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的春天还没有到,济南战俘营里每天四次的例行搜身还在进行着,先回到自己那干瘦铺位的伙计们耐不住寂寞聚在一起,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谈时间。
“不是老子吹,当年淞沪会战,老子一口气砍了七八个鬼子,要比身体,你到31师教导连问问,没有谁不知道我大虫的。”一个壮汉自豪的说到。
“大虫,你少在那扯犊子,俄就跟你说,上次三十八号仓库要不是我瘦猴在树上发现敌人早,你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一旁有着瘦长双手的瘦猴也咧开了脸:“小爷俄从小在山里长大,山珍野蘑菇那是说摸到就摸到,不是小爷吹,要不是那龟仔拦着我,这地方拉都拉不住我。”
“要说到龟仔啊,那家伙在战场上就是个怂啊,”大虫打趣道:“一上战场就跟一娘们似得,东跳西跳,大喊大叫的。”
“这点我飞毛腿可不同意了,老子当时当通讯员的时候,跑到各处传达命令,龟仔那小子硬生生跟着我跑了两里路到了营长那里,你猜怎么着?”飞毛腿故作神秘的说道。
“得了,得了,耳朵都听起老茧了,龟仔身体弱,但是硬凭着脑袋瓜把营长说服了提前帮助团部脱离包围圈,就像外国归来的龟仔是吧,”从后面走来一人:“大虫、瘦猴、飞毛腿,撒尿去。”
四人一起走向茅房,突然又转了几道弯,借着一个炮弹弹坑匍匐了下来。
“鬼子突然搜查库房,龟仔今天可是管理库房的热活儿,”带领其余三人到此的中年硬汉说着:“龟仔以肚子痛为由赶来给我说今天必须走,现在战争处于僵持状态,鬼子正在积极做着长沙会战的准备,营地里基本上都是伪军了,是最好的机会。”
“行行行,论大道理俺们肯定相信龟仔,但是,”大虫说着抛开身体下面的土,里面居然是一条挖好的地道:“革叔,这条地道今晚就能完工,只差最后出去的口子了,就是怕今晚龟仔被鬼子罚站雪地啊,我们不能丢下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革叔将几人的头聚拢:“今晚当值的伪军头子和龟仔这小子有交情,前几天还一起把日本佬的机器拿出去私卖,所以今晚午夜一过,等鬼子军官一睡,我们就分批过来,如果龟仔那小子没过来,我们就找到他,托也要一起走。”
众人一一点头:“就是便宜了那个当值的军官了,这几年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而今晚的值日官,隶属伪军的苏普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前几天因为倒卖机器小赚了一笔,没想到今天鬼子军官就来检查了,趁着鬼子不注意,他小声的向身旁的龟仔问道:“我说小侄啊,普叔这几年下来,就因为你在混得自在,你可不能骗叔,真的瞒得过去?”
龟仔一笑:“叔,交给我,那么多次还不是安然度过了。”
“哎呦,你可能还不知道啊,这次来巡查的是半个月前上任的大和中佐,”苏普说完了觉得还不够,又追加一句:“奉天集中营来的。”
话音刚落,龟仔背后突然一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别的不说,单是集中营三字就可怕的不行,更不要说传言中的东北生化实验了:“我那个天,这家伙这么大来头,听说那里出来的没一个是省事的茬啊。”
“可不是,都说那里面的人吃人不吐骨头啊。”
“那你咋不早说。”
“......”
就在叔侄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这位大和中佐突然很愤怒的蹬了过来,对着龟仔就是两耳光。就算对面只是一名150公分身高的日本人,龟仔仍觉得两边脸颊就像被火烧了一般,这还不算完,又是两声响亮的耳光在身旁响起,龟仔知道这次完了。
新上任的大和中佐上来就把一个战俘头子和一个伪军头子给抓了,这个消息就像风一样吹进每一个营中人的心坎,更使得整个战俘营乱套了,营内的俘虏不满日军的粗暴,伪军们不停地骚动,显然他们也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就连例行巡查都显得心不在焉。
此时,偷偷摸出来的四人组在革叔的带领下远远的看着被几个日本卫兵看押的龟仔和苏普:“弟兄们,这下麻烦了,我革叔托你们叫声叔,自然不会对不起这个名号,今晚你们先去完成地道,待我救下二人直接走。”
“革叔不能这样啊,你忘了我们不是还有一点存货吗?”机灵的瘦猴说到。
“你是说那桶酒精?”革叔转了转眼珠:“那是准备烧毁鬼子工厂的,而且更大的一部分要用来给受虐待的兄弟伤口消毒,动不得。”
“革叔啊,你看这个事情还会善了吗?不瞒叔说,我刚才偷听到几个伪军头子说马上要整顿战俘,还说了龟仔很忌讳731部队字眼啊,如果最后我们都会被折磨死,那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瘦猴说完瞪着两只大眼睛等着革叔的回复。
“......”革叔埋下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没好气的拍了一下瘦猴的头“靠,你小子瞪那么大眼睛想把我吃啦?把你的头拿一边去,我上有老下有小,一世英名可不想毁在你这小子手里。”
其他的人都被革叔给逗笑了,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解了不少,也不知谁揉着脑袋嘀咕了一声“叔你个不正经。”
“好,那我就来一个正经点的,老子以前也是上校团长,我们就来个连环计,”革叔笑道:“混小子们,干不干?”
