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80分随便推开了楼道里的一扇门冲了进去,然后用身体把门死死地顶住,仿佛身后有一个人已经追了上来,她急促地喘着气,双眼在寂静的房间里来回移动。
这是一间普通的治疗室,只在墙角有一盏淡蓝色的睡眠灯,像一只睡着的萤火虫,发出丝丝的光亮,屋里有三张床,床上的被子乱哄哄地堆成一团,一看就知道是刚才受到惊吓的人逃跑后留下的残骸。
80分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种神秘的黑暗,她悄悄离开房门,向最里面的一张床走去,显然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说是藏起来。她来到床前,一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拽到了地上,她嫌脏,不知是哪个臭男人盖过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汗味。
80分累了,她像一棵被砍倒的小树,慢悠悠地躺了下去,两只明眸在黑暗的治疗室里显得格外有神,像两颗星星坠到了地平线上,闪来闪去,永不熄灭。她终于有时间去回忆那个“鬼”了,那个鬼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治疗室,而且是直奔她而来,也许是80分身上特有的香味吸引了这个大“色”鬼,80分沉浸在后怕之中,她现在还能隐约感受到一只肉乎乎的大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的惊恐,尽管隔着一件丝滑的睡衣,但少女特有的敏感神经让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发抖。
80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闲上眼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丰满的乳房隐约感到了一丝挤压的快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她蜷缩在床上,寻找着温暖的痕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过来抱抱她,哄哄她,她感到委屈和无助,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80分女孩儿,如今只能龟缩在这间阴冷的治疗室里,只能用幻想去温暖自己,父母很爱自己,但他们对自己管教太严了,以至于80分产生了叛逆心理,处处和父母对着干。朋友和同事也很爱自己,但他们都另有所图,不是想让她爸办事,就是想占她一点便宜,只有魏小来真正喜欢自己,他从来不对她提出来什么要求,只是默默地喜欢她,甚至不敢去拉一下她的手,她不止一次地嘲笑魏小来说,都什么年代了,一夜情和同居都是家常便饭,你拉拉我的手还脸红。魏小来说,我不轻意拉别人的手,一旦拉上就放不掉了。80分晃了晃大眼睛,心满意足地要和魏小来拉手,她喜欢听魏小来说话,好像都很有哲理和寓意,其实魏小来只不过说几句类似“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类的江湖俗语,只怪80分学识太浅,好蒙骗。后来魏小来也不爱说了,因为80分不喜欢这个,她就喜欢吃点浪漫,喝点浪漫的,玩点浪漫的,魏小来偶尔编一首小诗也能让小女孩儿掉下眼泪。
80分和魏小来有很多的第一次,但她总是想起了魏小来第一次抚mo她的情景,那是在电影院里,看的是一部好莱坞的闹剧,但银幕上的打打杀杀并没有阻止他们的浪漫,魏小来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慢慢顺着她的脖子向下伸了进去,80分似乎感到了一种兴奋,暗喜魏小来终于开窍了,她没有拒绝,反而慢慢转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乳房更容易地落到了魏小来的手掌心。
80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听不到魏小来说一句话,只能体会到抚mo带来的阵阵爱恋。魏小来的眼睛始终盯着前面的银幕,他在用手指传递着一种可怕的信息,男女之间yu望撞击的信息。
他们开始接吻了,有时是偷偷的,有时是明目张胆的,只要有五分钟独处的时间,他们也要迅速亲上几下,对于80分来说这是恋爱的开始,浪漫死了,幸福死了。对于魏小来来说,简直是紧张死了,内疚死了。可他还是去吻了,他从吻中体验到了一个男人的优越感,拒绝是一种勇气,接受更是一种勇气,有时男人的强大必须通过女人来实现。从此,他们静悄悄地跨越了朋友的界线,开始了一种默默的恋情,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恋情。自始至终,他们都很少说话,像两个程序精准的机器,严丝合缝地运转着,这也是一种境界,只不过里面孕育的杀机。
幸福的回忆让80分身上犹如略过一阵干燥的夏风,带走了心灵深处的潮湿阴霾,身上干爽了许多,她现在彻底恢复了理智和生气,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如同身处浩瀚的星空,四周神秘而空洞。她轻轻叫了一声,对面好像传来了回声,她大着胆子提高了嗓门,回声更大了,她在确定没有人来打扰以后,80分开始了一场舞台式的对白。像是对天说,像是对世人说,像是对魏小来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小来哥,我为什么要爱上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去拆散一个家庭?我为什么要让你身败名裂?我为什么要寻找这种刺激?其实伤害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他太硬了,硬得让我迷失了自己,硬得让我冲动,让我发疯,你为什么不软一下,为什么变得刀枪不入?为什么对我冷若冰霜?为什么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跟我说说。小来哥,如果你当时软了,我就会放过你,是你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要变得比你还硬,你就算是石头,我也要将你熔化,我现在做到了,你终于变软了,软得像一滩泥,再也站不起来了。
80分说到此时笑了,但笑声极其恐怖,那是征服者的笑声。80分接着说,小来哥,你选择了逃避,我也知道你没有死,你是太想睡觉了,你想一睡不起,把所有的事情交给那些醒着的人,你好在一边看热闹,你这个大傻瓜,为了你,我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80分越说越激动,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顺手抓起床头的枕头,向远处扔了过去,白色的枕头径直朝离门最近的那张床飞了过去,与此同时,那张床上突然也坐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稳稳地接住了那个枕头。
80分用尽力量喊了一声,刚刚恢复的情绪再一次遭受了重创,难道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偷听她的讲话,或者还有一个梦游者要向她袭击?80分浑身开始发抖,她听到自己牙齿有节奏碰撞的声音,她再也喊不出来了,但她明白魏小来的灵魂来了,来找她算帐来了,她不该什么都说,这下子她死定了。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开始移动,白枕头掉在了地上,黑影远离了那微弱的夜视灯,淹没在浓浓的黑雾里。80分听到了脚步声,她吓得小声说着,小来哥,小来哥,别吓我,我害怕,我错了,我错了。脚步声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然后慢慢远去,突然,治疗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跳了出去,随手把门重重地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