第四十八章战湘潭（九）
刚刚端起饭碗，饭还没有扒进嘴里，外面就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我的一个亲兵跑进营帐，大声喊：“大人，大事不好，长毛来攻打营垒了！”
原来，太平军兵败撤军之后，石镇仑越想越憋屈，咬咬牙，向身边的人骂道：“他娘的，今天撞鬼了。再给我杀回去！”然后，趁着湘勇收兵回营，也收拢了太平军的散兵，分两路来包抄湘军营垒。
刚好赶到湘勇营垒的时候，湘勇已经全部回营，正在埋锅造饭，我也见识到了什么是埋锅造饭，在衡州练兵时用的是固定的灶台，到是不觉得，但是这野战的时候，就要在地上挖个坑，把锅放在坑上，放稳，而且下面还要多出一条添加柴火的小沟，等于就是把锅埋进地里。
石镇仑发现这个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立即组织强攻，不过，太平军连接两仗全部告败，又没有休息多少时间，体力、精力都快到了极限，进攻起来也是懒洋洋的。
我的营帐里，众将听到警报，把手里饭碗一丢，到嚷嚷：“奶奶的，这饭都呷不成，开门杀敌！”
“混账！”
听到我的声音，众将安静下来，回头看着我。
“不要浪费粮食啊。”不管众将惊愕的表情，我继续说：“曾大人多少次教导我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大人？”
不管他，继续说：“曾大人自己吃饭时遇到谷，总是去掉谷壳，把里面的米嚼碎咽下，从未连米扔掉过。”
“塔大人！”
“如果曾大人看见了，说不定就把你们给砍了。”
“塔大人！”这下是几个人一起喊。
“么事？”
“塔大人啊，长毛都兵临城下了，还管这些米饭干什么？”
“怎么就不管？”我声音陡然增大：“啊？看看你们几个这样子？刚刚还说佩服我临危不乱，长毛才来骚扰一下你们就这样，将来还怎么带兵？”
几个人都被我说得低下头，不说话了。
“曾大人当初是怎么规定要防御的？四面挖壕！壕的宽度为一丈五尺，把从壕沟里面挖出来的泥土堆垒起来，堆成土墙，厚度为一丈，高度为八尺，墙与壕之间必须相距二丈。挖壕还要挖两重，分外壕与内壕。外壕宽六尺，深八尺，内壕的宽度和深度，是外壕的一半。土墙要修建得和城墙一样，高度为七尺，子墙高度只有一半，墙厚六尺，左右各有一扇门，出入都要小心。”
说完规矩，在看看他们，不好意思的样子，知道自己的防御强了吧。
“有谁检查过？是不是这么挖的？”
这下一个个的头又低下去了。
“算了，我回来也没有检查，直接睡觉了。”
众将这才松了一口气。
“记住，这也是一点，打了胜仗，大家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连规矩都忘记了，想想王錱在岳州是怎么被赶出城的，别以为打了胜仗、有了城墙，长毛就不堪一击了。”
“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有气没力的样子，没有吃饭就要吃啊，没有吃饭，连喊都喊不出来，还想上阵杀敌？”
“是！”这下雄壮多了。
“传令！”众将全部站起来，“火枪手上墙防御，刀矛手和其他人先吃饭，吃完了再上城墙换人下来。”
“是。”众将一拱手行礼，然后就转身，准备出去。
“统统给我回来。”众将不解的回头望着我。
“你们跑出去干嘛？传令交给亲兵就行了，指挥就交给你们手下的军官，你们都给我坐下吃饭，一边吃一边说教训，另外，我还要看看，你们平常把属下的勇丁们训练的怎么样，你们的的军官称不称职，是不是没有你们营官，就惊慌失措，不堪一击。”
“是！”除了我的两个营官，其他人脸上一个个都露着古怪，估计平时训练都没有训练得太好吧，或者是不是认为我的要求是剥夺他们手上的兵权？这叫什么？碗饭释兵权？
他们走出营帐，招来自己的亲兵，交代了不少事情之后，才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坐下，端起饭碗吃饭，当然，饭碗和碗饭里面的饭都已经被换过了。好歹也是营官了，相当于少校军衔的营级军官总不能让他们吃掉在地上的脏饭吧，虽然是他们扔的。
趁着他们心不在焉的往嘴里扒饭，我已经匆匆吃完第一碗了，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舒服多了。
听听外面，杀声、枪声、炮声，震天响。等会儿，炮声，怎么又炮声？不会是我们的劈山炮队在开炮吧，我们的炮弹、火yao伙勇是挑不了多少的，所以大部分是水师运输，虽然今天有伍宏鉴、魏崇德、郭鸿翥的三个营过来支援，但是他们也是轻装前进，弹药没有带多少，还要我这边来接济，劈山炮队可是克敌制胜的法宝，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乱开炮可是犯罪的。
