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之战
水绿如蓝，花红胜火，四月的苏州可入画、入诗、入梦……
方依柔啜着清茶，仿佛不是处身于众目睽睽的苏州第一楼‘醉香楼’，而是自家的后花园。要她像那些中原淑女含羞带怯、低眉顺目，那可是完全不可能的。美丽，就是要人欣赏，要人艳慕，要人心爱的。为什么要藏起来？反倒像美丽是一种罪过。
看着楼下招摇过市的豪华马车，她的笑更深。那就是楚家的马车了！果然让她等到了。到苏州不过数日，楚家的事可倒知道的不少。倒不是她多神通广大，而是楚家在苏州实在是有名气得过了头。
顶着苏州首富的头衔，楚家旗下上至钱庄、船运，下至绸缎布行、女人家用的珠宝胭脂，各类生意遍布江南。
而当家的楚夫人更是传奇中的传奇！从她撵走夫婿独占楚家产业的蛇蝎心肠到在商场上的心狠手辣，再到最新的不顾恩义、苛刻未来媳妇的刻薄。
从街头听到巷尾还真是新鲜事儿数不清。
原来那个楚孤云居然还是个善良到令人扼腕叹息的好人呢！竟会为了弥补过失和对死者的承诺而要娶一个身份卑微、相貌平凡的女人为妻。
嗯！基本上，她是很佩服他不重门户观念的勇气啦！可是，他真的会那么、那么善良？！她对路人的话实在是很怀疑，而且很心痒地要揭开他虚伪的面具呢！而在这之前，她很想瞧瞧那传闻中可说是丑怪无比的女主角。
唉！等了两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抛下银子，她起身欲走，却险些撞上一堵肉墙。退了一步，她眨眨眼，笑了，“好结实的一堵墙呢！可惜好像建的不是地方。”
壮汉咧嘴一笑，透出憨傻之气。“俺家少爷让俺站哪儿，俺就站哪儿。”
“是吗？”方依柔轻笑，“那你家少爷在哪儿呢？”
“小生这厢有礼了。”一身华服的贵公子躬身施礼，掩不住惊艳之色，“小生不过是想和姑娘多亲近亲近罢了，没想到唐突了佳人……”
看他故作斯文的笑脸，方依柔只觉得厌恶。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见美色，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的登徒子，让她连一点兴致都提不起。
但显然这让人侍候惯的公子爷还没学会看人的脸色，竟还笑着凑前，“敢问姑娘芳名？”
“我还有事，你让开！”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方依柔睨着他，一脸的不耐烦。
苏皓一怔，脸泛怒意，“美人，在苏州城里可还没人敢这样跟少爷说话呢！”瞧瞧她似笑非笑的俏脸，他顿了下，还真是舍不得。“得！骂就骂了！不知者不罪嘛！只要美人好好侍候本少爷，咱们就既往不咎了。”
方依柔甜甜一笑，媚眼如丝。“我也记得那位孔圣人说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还真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这么宽宏大量呢！”
“喝！小美人不简单呀！说话都不带半个脏字。”苏皓笑着，满脸邪气，“少爷我是小人又怎么样？美人今天是跑不掉了！”
方依柔眨眨眼，“原来苏州城里是没有王法的！”
“王法！怎么会没有呢？”苏皓笑嘻嘻地把脸凑近，夸张地挥挥手，“现在这种时候，钱就是王法！少爷我有的是钱！”
“有的是钱？”方依柔掩着口，美目中光彩耀人。“你有多少钱？比你后面的人还多吗？”
“那当然！”苏皓被艳光迷晕了头，得意忘形的脸在回首的瞬间僵住。“楚兄！”他笑着，却有丝尴尬。
“苏兄！”还了一礼，楚孤云在不经意间瞥见那张绝对让人过目不忘的娇颜，不禁微怔。
“孤云！”方依柔以甜得发腻的声音唤着，小鸟投林般扑进他的怀里。“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楚……楚兄！”苏皓因惊讶而有些结巴，“这位姑娘是楚兄的朋友？”没听说这素以品行端正著称的君子也认识这种风流女人呀！
“不认识！”楚孤云轻轻地将她格开，仍是面无表情。
“不认识！你好坏呀！”方依柔跺足，娇嗔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肉麻。“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说不认识人家呢？！”
楚孤云看着她，没说话，却摆明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好！你不承认也就罢了！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大家也认为你我素不相识，我就绝不再纠缠。”
