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声轻响,长剑入胸。
鲜血潺潺而出,如此殷红,如此滚烫。
柳尘只觉心口一凉,随即,是剧烈的撕痛。
痛!痛入骨髓!痛不欲生!
浑身力气,好似都从那个小口子中溜走,柳尘双足发软,面色苍白如霜。
望着断剑,堪堪停在杨羽胸前寸许处,他忍不住想要仰天怒吼。
一寸!就差一寸!
艰难抬手,柳尘想要将手中断剑,向前再递进分毫。
换来的,仅仅只是撕扯伤口后的更大痛楚。
“蝼蚁就是蝼蚁,你还想反抗?”
杨羽将头凑了过来,轻蔑地低声笑道。
是什么,在心头燃烧?
是什么,在脑海呐喊?
是什么,让你不顾一切?
是什么,让你虽死无悔?!
望着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庞,逐渐与记忆中云州城郊,篝火堆旁的修士之脸重叠。
柳尘惨然一笑,鼓起仅剩的力气,骤然往前一冲!
血花四溅,皮肉翻飞。
长剑贯穿胸背,少年那单薄的后背,露出了一大截剑身,
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尤其刺眼。
在杨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柳尘抬手,挺剑,刺了过来!
“杀,杀了你啊......”
他喃喃笑道,状若疯魔。
然后,无力地缓缓垂下头去......
当时年少青衫薄,昨日犹轻笑。
“柳师弟!”
刘老六悲愤地死死咬住嘴唇,朱富贵已经泪流满面,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
......
杨羽一惊,却是发现,那柄断剑根本没有刺进肉里。
原来是强弩之末。
他刚想松口气。
但是下一刻,异变陡生。
“嗡!”
断剑急颤,突然响起古怪的低鸣。
一抹抹妖异暗红,在锈蚀的纹路之上,接连泛起!
如同,妖魔降临!
少年那无力下垂的头颅,正缓缓抬起。
“你要杀我?”
柳尘冷冷说道,面无表情。
他双瞳血红,眉间黑气缭绕,一头长发无风而动,肆意扬起!
周身上下,更是散发着滔天煞气!
眨眼之间,判若两人!
被他冷漠无情的目光一盯,杨羽毛骨悚然,猛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双腿发软,于刹那之间,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冰魄剑气!”
杨羽慌忙屈指结印,疯狂催发着丹田真元。
一道霜白剑气,骤然从其指尖劲射而出,袭向柳尘眉间!
在这妖魔般的身姿面前,什么“不动用术法”的约定,统统都是狗屁!
“呵,呵呵。”
柳尘漠然一笑,任凭剑气径直袭来。
他竟然不躲!
杨羽心头一喜,嘴角不由浮上了几分恶毒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意,却是骤然凝固。
剑气甫一触到柳尘眉间黑气,顿时如同泥牛入海,消散无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望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杨羽惶恐不安,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是吓得怔在原地。
“真元太弱,无甚滋味。”
柳尘舔舔嘴角,颇为有些遗憾。
他的目光随即转冷,道:“那,你可以死了。”
话音甫落,断剑撕裂虚空,在一串残影中,瞬息而至!
“嗤!”
锈迹斑斑的剑身,直没入柄!
“妖,妖魔......”
杨羽瞪着眼珠,随即浑身哆嗦,仰天倒下。
胜负逆转,仅在一息之间。
场中诸人俱都张大了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柳师弟......”
片刻过后,刘老六尝试着叫了一声。
少年身影一僵。
随即,猛然回头!
老天爷啊!
那是,那是道怎样可怖的目光!
冷漠无情,嗜血如命......目光相触,刘老六心神震颤,顿时吓得往后一缩!
午阳当空,原本暖洋洋的日光,此刻竟然显得有些阴冷。
这,这还是那个随和,孱弱的柳师弟?
刘老六死死抓着剑柄,神色惊疑不定。
“扑通。”
在他思量之间,柳尘却是脸色霜白,如同虚脱一般,闭眼歪倒在地,昏迷过去。
呼。
刘老六抬袖擦汗,暗暗松了口气。
......
......
