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一棵小白杨
此次聚会第三天就要解散了，不过也不算真正解散，因为除了少部分乖乖女需要立刻回家以外，大部分男生都分成了几部分自己行动去了，反正暑假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周行烈自然没有那么闲，他还要返回海州去操心他的公司。
向雁、石琪都是乖乖女类型的，她们都要回去。廖依璇本来就是被逼来这次聚会，如果没有周行烈，还有后来认识的石琪，她可能会感觉更无聊，所以最迫不及待的反倒是她。
当徐大伟宣布积分第一名是廖依璇的时候周行烈很惊讶，他以20分积分的水平只不过待在第三名而已，第二名也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向雁，比周行烈就多了一积分。廖依璇的40积分都是豪赌来的，最后一场虽然都是女生们下注，积分不多，但廖依璇33积分全下，又是周行烈独赢，这才让她和同下了周行烈的向雁一起爬到积分一二名的位置。
徐大伟先前的承诺当然有效，礼物也是各种各样的，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彼此收到的纪念品是什么，但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比较满意。周行烈身为第三名收到了一瓶Lafite，拉菲有葡萄王子的美誉，周行烈收到的拉菲是1995年份的，固然不及80年代特佳年份的拉菲，但是95年拉菲已经是至美之作了，不算太贵的礼物，但已经足够合适。
聚会结束后大家都给比较亲近的朋友留了手机号码，周行烈自然也和石琪、廖依璇和向雁留了自己的号码，大家相约开学再见。大家分散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去送，石琪和廖依璇与周行烈航班时间不同，只有向雁和他有相隔时间不大的两个航班，所以两人便一起同行了。徐大伟忙的很，周行烈也只是和他互相留了电话，临别的话也没说上几句，看来只有到学校里以后再加深关系了。
周行烈对坐在自己身边候机的向雁说道：“你的航班比我晚一些。”
“没关系，有人陪我。”向雁歪了歪头，周行烈顺眼看过去，两个大汉移开一些关注这边的视线，从他们因为绷紧而显得不合身的西服里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是暗中保护向雁的保镖。
“哇，能不能顺便请他们帮我买瓶饮料？”
周行烈和向雁开着玩笑，直到登机前，他才整了整衣服，瞥了两个保镖那里一眼说：“你说我要是和你在这里吻别，他们会不会冲上来打我？”
向雁仔细的瞧了瞧周行烈，确定他是在开玩笑后，这才笑着说：“如果你有胆子娶我一辈子的话，我无所谓的。”
周行烈头一仰，用怕怕的表情瞄了她两眼，故意假装思考了一下，这才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对后面招招手说拜拜。向雁盯着周行烈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浓，又慢慢变淡，直到恢复原来清冷的感觉。
飞回海州的周行烈马不停蹄的坐上了来接机的老姜车子里，随行的还有张月雯。
“老板。”
“三天不见，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难道没有认真工作？”
张月雯听周行烈这么说，脸上出现愕然的表情，周行烈这才回到老板的身份，挥挥手说：“开个玩笑而已，别认真。”
回到动音公司，仅仅是三天，装修进行中的写字楼也有点变样，没有先四处走动视察，周行烈第一件事是去观摩招聘工作。
或许是因为周行烈这个大少爷今天回来，三个借调来的招聘高手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等周行烈的脸在门上的玻璃窗外出现时，面试也进入了白热化。
“你今年45岁了？”
“是。”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身躯，脸上带着强自镇定的表情，却又不由自主露出些许媚笑。
“你觉得自己可以做什么工作呢？”
面试官或许是因为周行烈在外面，并没有一下子就枪毙这个45岁“高龄”的求职者，而是认真的进行着步骤。
“我什么工作都可以做的。”
这个求职的中年男人或许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没有小肚子，这让他看上去还有点精干，但是用旧的公文包和微微发黄的衬衫领角都显示出他略微的窘迫。
面试官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严肃的说道：“你这样讲的话，实在太笼统了。我们想知道你有这么能力，才能判断你适合什么样的工作。”
“我的简历上……”
面试官打断中年男人的话：“简历并不能显示一个人拥有的能力，你的简历我们会参考的，现在我需要你自己总结出你拥有的能力。”
中年男人弯了弯自己的脊背，嘴角嘶的抽了一口气：“你们这样讲的话，还有在这里我很难……”
面试官摇摇头说：“我们就是需要让你在这里展现一下你认为自己拥有的能力，例如一口流利的英语什么的。”他们都在想如果不是周行烈站在外面，这个立刻就可以刷掉了。但为了表示自己工作认真负责，他们还是一副专注的模样，耐心的进行着面试。
中年男人突然眼睛一亮，有些自信的说：“我常年担任主管领导工作，我对搞好上司和部下、公司和客户间的关系很有信心。我的履历上有写我担任过的职务。”
面试官们再怎么严肃此时也纷纷露出了微微嘲讽的表情，不过总算没有特别明显的显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
中年男人埋头苦苦思索，但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什么新能力蹦出来了。
“没有了吗？我们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需要的是有拼搏精神的年轻人，以及年富力强有进取心和开拓心的骨干，您的年龄和您的履历并不适合我们，更何况你的能力我们并不急需。”