瞧瞧众人好奇的目光，楚孤云不觉皱眉。虽然他不想和这个女人纠缠，但现在这种情形可不容他退缩。
看他没应声，方依柔不觉偷笑，脸上却仍是楚楚可人的委屈相。“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对吧？”看楚孤云点头，她再问：“楚孤云这个名字可是你亲口相告？”
没错！是他亲口相告。楚孤云只有点头。
“那天晚上，你我分手之时。你也曾回首相望，依依不舍……”
他是回首，但何来的依依不舍呢？
楚孤云四望围着他打转的暧昧目光，不觉恼起来。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一个个蠢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可恶！都怪这女人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让人胡思乱想。
抬头看她上扬的唇角，他不禁冷哼。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又能怎样？只要他不点头——还不是白搭！真的不点头呀？这样岂非是说谎？做人与经商一样，皆以‘诚信’为本。他若说谎，岂不是有违他一贯的处事原则……
迎着她得意的笑眸，他冷哼一声，拉起她就走。
脚步匆匆，却分明还听得见身后的哗然惊喘……
不知走了多久，楚孤云终于站稳身，甩开她的手。“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僻静的小巷，应该不会有人看了吧！
“我来赴你的约会呀！”方依柔娇笑，明眸皓齿，风情万种却熄不去他的满腔怒火。
“什么约会？”他可不记得有什么约会。
方依柔媚笑，忽捧起他的脸，定定地望进他的眼。
“你干什么？”被她黑如夜、深如海的美目盯着，楚孤云不禁心中一荡。却仍是急急地打落她的手。
“你害怕了。”方依柔悠悠一笑。
“怕什么？”
方依柔偏着头，眼波流转带出千般妩媚。“你怕自己会忍不住爱上我……像你这样的男人岂会甘心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不敢见我也是很自然的事喽！”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发花痴的自大女人！我楚孤云岂会怕你这种女人！哈！你别做白日梦了！”楚孤云忍不住出口斥责，却发现那本该羞愧万分、低头认错的女人压根就没听他说话。真是让人生气！
方依柔忽竖起食指，“嘘……你别那么大声，会惊飞了它们。”
楚孤云怔怔地望着素手红唇，忽地记起从前听过的一支曲儿。“落花飞上笋牙尖，宫叶犹将冰署粘，抵牙关越显樱唇艳。”竟真有那样美的手！原来，美丽的女子真可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他模糊地想着，却在她靠近时才惊觉。
“你看那儿。”她轻指，眉间眼底尽是纯纯的笑。
“什么？”楚孤云皱眉，挪了挪身，却还是顺着她白嫩如笋的手看过去……
幽长的巷道，红瓦粉墙，幽香人家。一枝红杏出墙来，春芳如画香悠悠。一对翠鸟儿正巧停在枝头。婉转鸣唱中带出浓情蜜意……
浓情蜜意？！
哈！他傻了？！鸟儿哪儿来的什么浓情蜜意？难不成这是双谈情说爱的小鸟？他苦笑着，转目之间又发起呆来。
原来她也有这样纯纯的笑。不再妩媚撩人的她，竟如邻家不施胭脂的单纯女孩儿。
“你不要再缠着我，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他拒绝着，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柔下来。
周绿姬？！她笑了，“你爱她吗？”
“这不关你的事！”楚孤云别过头去，却有一丝狼狈。
“是不关我的事哟……”方依柔托着腮，抿唇而笑，“反正我又没想嫁你！”
“你——你无耻！”楚孤云大叫，惊飞了一对翠鸟儿翩翩而去。
“啊！飞了好可惜！”方依柔睨着他，嗔道，“都叫你不要大声了！”
楚孤云深吸气，憋了一肚子的火。“我不想和你多废口舌。总之，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
“才不！”方依柔低笑，媚意横生，“你可是一个绝佳的游戏对象呢！”
游戏！？她毁坏他的名誉就只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
