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有一个锦囊,那是他的命根。
锦囊是小三满月时,村里的长者送给他的。在虎山村,长者是最受尊重的人。每个小孩满月都要去找他卜一卦,长者会给每个小孩一个锦囊,说,不到万不得以不能打开,不能给他人看。每位家长会小心翼翼保存锦囊,直到小孩十八岁再交给本人保管。据说锦囊会在你最无助时,教你怎么做。小三十八岁那年,离开虎山村时,徐老爹把锦囊交给他,千叮嘱万交代,一定要好好保管。
小三来到省城,找到了一份工。他工资很低,每天起早贪黑,晚上很疲惫,但望着高高挂起的锦囊,心里总充满希望。遇到节假日,上街的人多,乱丢垃圾人也多,他经常会累个半死。小三干累时,会停下来想,这城里人怎么比乡下人还差劲?一次,他刚扫完垃圾,有人扔了一块西瓜皮下来。小三小声说,先生,请你不要乱扔瓜皮好吗?那人恶煞煞说,不扔瓜皮难道要扔瓜肉,******多事!小三想,真霸道,前面有垃圾桶不扔,还骂人,就狠狠瞪他一眼。没想到那人竟冲过来,说,还敢瞪老子我!对小三拳打脚踢。小三刚想还手,有三四人立即围过来乱踢,说,叫你多管闲事!小三经不住他们的毒打,大喊,救命!没有人过来劝架,围观的人不少,小三还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那四五人出完气,扬长而去。小三觉到周身疼痛,嘴角流血了,手擦伤了,左膝盖肿了。小三抬头望望四周,一张张冷漠的脸孔,他挣扎爬起来,一拐一瘸走了。
晚上,小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很心痛。下班前,队长找到他,骂他,好好的地不扫,跟人打什么架,这个月度评比优秀没了。小三知道,环卫队月度评比优秀没了,就意味着每人少了两百块。他看到同事冷冷的眼光,仿佛说,都是你,拖累大家!队长威胁说,你再惹事,就开除你!小三很难受,他觉得自己没错,为何个个都在怨他,让他觉自己像是一粒老鼠屎。以前在虎山村,遇到什么事,村长会出来主持公道,但城里到底怎么啦?小三想着想着,泪水不禁唰唰流了出来。他抬头望望锦囊,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做?他几次冲动想拆开锦囊,但徐老爹的交代在耳边回响,儿啊,不到万不得以不能打开啊!
经一暂长一智,小三慢慢学会装聋扮哑,但他心里觉得怪怪的,发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他了。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上午,有几个人边走边扔香蕉皮,他不小心踩到皮,摔了一跤,他一声不吭,迅速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捡走香蕉皮。中午,他明明看到有个小偷在摸一女孩的背袋,他不能过去制止,要是换了以前,早冲过去了。今早,队长特意交代他,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你要安份一点,不要再惹事!他忽然间觉得这一天特别长,比一年还漫长。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七点。小三暗暗高兴,这个月总算快捱过去了,拿到两百块钱,先给父母买两件衣服,给小蝶买条裙子。想起以前和小蝶一起相好的情景,小三心里热乎乎的,一走神,不小心扫把碰到一个行人的皮鞋。小三低着头,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忽然,听到一个男声高喊,妈的,上次打得还不够吧!小三抬头一看,是他们,真是冤家路窄。小三不停道歉,他们根本不听,说,小子,想报复吗,就让你报复!小三不停叫,救命啊,没人理他,隔一条街的同事在远远观望。一阵拳打脚踢,小三伤得比上次更重,他艰难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回宿舍。他清楚,回环卫队结果会怎样,队长会开除他,那帮同事会恨死他。小三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冷静,不要冲动,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个锦囊。
小三是在打开锦囊的第二天早上找到我的。他打开锦囊后,才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玩笑,他根本不认识字,无法看懂锦囊写的内容。他不敢给其他人看,就想到了村里第一个进城的大学生。
小三告诉我,看完锦囊的内容,我就找那帮人拼命去,让他们知道虎山村的厉害!小三恶毒的眼神、快迸裂的血管告诉我,单凭我,怎样也劝说不了他的。
大锦囊里有五个小锦囊,每次只开一小锦囊。当我将小锦囊的内容告诉小三时,他慢慢冷静下来,说,真是神,我差点误了大事!小三在锦囊的指引下,放弃了复仇行动,重新应聘了一份物流公司的搬运工。多年后,小三也有自己的物流公司。他每次和我说起当年这事,还是忍不住感叹,真是神,又不是那锦囊,我现在可能是杀人犯呢。
至今,小三还保留着那四个没开的小锦囊。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小三。当年,我已经将五个小锦囊的内容全部告诉他了。我十八岁那年,已偷偷打开我那个锦囊,看了所有内容,把它们串起来是这样的,“凡事要忍,努力拼搏,坚持,再坚持,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