在面试官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来一阵手机的音乐声，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只见他手忙脚乱的掏出了手机。
一个面试官快速的反应道：“你接，没关系。”
中年男人一愣，另一个面试官强调道：“我们请你接这个电话。”
但中年男人还是按掉了手机，面对脸露不满的面试官们有些惭愧的解释道：“这个不是来电。”抹了下额头，中年男人苦笑着解释道：“我刚刚失业不久，这么大年纪还丢工作，很丢脸，所以不敢跟家里说。以前工作电话很多，突然没有电话打来会被家里人怀疑的，所以就弄了个每30分钟手机闹钟提醒，设成手机铃声，暂时瞒过去，想等找到工作了再跟家里坦白。”
面试官们都呵呵笑了起来，有一个甚至还称赞道：“你倒是挺注意细节啊。”
没想到中年男人仿佛抓到一根稻草一样接着说：“我对工作上和人际关系上的种种细节向来都是很注重的，以前和客户打交道，只要大家相处过一次，我就可以记住他们大多数的喜恶，并以此作针对性的安排。不论是商人还是官员，我都有足够的阅历来把握他们……”
一个面试官挥挥手打断了他：“好了，我们了解了。”这种能力说穿了就是陪人吃喝玩乐，他们不认为这种“人才”对动音公司会有帮助。
“回去等通知吧。”
中年男人急切的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又半坐了回去，说道：“虽然这是家新公司，但是和各部门官员打交道的机会一定不会少，我相信这里一定有我发挥自己价值的地方。哪怕你们给我个临时编制也行啊，我的能力没办法在这里展示，是要经过实际检验才能体现出来的。”
面试官偷偷瞥了眼门外的周行烈，终于还是选择平心静气的说：“如果连在面试的时候都无法展现自己的能力，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有自己所说的能力呢？今天到此为止。”
中年男人还在急需努力：“我歌唱的还是可以的，和客户、领导喝酒的时候他们都赞我唱的好。对了，我的酒量也不错，另外对各个高档餐馆的位置也很熟悉，还可以拿到折扣……”
“可以了，到此为止！”这次面试官的口气重了一点。
中年男人终于停止了自己无望的挣扎，抿了抿嘴，拿起自己有些破旧的公文包，低着头向门口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门就自己开了，抬起头，他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也在望着他。以为对方是另一个年轻的求职者，中年男人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有些讶异对方身上的衣着看起来显然不像是普通货，却也没有想太多，侧身想从旁边走过去。
“唱一下。”
中年男人又走出两步后，愕然的回过头，只见那个年轻人正盯着他看，而门内的三个面试官都已经站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歌唱的不错吗，酒量也可以。现在这里没有酒，所以你给我们唱一下，展现一下你的能力。”
中年男人的目光掠过门外坐成一列，手握简历正用好奇、好笑眼神看着这边的年轻求职者们，脸上露出一丝被侮辱的愤怒，但随即这丝愤怒就消失无踪了。
周行烈走进了门内，三个面试官纷纷轻声道：“董事长。”
周行烈靠到面试桌子的中间，双臂交叠，平静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挣扎，犹豫，渴望，愤怒，种种表情在他的脸上接连掠过，但最后，僵直的身体还是动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盖过了最后的自尊，或许有比此刻的自尊更沉重的东西驱使着他，这个45岁的中年男子最终还是迈步走回了原来的位置。没有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他站着用沙哑的声音开始了沿着开启的房门，传播到整条走廊的演唱。
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
微风吹，吹的绿叶沙沙响啰喂；
…………
没有停，他越唱越流畅越唱越自然，嗓音居然从沙哑变成了浑厚，那些许的颓废也似乎突然间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一个卑微的高龄求职者在此刻有了自己闪亮的光芒，唯有那一丝丝的凄凉还在这首歌的歌声中飘荡。
他唱了整整一首，所有人也静静的听了整整一首。唱完，中年汉子转身就走。
“明天来报道。”
中年汉子点点头，迈出去两步后，又突然惊了似地迟疑的转过身来，吃惊的问：“刚才，刚才是说回去等通知还是……”
周行烈微笑道：“我说的是明天来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面试官从旁边提醒道：“他叫王廉发。”
周行烈不为所动，而是耐心的听着王廉发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王廉发。清廉的廉，发展的发。”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会给你个临时编制，如果确实用的上你，你也像自己所说的那么有能力，你就可以留下。否则这个临时编制就不会变成正式编制，而会被撤销，你也没有变成正式员工的机会。薪金方面比照试用期员工的1.5倍，你们谈一下。不好意思，我擅作了主张。”
三个面试官当然连连表示没有这样的事。周行烈虽然干涉了他们的工作，但却是特别为这个中年人创建了临时编制，这没有在他们的权限范围内，所以他们也没有感觉到被冒犯。
周行烈走出门外，对着坐满走廊的应聘者意有所指的说：“愿意努力到最后一刻的人，或许会有收获。”然后对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王廉发说道：“跟我来，我们可以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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