楚孤云拍着前额，心头泛上无力感。“你缠着我，勾——勾引我，就只是为了那个什么见鬼的游戏！”
“这是场又刺激又有挑战性的游戏！”方依柔看着他，眼中是邪魅的笑意。没把心底的那句话说出来。揭开他伪善的假面具给众人看，她更开心呢！
楚孤云摇头苦笑，“你根本就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如果她不是疯了的话！
“你认为我还不够成熟吗？”方依柔媚笑，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呆怔的同时，送上火热的唇……
突然涌入口中的馨香，游移的丁香舌，令他泛起从未有过的酥麻，一时之间竟意乱情迷。
“我还不够大吗？”低低的呻吟入耳，却如霹雳乍响。
他一惊，急急地推开她，惶急地擦着温热的唇。他恶声恶气地道：“难道你不知‘羞耻’二字何解吗？”
“你的话对天魔女来说是一种夸赞呢！”方依柔笑着，说出的话却足以气死他。
楚孤云又急又恼，再也维持不了儒雅风度。“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果然是当得一个‘魔’字！”
瞅着怒容满面的楚孤云，她扬眉一笑，“总比你这懦夫来得好吧？”
楚孤云怒道：“你说谁是懦夫？”
“就是那个不敢面对自己，却大谈什么责任、道德、承诺的伪君子喽！”方依柔仰着头，挑衅地看着他。
“伪君子！”楚孤云不禁冷笑，“原来我竟是伪君子呢！”
“难道不是吗？就算你是诚心诚意要娶那个周绿姬。可是你又不爱她，怎么能给她带来幸福呢？咦！别说话……你可别说什么你是爱她的话，因为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反倒，你此刻若说已爱上了我，我倒或许有可能相信哟！”
“你……”楚孤云简直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许久，只道了一句话，“你太自大了。”
方依柔娇笑，“谦虚不过是虚伪的一种表现，我不过是在表现最真实的自我罢了！”
歪理！楚孤云看着她，一声不吭。
凑近一张芙蓉面，方依柔轻笑，“如果你有信心会给她带来幸福，就接受我的挑战吧！”轻轻挥手，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翩然离去。
疯了！楚孤云看着她的背影，只望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再见到她！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作战前，她总要瞧瞧对手的模样吧！不过，好巧，她还没赶到那以一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闻名天下的寒山寺，就已见着了她要见的人。
咦！那些人在做什么？好像不太对劲呢！呃！有钱人还真是麻烦！好端端的大白天，也会被人劫呢！瞧着被人围在中间的两个女人，方依柔含笑扬眉。好像有人发横了呢！
“楚夫人，你到底是答不答应？”
看着面前凶神恶煞似的三人，楚夫人不掩轻蔑之色。“要是我不答应呢？”这号称什么虎丘三霸的人，她早就听过，只是没想到这些痞子打主意竟会打到她的身上了。
“那就不要怪咱们兄弟动粗了！”其中的瘦高个阴笑，“在下可不想让夫人也像那些车把式一样的下场！”
楚夫人扬起眉冷笑，“我李湘君可不会受人威胁！”
“那可得罪了！”一壮汉穷凶极恶的靠近。摆明了要动粗。
这时候好像该她出场了呢！方依柔忍不住笑，感觉自己像个英雄呢！“等一下！”清脆的声音让他们停下脚步。扭头一看，竟是一个美极的红衣女子。
“好美的人！”啧着舌，不止眼里是垂涎之色，就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多谢夸奖。”方依柔笑着，却无视彪悍的壮汉，只看那清秀可人的少女。“我看这位姐姐也很美呀！只是——还比不上我！”她娇笑如花，轻瞄他们，“我说得对不对？”她就知道流言都是靠不住的，就看这周绿姬！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丑呢？
“对！对极了！”壮汉吞着口水，眼中全是贪婪之色。
方依柔却似看不到似的，只甜甜地笑，娇媚撩人，“算你们还有些眼光！”
“美人是来找咱们兄弟的？”瘦高个笑着，虽有些迷惑，却自大地不放在心上。“美人儿可是看上哥哥了?知道哥哥正缺个压寨夫人！”
