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在这个不适时宜的时刻,传来的锣声以及打更人的吆喝声,将思绪万千的三个人拉回现实。可每个人的心还是被不知明的东西牵引着,难以从中挣扎出来。
在这一刻,李富贵强自镇定下来,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转过身温柔的看着床上神情专注,一脸忧色的妇人,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轻声说道:“夫人,时间不早了,今天辛苦你了,你和孩子早点歇息吧!明天我让人做点燕窝和人参,给你补补。”这么关心的话语,对于那个妇人,都会心中激荡。
“嗯!那老爷也早点休息!”回过神的妇人,还沉浸在那种情绪中,没有多想,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关心的话。
可是,想到丈夫心中的苦和无奈,便又抬起头看着他安慰的说道:“老爷,不要再想那事了,让自己徒增烦恼”
说罢,停顿了一会,在心中下定决心后,看着心爱的丈夫的眼睛坚定的说:“老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终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行走的——”。
这样为君死,为君生的话,会让大多数男人感到开心。可李富贵听了,心中刺痛,急忙伸出手捂着妇人的嘴,打断她的铭志,在耳边哽咽的说道“夫人,别这么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随我去死,那谁照顾我们孩子长大呢?他还小,还有大好的年华……”。
就这样,中年人说着说着,眼睛花了,眼眶中浮现出点点泪光,却没有哭出声。因为他是这一大家人的顶梁柱,他的家还要他,他的儿子的未来还需要他去安排,他怎能哭呢?
妇人听完中年人的话,想到刚出生的孩子,随时可能会失去爹娘,成为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就再也忍不住,使出才恢复的全部力气抱着中年人就痛哭,同时嘴里念叨着:“我们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这么小就可能失去爹娘,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妻子问为什么,李富贵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当看见怀里痛哭的妻子时,心如绞痛,麻木的心便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同时双臂紧紧的抱着妻子,嘴唇颤抖,声音呜咽,想哭却哭不出声。眼中的泪水只能像珠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在一旁的老仆人阿福,见老爷和夫人相拥而泣,不自主的感到心痛,眼角也泛起泪花。又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在这里,不适时宜,便提起袖子擦干眼泪,悄悄的推开门出去了。
当阿福出去后,屋内就被哭声充斥。而高高的月亮看到那对在风中摇曳哭泣的夫妻,好像被感动了,光芒变的暗淡了许多。
不久,屋内哭声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小,最后消失。在消失半刻中后,一个男人静悄悄的从里面走出来,然后轻轻的关上门,站在屋檐下。由于月光变得暗淡了,屋檐下的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其他所能见到的也只是撸起袖子在眼前擦擦。
一旁的阿福看到李富贵撸起袖子擦眼睛,关心的问道:“夫人没事吧?”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李富贵叹了口气,黯然的回道,心中则感慨万千。
“那老爷,您没事吧?”
李富贵没有回答阿福的问题,只是收起难过的情绪,爽朗的说道:“今天难得大喜的日子,又有这么好的月光,我们主仆俩去喝两杯吧!”。只是在这爽朗的面孔下,他的心是难过的,只是想借酒消愁。
阿福见李富贵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只得在心中叹息。同时回道:“嗯!那老爷你先在院子里坐会儿,我去准备酒菜!”
说完便转过身向厨房走去,只留下李富贵一个人在原地站着。而李富贵在阿福走后,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心中也感觉空落落的,就不自主的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抬起手支着下巴,看着月亮,眼中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拿酒的阿福带着端菜的丫鬟走了过来。阿福见李富贵在发呆,就伏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老爷!都准备好了。”,说完便转过吩咐丫鬟门将酒菜放下,又让她们退下。
回过神的李富贵见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了,又看到阿福还站着,就开口说道:“阿福呀!现在就我们主仆两人了,你也不必拘束,坐下喝两杯吧!”
阿福见李富贵如此说,也不好再站着,便坐在中年人身边,拿起酒壶为中年人斟酒,同样也为自己添上了一杯。
中年人接过酒杯,示意阿福,阿福连忙举起酒杯和李富贵碰在一起,耳边还可以听到清脆的瓷器撞击的轻鸣声。
李富贵一饮而尽,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也不知,酒过几寻,李富贵放下酒杯看着杯中的月影突然说道:“阿福!你跟着我几个年头了?”
