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岚和其他的建筑一样,化为一片废墟,文鬏踩在药岚的废墟之上,举目望去,夜色一片苍茫,在这片土地之上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她仿佛能够听见野兽啃食骨头的清脆响声,更加清晰的是风的声音,火把上的火焰随风摇曳,时明时暗。
梨花镇是药岚的总部,这来自于它的静,谁都没有想到梨花镇有一天竟然会遭此难,史无前例的惨烈。
一切,来得太快!
一切,也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文鬏记忆中的药岚是一个药香浓郁的地方。如今,全部都毁灭了。
文鬏深吸口气,好像还能够闻到那股记忆中的浓香。
她知道药岚的地下,有一个很大的库房,库房里堆积了种类繁多的药材和粮食。
文鬏走到药岚库房的柜台停下,她记得她曾经在这里最先接触了一本有关药物的书,从此对于医术的执迷,一发不发不可收拾。
她蹲下,伸手扫来地上堆积的杂物,最后露出一块已经熏黑的青石板,揭开它,里面是一个开关。
虽然木柜已经化为灰烬,但是那条隐藏的密道并不会因为一场大火就消失。
文鬏轻轻扭动,她身后的石块就慢慢向左移动,最后露出了一条向下的楼梯,里面还透出光芒。
文鬏拿着火把走了进去,石门关闭的瞬间,里面就有人拿着武器冲了出来,一见是熟悉的人,才松了口气,迫切道:“文姑娘,你总算来了!”
看着出来的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的脸色已经呈现出灰色,文鬏皱眉。
“文姑娘,快去看看罗老吧!他已经……快不行了。”三人脸上的表情异常沉重。文鬏先上前一步走,来到库房,发现里面有很多皮肤透着黑色的病人,她直接走向角落,那里躺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罗奇。
不过很奇怪,他的脸色只是苍白,并没有变黑。
文鬏一靠近就抓起他消瘦的手腕,为他把脉,发现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心脉都被震断了,而且那个伤他的人极其残忍,他砍了罗奇很多刀,可是刀刀都不致命,手脚筋也都被废掉了。
如今的他,只是靠一点意志支撑,熬不了多久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了脸色严肃的文鬏,缓缓开口道:“文鬏,你怎么来了?”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满脸怒气,只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发作,可是语气并不好,“那群死小子,知道你来了都不知道叫醒我,真是……真是坏死了。”
“我先到,画扇迟一些就到。”文鬏的脸还是那么严肃,只是眼底划过些许柔光。
“你们来干什么,回去!快回去!”罗奇瞪大眼睛,伸手就推文鬏,只是病弱者的力气太小,使劲推文鬏就好像蜉蝣撼树一般。
“你不好。陪着你。”文鬏握住他的手,防止他乱动,她知道他每动一下都忍着巨痛。
“快回去,这里很危险。”罗奇的手还是不怎么安分,因为剧烈扭动,身上的伤口又流血了。
“不走。你快死了!”点点血红自罗奇身上的纱布慢慢冒了出来,文鬏赶紧制住他。
听到此话,罗奇立即就不动了,幽怨地看着文鬏,道:“你怎么能够实话实说!?”
他这一生,落魄过,潇洒过,繁华过,已经无憾了,若说放不下什么,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群善良的女孩了。(我说,罗先生,你确定)
“你们不该来!”想到自己怎么受得伤,罗奇皱眉,叹道。
文鬏才不管什么该不该来,她让人压住罗奇,而她自己去找药和纱布,回来认真为罗奇包扎,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文鬏的手。
怎么过了那么多天,身上的伤还是没有愈合,文鬏狐疑地看着伤口,随后丢掉这一想法,认真开始包扎。
罗奇抓住文鬏准备为他包扎的手,道:“文鬏,不用了,没有的。”罗奇无奈地摇了摇头。
“幸好是你来了!若她们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哭鼻子的,你们这些人中,明兮是最爱哭的。”罗奇安静地躺下,想到以往那些时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文鬏涂了金创药,可是血并没有和她预料的一样被止住,她又加大了量,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药已经没有了,这血是止不住的。”罗奇淡淡道。那模样好像说得并不是他自己。
文鬏站起身想去罗奇配药,可是却被罗奇拉住。
“血,止不住,不行。”文鬏眸中全是坚持,细看,她急促的动作有些无措。
“傻文鬏,就算血止住了,我也活不了多久,听我说完。”罗奇无奈笑道。当年他就是看中了文鬏木然的表情,想着若是逗逗她,她的反应一定很有趣,所以才会救她,可是结果结果完全不如他所想,这人出乎意料地认真。
“先止血。”说走就走,文鬏去了药房。
“啊!”罗奇痛呼一声,文鬏马上回头,看看他那儿又看看他这儿。
“文鬏,听我说,不要为我报仇,这次疫病并不是瘟疫,而是一种新奇的毒,能救就救,你们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一口气说完,罗奇吐出了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
“不要死!”文鬏擦着她的血,脸上木然的表情变成了着急,“我不要你死!”
罗奇突然笑了,看着文鬏越发觉得他有趣,一激动,内脏又出血了,最后还是不忍看见文鬏那模样,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罗奇忽然觉得眼皮有些重,轻声呢喃:“我有些困,想好好睡一觉,不能半途把我吵醒,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这一生,他已经觉得满足了。
他最终闭上了双眼,身上也在慢慢变冷,最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文鬏一直盯着他,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