说罢,四人将手叠在了一起:“但凭革叔吩咐。”
大雪中,刚刚躺下的大和中佐就被传令官叫醒:“中佐阁下,十分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但是俘虏营种状况不太对。”
看着鞠着躬,一直不敢抬头的亲信,大和火气也将下了不少,摆摆手说道:“亮太君,你也跟了我3年了,被军部的人赶到这里来想必怨气也很大,拿几个俘虏发泄一下就是了,没必要汇报。”
“十分抱歉,中佐,不是的,我刚刚在训斥归附我们,却又懒散的支那猪们,外面营地的吵闹我觉得问题十分严重。”亮太非但没有直起腰来,反而鞠地更低了。
“亮太,坐下说,”大和和亮太坐了下来:“你只需要更加狠的鞭策他们就是了,何必不安?”
“中佐阁下,恕我直言,我认为那批穿着皇军衣服却又不做事的支那猪们也顺着俘虏的意思,不问不管,”亮太低声道:“更可怕的是,有人向我报告731部队的秘密泄露了。”
“岂有此理!”大和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支那猪居然敢违背皇军的意思,是不是今天还不够狠,那就再去抓,把负责人抓起来。”
大和来回走了几步,觉得还不够:“亮太少佐!”
“是!”
“命令你抓捕一切传播留言者和最高一级负责人,扒光他们的衣服扔到雪地里,驱使支那猪去干,我们自己的一个小队你带40人去,剩下20人守备管理区。”大和响亮的宣布命令。
“是!”
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营区已经炸开了锅,伪军士兵和战俘们交换着情报,不希望被日军当作实验对象和群情激奋的伪军在这一刻走上了同一条战线。就在亮太正带着大部队赶来的时候,战俘营发动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武装暴动。
“冲啊,鱼死网破!”就在这一声声的口号中,不少伪军也脱掉了身上的军服,大骂一声:“大不了回家不干了。”之类的话,虽然他们的枪中只有五发子弹,但是他们此刻也加入了追求自由的行列。
这支队伍终于与亮太的队伍发生了碰撞,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伪军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亮太直接处决掉几个伪军小头目并高叫“开火”,也不知道几个人死在了亮太的枪下,伪军不得不扣下扳机。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面战场上对峙的正是激烈的时候,平常战俘们工作的工厂车间突然燃起了大火,熊熊的火光伴随着不时的炸响声就像是地狱降临了一般,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中央军打过来了!冲啊!”这一声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俘虏们士气大涨,而日伪军瞬间慌了手脚,无数的伪军调转枪口,向日军发起了冲锋,亮太所带领的部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就被潮水一般的战俘队伍淹没,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同时,革叔四人趁乱救下了龟仔与苏普,并缴获了两把步枪,50发子弹,日军的厚皮大衣一加身瞬间驱除了不少的寒气,但是龟仔冻得铁青的嘴唇中只蹦出了一句“太行山”就晕了过去。
是夜,济南战俘营的暴动本应该顺利进行,但没想到,日军的碉堡火力太过猛烈,起义部队根本被压得揣不过气,等到白天济南城的增援部队赶到后,直接在营外发动炮火无差别攻击,使正要获得胜利的起义部队死伤惨重,不少战俘推倒了身后的高墙试图逃生却又被日军的摩托化部队逮个正着,整个战俘营成为了日军大屠杀的战场,无数哀嚎的、求饶的中国军民都倒在了血泊中。而谁又注意到了出逃的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