“来人啊！”
众将一听，立即支起身子，幸亏这次只是把碗放下，要是再扔，我都该找他们要维修费了。
我的亲兵走进来，嘴角还粘着米粒，已拱手问：“大人有何吩咐？”
我挥挥筷子说：“去看看哪里在打的炮？另外再给诸位大人添点饭，不要让人说，到我这里来连饭都不管饱。”
“是。”
亲兵领命出去后，众将又不好意思的拿起了饭碗，抓紧时间往嘴里扒饭。
我指着伍宏鉴说：“你刚刚没有说到点子上，现在想一个。”
伍宏鉴为难的放下碗筷，想了想，说：“大人，小的想了想，咱们与长毛兵力差距太大了，湘潭城里由数万人，长毛一旦裹挟，少说也会凑出五万人，而我南下的湘勇总共才五千人，加上伙勇也才八千出头，伙勇虽然平时也训练，与普通勇丁差别不是很大，征发之后很快能战，但是五个打一个还是吃亏。能不能这一路上征发民夫？这一路上，估计也有三千户，就算是每家征上一个人，也有三千人，不但可以做工，还可以帮忙攻城，添个猴也多分力啊。”
伍宏鉴的话一说完，大家都停下筷子低头仔细思索。我想了想，再看看众将，说：“周凤山，你说，伍宏鉴的问题怎么样？”
周凤山一愣，不假思索的说：“还可以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转向郭鸿翥问：“你觉得了？”
郭鸿翥思索了一下说：“这个注意好像有问题，长毛是裹挟，但是我们的征发说的不好听点也是裹挟啊。”
我点点头说：“说到了，就是这个问题，长毛是裹挟，因为他们是叛逆，我们是征发，因为我们是代表朝廷。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征发民夫干什么？如果只是做工还行，但是打仗绝对不行。你想想前朝明军每次发兵不是几万就是几十万，攻打东北……攻打建州之时，还不是被我大清几千、几万铁骑打的土崩瓦解，就连纵横中原的闯贼还不是几十万，照样被我大清铁骑打败。只不过现在八旗、绿营无能啊，重现了当年闯贼破明军的情况。恩……算了，你们明白了没有？”突然想起来，把八旗、绿营比作当年的明军，那闯贼就是今天的太平军，那，当年的八旗铁骑该是谁了？再说下去，可就是赤裸裸的造反言论。
众将先是一起摇摇头，，然后是一起点头，看来我还没有说明白。
“那，兵贵于精，你们总明白吧。光是只求人多是没有用的，长毛人多能打胜仗是因为朝廷的军队比他们还要弱，但是我们湘勇，你们想想，在衡州我们训练了多久？不要说以一当十，起码今天能够以一当二了吧。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已经是处于不败之地，怎么能因小失大。对了还又一句告诉你们，给我记好了。”
看见众将都竖起了耳朵，我才清清嗓子，说：“不怕敌人强如虎，就怕队友蠢如猪。”
众将听后又是大笑。
等笑声稍稍小了点，我才说：“笑吧，等将来打仗多了，你们才会知道愚蠢的队友比强大的敌人更难对付。”
看着众将惊愕不解的面孔，当年我战斗时可是深受其害，就拿沙漠2来说吧，刚刚转过A门，刚要开枪，从后面蹦出的闪光弹；小道或者过门时突然要后退时后面的队友；耍帅不停的换枪，结果真遇到敌人时，来不及换枪被爆头的家伙；有点钱就神气，什么装备都买，后来连MP4都买不起，苦求别人撒枪的人……
正想着了，刚刚去侦察情况的亲兵撩起帐门回来了，已拱手说：“大人，查清楚了，是长毛在放炮，我们劈山炮队的都在吃饭，秦大人约束得很紧，说，没有塔大人的命令不准还击。”
“有伤亡没有？”
“都没有受伤。长毛的炮、枪子都只打到墙上，火枪队的趴在墙上开火一点伤都没有，而且长毛还没有爬过外壕。”
“恩，很好。命令各部安心吃饭，吃完饭后换防，不许出战。等吃完饭，再看看能不能在营垒中设伏，吃掉他们一部分。”
“是。”
拿亲兵再次领命出去之后，我又往嘴里扒了扒已经冷了的米饭，幸亏已经是夏天了，要是冬天，还不得把人给冷死。
吃了几口，对众将说：“我们还是继续。”
众将也扒了几口饭，等着我点人。
“你说！”我指着魏崇德说。
“小的想说，就是那个火枪太少了,虾米湘勇现在是每哨四个刀矛手队，两个抬枪队，一个火枪队，一个盾牌队。但是，今天打起来，杀敌的大部分都是火枪队和抬枪队，而四个刀矛手队都躲在盾牌后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做。”