“回老爷,十八个年头了!”听到老爷问这事,阿福觉得奇怪,就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看着低头看酒杯的李富贵回道。
“这么久了呀!时间过的真快。”想着阿福已经跟着自己十八个年头,李富贵不免感到光阴飞逝,便说道。
“是呀!现在在我头上的青丝中已经隐隐可见白发,人也一天一天的变老了。”阿福收回看着李富贵的眼睛,低头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影子感慨道,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听了这话,李富贵心中感慨的想到,是该有白发了,这些年的暗线的事他都没怎么操心,一切都让阿福去处理,阿福责将一切心思都用在上面。想到这些便心生愧疚,叹气的说道“哎!这些年辛苦你了,暗线的事一直丢给你处理……”。
“……其实,你可以不掺和这潭浑水,抽身而出的,可你却非要掺和进来。”李富贵无奈的说完后,就静静地想,当初他们要的也只是他,并没有他们什么事。
“老爷!这都是我自愿的,我当初发过誓要跟您一辈子的;何况兄弟们都没有离开,我怎么能走呢?”阿福说完后回忆起,当初那个人命如狗贼的岁月,李富贵对他们是恩重如山,视如己出。现在想想,的确值得他们兄弟三人这样对待的。
“怎么说,都是我亏欠你们;当初我只是看你们三个兄弟为了埋葬父母,卖身为奴,一时想到自己尸骨未寒的父母——”
“——被你们的孝心感动,便随意丢了点钱给你们而已。”李富贵心中想,这几年他们三兄弟一个也没有退出,都在替自己处理着暗线的事,虽然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都兢兢业业的干着,而自己当初做的只是随手小事,怎么只得他们如此对待那,想着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老爷,你并没有把我们当作奴隶呀。你是丢下钱就走了,当我们找到你时,你还给我们钱让我们自己去谋生,即使最后收下了我们,但你是把我们当兄弟对待——”
“——是问!在那人命如狗贼的岁月,谁会那么大发善心。”停顿了一会,阿福激动的说道。
听了老仆人的话,李富贵想起那个战火纷飞,人吃人,强盗横行,亲人间为了活命相负欺骗,老仆人能如此也不无道理。于是沉默了,举起酒杯,泯了一口。但想到战乱,想到妻子问的为什么,就心中难安,开始痛恨自己当初的贪心。又想到那件事导致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就问道:“啊福呀!你说我是不是个罪人呀?”
“老爷,不能这么说,虽然那时是我们犯了错,可罪不至死;最后还是被他们逼得不得不上这条贼船,不然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听老爷这么问,阿福心中明白老爷在想什么,就眼中带着恨悲痛的的说道。
李富贵转念一想,阿福说的也的确如此,当初他们只是个小小的商贩,虽然被抓住,但没有达到被判死刑的程度;还不是受他们威胁,自己报官,可没人能管得住,为了活命他也只能那样。
“……哎!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害了大家呀!”想到此,李富贵眼神黯然,心中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接着老仆人的话自责的说道。说完后便低头拿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中间没有停顿。
喝着喝着见酒壶已尽,李富贵又拿起另外一壶接着喝。阿福见老爷如此喝酒,不免关心的说道:“老爷,慢点喝,你这样喝伤身体。”
听了阿福的话,中年人的动作变缓了。而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抬起头看着满脸皱纹,有少许白丝的老仆人郑重的说道:“阿福!我在此求你一件事?”
“老爷,别这么说,有事你尽管吩咐,我会好好完成的。”听老爷这么郑重的说,阿福心中慌乱,想老爷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更何况求自己,便急忙说道。
“这件事关乎我们王家的香火,你必定要好好完成。”李富贵接过话,又郑重的提醒道。其实在李富贵心中,阿福是个能力很强的人,无论暗线那边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毫无痕迹的安全解决。只是现在他只有阿福能够真正的信任,也只有他能够安心的托付负未来。
“老爷,你尽管吩咐,我会拿我的命去完成的,否则天打五雷轰。”听老爷如此提醒,阿福立马举起右手,对着天郑重的说道。而在阿福心中,这件大事关乎到李家香火传承的事,也只有自己立下誓言,才能让老爷放心。
听了阿福的誓言,李富贵的心安定了下来,表情变得放松了,缓缓的道:“啊福呀!假如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带我的夫人和孩子从密道逃走!我留下替你们拖延时间。”
“老爷,不要这么说,假如真的出了事我会去拖延时间,不会让你去送死,况且那事也可能不会发生。”听完李富贵的话,阿福心一紧,想到当初的那件事,导至现在如此场景,心中无可耐何,只希望那样的事不要发生,便安慰的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我会让你从暗线中抽出身;接下来,你的工作都由我来做,没事你帮我带下孩子吧!”中年人有心去保全老仆人,便提前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老爷……”听到这话,知道老爷这是下定决心要保全自己,阿福心中感动,不由得悲戚叫出声,想规劝老爷,却不知道怎样说。因为老爷向来遇事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更改,无论谁劝都不行,于是就只得沉默。
“不说了,我们喝酒,难得今天高兴。”中年人不愿再说什么,找了个理由,拿起酒壶,一杯接着一杯慢慢的饮着,没有停留。
他这样喝酒,让旁人看见会觉得他是在饮尽一杯一杯的辛酸,想做个快乐的人。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杯杯苦水,在他心中是想将所有的苦都装到自己的身上,让家人兄弟都自由,不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