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没有任何的作伪。
“那嫦曦会不会有事?”
这是夜黎最关心的问题。他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易嫦曦究竟会不会有事。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相当的重要。
域主侧头看向焦急的看着他,问他的夜黎,轻微的叹了口气,用他拦在夜黎身前,干枯瘦弱的手,爱怜的抚摸了下夜黎的头:“樊笼阵自古以来就是有进无出的,她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那域主你还让她进去,你……”
夜黎难以置信的瞪着易嫦曦,眼眶微红,并且泛着明显的怒意和愤恨。
“傻孩子。这可不是我让她进去的,是她说她有把握攻破了这阵法的。你爱她,难道不该信任她么?”
姜究竟是老的辣。域主这看似很平淡的一句话,直接的把夜黎给堵塞住了。让他不禁在心底暗暗的问自己,难道是自己真的不够爱易嫦曦么?不然自己为什么会不相信她说的话,相信她有那个实力破了这叫做樊笼的阵法。
可是这樊笼阵就算是域主都不能破解,并且当年的域主性命都差点搭上去的恐怖阵法。
虽然他不知晓当年域主到了何等地步,但想来也定然是不低的,可就算是当时的他都命悬一线,更何况易嫦曦。
想到这,他眼中的焦急更甚,牙关咬得死紧,脚步不断的摩搓着地面,最后他眸光中一抹坚决闪过,瞥了眼域主,抬眸看了下自己与竹林的距离,眼一眯,身子一晃间就要向竹林闯去。
只是他快,域主的速度比他更快。他那干枯瘦弱的手,似缓实急的向着闪身间的夜黎的胳膊一抓,一拽。
“要想坐域主,首先你就应该学会为了整个道之子一族保护住自己的性命。冷静、沉着的保护自己的性命。你是他们的领头羊,若是你有个好歹,那么你身后的羊群也会跟着你遭殃。”拽住夜黎之后,域主再次免不得一番说教。
不是他想说教,而是夜黎做得让他所有担忧,有所不满,于是他才开了口去说教他。希望他能够为了种族着想。
也只有他做得不对的时候,他才会说他,教他,怎么做。
这是身为长辈的责任,更是身为上一任域主对下一任域主的教诲。
看夜黎依旧怒气冲冲的样子,域主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他敢肯定此刻的夜黎断然是没有把他所说的一番话听进心中的。
关心则乱。
心动成劫。
这是属于夜黎的心劫,属于他的情劫。
他帮不了。
不过,幸好造成他情劫的源头,此刻正在樊笼阵法中。身处樊笼里,自然不得反自然。
甚至是……死在樊笼里。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人死如灯灭。情劫也会随之人死而消。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吧。相信她。”域主再次抚摸了下夜黎的脑袋,叹息道。
心里想的,他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这些话就变成了一种宽慰。一种安慰。
“嗯。”
胳膊被抓着,人被控制着,再想怎样做,也变成了一种妄想。
他,咬唇不语。
实力不如域主,他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说。
他的目光凝在那片竹林中,似乎想透过那密密麻麻的竹林,透过竹林中繁复的阵法,了望到易嫦曦一般。
虽然结果是徒劳,但他就是想这般看着,望着,这样起码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域主在此刻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陪同着夜黎望着、看着。但他的手却紧紧的抓着夜黎。
就如夜黎怕易嫦曦出事一般,他也怕夜黎做傻事。
关心则乱心。
他们都在关心着他们想要关心的人,所有他们的心都有些乱。
在他们因为易嫦曦乱心的时候,身处阵法中的易嫦曦,看着面前被自己完全定住的主子,眼中的兴味却是越来越浓。
不为其他。就因为这些竹子被她定住后,竟然由原本的翠绿变为了红。血红的红。鲜血的红。红得有些刺眼。红得有些斑驳。就犹如人的血溅在了竹子上一般。显得有些凄凉。
易嫦曦并没有被这一幕惊到,双眸反倒是难得的掠起了一抹兴味。
此时的竹子与湘妃竹有点相似,但是眼前的竹子的红斑更显得与鲜血类似。
这竹子的红犹如一种感染病一般,从竹子的根部开始,向上蔓延而去,最后直至整根竹子都化成了耀眼、妖娆的红。
这也是外面夜黎跟域主两人见到的竹子从青翠化为殷红。
当所有的竹子都变成了嫣红的时候,易嫦曦不仅眼中泛起了兴味,就算是唇角挂着的那抹笑,也带上了兴味。只听得她轻笑着道:“原始樊笼。”
原始樊笼。
最原始的樊笼阵,也是樊笼阵的根源。更是被称之为自然樊笼。
自然樊笼。自然阵法。
以空、绝、困、灭着称。
空,竹子心空。
绝,圆满绝境。
困,以吸为困
灭,希望灭绝。