这人找死呢！怎能不成全人家呢！眨眨眼，方依柔不怒反笑，“像大哥这样英伟不凡的男人的确是女人心目中的良偶佳婿了！可是，人家曾立过誓言，今生只嫁英雄好汉！”眼波流转，她露出为难之色。“我看三位大哥都是英雄盖世……这让人家怎么选呢？好难取舍的嘛！”
“有什么好选的！我是老大，当然是我最强了！”瘦高个笑着伸出手要摸她，壮汉却突然出手拍开他的手。“你是老大？呸！笑死人了！要不是老子让你，你哪儿来的老大当呀！”
“你放狗屁呀！老子用得着你让！”瘦高个吼着，瞪着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刀疤脸。“老三，你说！你还服不服我这个老大！”
刀疤脸阴森一笑，没有说话。
“两位大哥不要吵了！千万不要为我伤了和气。”方依柔低下头，唇边冷笑一闪而逝。瘦高个瞪着壮汉，凶气逼人，没两句话就打了起来。
看着对打的两人，楚夫人不禁扬起眉。看一眼唇角上扬的方依柔，不禁笑起来。这看来放荡张狂的女孩还真是不简单呢！居然懂得用美人计和反间计。虽然过于轻浮，却相当对她的脾气。
“你们不要打了！”方依柔悲呼，靠近刀疤脸，轻轻扯扯他的衣角。“好哥哥，你劝劝他们吧！就算了妹子不能嫁给心仪之人，也不愿无辜连累他人”
刀疤脸看她许久，目光如火灼人，突然用力在她粉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方依柔痛得几乎流泪，脸上却仍是含羞带怯的笑容。
“啊！”一旁的周绿姬突然跄踉后退，惊恐注视倒在她脚边的壮汉。
四溅的血，绽放妖艳的红花……瘦高个‘呸’了一口，抹着额上的血。“老三，你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小弟一向不是听大哥的么？！”刀疤脸脸上赔着笑，却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把刀刺进他的身体。
“老三……你？！”双目怒视，瘦高个突然厉叫，“好！你好……”喊声未息，人已倒在地上。
“好！我怎么能不好呢！”刀疤脸纵声大笑，“美人就该配英雄的——你……”声音一窒，他恶狠狠地看向方依柔。
“美人是要配英雄！只可惜你不是英雄，是个狗熊……”方依柔媚笑如丝，吐气如兰，好像点他穴道的那个根本不是她。“别发火！我是会武艺，也不是很高呀，只不过比你们这些三脚猫高那么一点点罢了！”方依柔捏指，满脸的笑，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讨厌暴力，她又何必那么麻烦呢？！
“你要怎样？！杀了老子！”刀疤脸瞪着她，满目凶煞后隐藏着畏惧与惶恐。
“原来刀疤哥哥你不怕死的呀！”方依柔娇笑，不知从哪摸出把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直晃到他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近乎哀恳的语气让人忍不住笑。
“你放心哦……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善良百姓。所以，我不会杀你。至于官府会不会定你的死罪，砍你的脑袋，可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喽！”咬了咬手指，她扬起眉，“杀人的罪名好像很大的呢！”
“贱人！”满口的污言秽语，刀疤脸又恢复了凶恶本性。
方依柔却视而不闻。笑盈盈地转身，“这位姐姐，他已经被我点了穴，绝对不会再作恶了！你们不用怕了。”
“姐姐？”好会说话呢！楚夫人忍不住笑意，“人都老了，哪儿还能做你的姐姐呢？”
“年轻不止在外貌，还在心境呀！”看她的精神好得不得了呢！怕是年轻人都比不上哟！方依柔笑笑，挥手欲去。
“姑娘留步。”楚夫人笑着挽留。还真是喜欢这女孩儿呢！“我看姑娘也不像是本地人。若无落脚之地，不如到舍下小住，也好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很诱人的邀约，但她不太喜欢呢！再看惊魂甫定的周绿姬，她眼中笑意更深。看她柔顺的模样，是可以好好利用之人呢！
“不客气了！”掩去笑容，她做出悲凄之色。“我还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看着她眼底眉间轻愁一片。周绿姬不禁动了好奇之心。想必是她所深爱的人吧？如她所料呢！只怕她知道那人是谁就再也不是这同情的目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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