夜幕幽深,冷风呜咽。
眉梢微微颤动,柳尘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
支撑坐起,他抬眼望去,不由有些茫然。
空旷的天地间,俱都笼罩在如墨般的夜色中。
在他眼前,只余一月,一人,一篝火。
月光冰凉,人影侧坐,篝火堆上跳跃的火舌,映红了他脸上深深的沉默。
“醒了?醒了就过来罢。”
那人开口说着,嗓音嘶哑,像是两块生了锈的铁皮在摩擦。
“这位......这位老先生,请问这是何处?”
柳尘走了过去,望着那人苍老的面容,拱手问道。
“坐下说话。”
老人漠然抬眼一瞥,道:“你的身上,并无能让老夫仰望之处。”
“不敢,不敢。”
柳尘吓了一跳,连忙在火堆旁坐下。
气氛尴尬,老人自顾自地拨弄着柴火,柳尘心下忐忑,亦是不敢再唐突开口。
他觉得这性子古怪的老人,身上总有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明知必死无疑,为何还要拼死刺出那一剑?”
片刻之后,老人凝望着腾起的火焰,淡淡问道。
“啊?”
柳尘微怔,突然想到了白天那场争斗,这才明白过来。
“你都知道了?”
他尴尬地挠挠头,显得颇为不好意思:“当时也没多想,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刺他一剑,我心里不舒......”
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细,最终停在嘴角。
柳尘愕然张着嘴,脸色很是难看。
当时杨羽那一剑,穿心而过,刺透了自己的前胸后背。
此刻的他,应该早已死了!
“你到底是谁?我......我是不是死了?”
悚然起身,再次扫视四周,柳尘顿时想到了那些幽冥地府的传说。
“老夫姓斩,乃是诛天剑的剑魄。当时你被我出手护住了心脉,所以并未死去。”
老人淡淡回应道:“坐下说话,缘由我已说过。”
“诛天剑?剑魄?”
听到自己大难不死,柳尘松了口气。
他茫然坐下,喃喃念着,却是突地想到什么,不由失声说道:“你说的诛天剑,不会,不会就是那柄断剑吧?”
斩老头麻木点头,目光中却是隐隐浮出几丝凄苦。
“那,剑魄又是什么?”
看到斩老头这副模样,话一出口,柳尘便已后悔。
他连忙补充道:“老先生如果不方便,还是别说了。”
“天地万物皆有灵,人有人魂,灵剑,自然亦是有剑魄。”
斩老头毫不避讳,如实说道:“老夫,便是这诛天剑中所生的一缕精魄,只能终身寄于这诛天剑内。”
“哦”
原来是宝物中的老爷爷,柳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你居然不吃惊?不害怕?”
对于柳尘如此淡然的反应,倒是让斩老头有些愣神。
吃惊?害怕?
难道我看过上百本这种“资料”的事情,也会跟你说?
“您老刚才不是说了嘛,万物皆有灵,那我还有什么好吃惊,好害怕的。”
柳尘讪讪一笑,解释说道。
斩老头将信将疑,心中却是不由得将柳尘高看了一眼。
“那么,你可愿意接受......”
来了!这是要将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交给我了!
“等等!我想先问问!”
柳尘双目发光,兴奋地打断了斩老头的话语,道:“您老选择我,是不是因为我骨骼清奇?”
斩老头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道:“真没看出来。”
“哦。”
柳尘微微有些失望,仍旧不死心地问道:“那是不是我天赋异禀,根骨绝佳?”
斩老头无语凝噎。
在柳尘极为热切的注视下,他最后硬生生憋出了句:“你想多了。”
柳尘顿时傻眼。
“那你为什么要选我?”
他低着头,像只霜打的茄子那般,郁闷地问道。
“就你一人肯用诛天剑,不选你选谁?”
说到此处,斩老头颇为悲愤,道:“上千年了!整整上千年啊!硬是没人来!等得我都老了!”
你大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是一记沉重的打击,柳尘简直欲哭无泪。
“咳咳,自然,你那不怕死的傻......嗯,勇敢品质,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斩老头吞吞吐吐地说完,心头还暗自庆幸没有说漏嘴。
“这算是安慰奖吗?”
柳尘抬头,苦笑道:“那我,宁愿拒绝!”
斩老头瞪着眼珠,顿时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