以困为主,以杀为辅,当你被困时,自身的真元就会被这无数的竹子组成的阵法,吸收了身上全部真元,最终在你最弱的时候,以一记最简单那的杀招,杀了你。从而达到困杀的地步。
这就是最为原始的自然樊笼阵。也是最难以破解的樊笼阵。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易嫦曦就是这个例外。她八岁得到《红鸾心经》,打开的第一页面所看到的就是樊笼阵,她第一次杀人用的也是樊笼阵,她最后以自爆达到灭了整个宗族,用的还是樊笼阵。
樊笼阵,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人生,也可以说,她研究得最深的也是樊笼阵。
研究的方向自然包括这繁衍了后世无数版本的樊笼阵的阵基,阵源的原始樊笼阵。
因为原始,所以最接近自然。而眼前这个阵法。却是真正的自然阵法。自然所形成的樊笼阵。樊笼阵中的百家之源。阵法之根。
便在所有的竹子都镀上一层鲜血般的嫣红的时候,易嫦曦动了。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简单。
伸手,触碰到离她最近的一根竹子的竹节上。于是她的手被镀上了一层血色的红。
在手中被镀上一层鲜红后,易嫦曦并不着恼,甚至是不在意,她凝视着手的双眼甚至是染上了一分笑意。
血红色的光芒完全渡在易嫦曦手上,蔓延到她的身上的时候,她染上笑意的双眸瞬间一凝,抽回紧贴在竹子上的右手,与左手合并结了一个古怪的印诀,狠狠地印在她之前接触过的竹子上。
触阵。
严格意义上的说,她之前,那才叫做触发阵法。
也只有触发了阵法,才知道怎么破阵。
触阵后方可破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的不仅仅是行军打仗,还可运用到阵法上。
兵家常以兵阵御敌。战阵,亦是阵法的一种。万变不离其宗。
易嫦曦感触了阵法,知晓了阵法的形成,现在结印,自然就是为了破阵了。
她结着印的手与鲜红色的竹子接触。
场面很平静。
没有狂风,没有暴雨,更加没有无数竹叶化成最为凌厉的剑气,向这个胆敢破阵的小丫头斩来。
有的只是平静。
竹子上血红色的光芒在这平静中,平静的褪去。
易嫦曦身上的血红也紧跟着竹子上的血红褪到地上而顺着她的身子,沿着脚,回到了地上。
竹林的血色落于地,消失于地,
易嫦曦身上的血色也紧随在其后消失在地上。
于是,竹林恢复了往日的青翠,易嫦曦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竹林中的肃杀更是随着血红色光芒落于地面而消失。
夕阳落于山,泯于远方,远到星空,远到星球的自传。这并不是真正的消亡,不过是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这血红的光芒就犹如这残阳一般,落于地,泯与竹林。
于是,随着夕阳余晖的落下,夜色回归世间,月色照亮大地,天地宁静祥和,竹林血色褪尽,杀意消亡。
易嫦曦笔直的站在那里,任由随着夜色降临的夜雾湿了她的衣,夜风乱了她的发。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站着。犹如在等着什么。
随着夜风乱的不仅是易嫦曦的发,还有她头上那随着夜风摇曳的竹叶,每一次婆娑,便是清脆的乐章。
这或许宁静,或许祥和。但之于易嫦曦,不是。
竹叶的婆娑,竹叶的颤动,竹叶的响声,这些在她耳中不是乐章,而是阵符的跳跃。
因为,樊笼阵,没有破。
她之前的那一个印诀,并没有破了樊笼阵。
她虽然说要破阵。
但是,破阵,尤其是破樊笼阵,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破得了的。
风起了。雾聚了。
竹叶也随着婆娑起舞了,于是,樊笼阵在这种环境中,便……开启了。
这一次,竹子没动。竹叶在动。
层层叠叠婆娑的竹叶,随着风,起舞。
随着起舞,落下。
随着落下,落在易嫦曦的身侧,落在她的身周,便成了一道樊笼,一道壁垒。
于是,这又是一个樊笼阵。一个属于竹叶构成的樊笼壁垒。
有人说,樊笼阵,就是一个鸟笼阵,困住你的自由,困住你的人身,一进樊笼,便意味着一生便此终结。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是幸福。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幸,因为你在樊笼里便习惯了饭来张口,等你重返自由,若是忘了寻食的本领,就意味着,死亡。
易嫦曦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她的目光在竹叶上寻思着,凝视着。
在某一刻,她平淡的目光,忽而一亮。手中的印诀在顷刻间舞动,一个个符文随着她的舞动从她指尖飘出,印在她身周竹叶勾勒成的壁垒阵上。
虽然她指尖飘出的符文落在竹叶勾勒出的樊笼阵上很多,但这些符文全部都是一个字。那个字名字叫做:破。
符文,落于樊笼,落于壁垒,消失在竹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