我点点头说：“这也算一条吧。但是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当初刚到衡州练兵的时候我就提过，但是那个时侯要银子没银子，要铁没有铁，没有办法买也没有办法造，有三个队能够拿起就算不错了，后来又有人说不敢见血的勇丁不能长久，加上大刀长矛的确比火器便宜不少，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要做刀矛手。后来虽然有了点银子，但是大炮那边要用的银子更多，这件事也就撂下了。至于要增加枪，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停了会，又看看其他人，问：“还有没有要说的？”
“小的有。”
我一看，是我下属的一个营官田奉，我点点头：“说吧！”
“小的想说的，当初我们在衡州练兵的时候，不是练过一种叫手雷的向远处扔的能够爆炸的东西？那种东西威力大，可以当做手上的大炮用。可是今天连打了两场仗，都没有用，要是用了，我们早就打进湘潭了，那会在荒郊野外的。”
“的确算一条，不是我不想用，我们也带了，而是我出来之后就忘记了这回事，而且当时战况紧急，我也没有想起来，这是我的错。”
众将吓了一条，连忙安慰我：“大人不必如此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又不是没有赢。”
我挥挥手说：“这与胜败没有关系，刚刚我就说过了，胜败与否和有没有犯错误无关，只不过赢了的比输的的少犯错误而已。”
看看他们有几个人撇撇嘴，恩……刚才这话我没有说吧。算了，接着说：“手雷没有用的确是我的错，这玩意太少了，虽然平时大家都在练，可拿也是空石头壳子加个绳子就当玩玩，真家伙下面的士卒谁也没有见过。见过的手雷威力的营官去前面约束队伍，再加上我也说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也就没有人给我提这回事，我也忘到九霄云外了。”
“错误是要承担了，前明朝的时候，崇祯中了反间计还死不悔改，斩了袁崇焕，终使我大清缓过气来，如果我死不悔改，手雷永远不用，那不是浪费银子，又白白牺牲了下面的弟兄吗？”
众将又想安慰我：“大人……”
我不等他们说完，一拍大腿骂道：“现在朝廷就被那些死不悔改的家伙占据了，成天叫嚷这天朝上国，岂不知道当年我大清都能崛起，占领江山，现在西夷强大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割让香港岛，岂不知《过秦论》白读了；奇淫巧技，岂不知《论语》中也有三人行必有我师。”
众将难堪的安慰：“大人息怒。”
我深呼吸几下说：“算了，我们继续说我们的。朝廷……先就让那些小人去折腾吧，等以后在去收拾。还有谁有说的吗？”
“小的有。”
是我下属的另一个营官李小，因为个头小，一般被叫做“小哥”。
我点点头，示意让他说。
“小的认为，长毛败退的时候，只放出部分刀矛手在前面搜索是不是人手太少了，而且追击的时候还要提着盾牌追击，有点碍事，还拖慢了步子。能不能留下盾牌手和盾牌，其他人去追击？”
我思索了一下，说：“如果只放出部分刀矛手在前面搜索人手太少话，那就让各个哨官自己决定，但是必须留下一半的刀矛手守护盾牌。追击的时候那是没有商量的，倘若长毛中途埋伏怎么办？中了埋伏无可凭借的时候怎么办？败退的时候因为自己人不敢对自己人动手，冲散了阵型怎么办？”
“前面的可取，后面的不可用，前面的就算一条吧。”
“小的还有要说的。”
“不错啊，能找出这么多，说吧。”
“这个总结是不是要写下来啊？俗话不是说吗？好记性不如乱笔头。我看大人您拿着张纸，是不是准备写的？”
我低下头，看着我腿上放着的纸，回想一下，我的确好像拿出了这张纸，但是一说起来，就给忘记了，而且还没有拿笔、没有拿墨水。看我这记性差的。
“对，这事我又给忘了，以后总结都要写下来，而且要上报曾大人，让全大团传阅，才能吸取教训啊。这次么，就请伍宏鉴、魏崇德、郭鸿翥你们三人来整理一下，顺便把饭吃完了（刚刚说的时候，就我和没心没肺的周凤山吃饱了，其他人都是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放下碗，而我和周凤山是一边吃一边听）。我出去看看情况，长毛折腾这么久，看是不是吧他们请进来招待一下，要不然就这样把他们堵在壕沟外面，说不定还说我们招待不周。还有你们，等我回来的时候，都要吧饭吃完啊！。”
在众将的哄笑声中，我带这周凤山出了营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