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你回来了,家才美满,日子才喜气安稳。你在,才心安……
夜半,他神色慌张地推开家门。
如常,她放下手里的十字绣,只敷衍地说了句“你回来了”,便似一朵云,闪身飘进了卧室。
他愣在原地,一颗心泊满了绝望和不安,如同离开枝头的秋叶,坠落,再坠落……这一刻,他多想依在她柔软的怀里,听她暖暖地问一句:“出什么事了?”
却无。周围静极,惟有弦月的影,伶仃在窗帘上。
他悲伤地想,她一定从未爱过自己吧?结婚五年来,她对他一直淡淡的。表情是淡的,眼神是淡的,甚至连做爱,亦从未热烈过。
也是,她怎么会爱上他呢?他只是个文化不高的出租车司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与她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交集。
那晚,她回家时路遇歹徒,面对流氓的匕首,他挺身而出,自此,脸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他想,她不过是为了报恩,才执意嫁他的吧?爱情是每个人的终身梦想。然,他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爱,更不会是她的梦。面对她那张淡淡的脸,他甚至不只一次想象过,将来总有一天,她会牵起另一个男人的手,永久地离开他!
透过虚掩的门,他看到她睡得很安恬。他难过地想,这就是天意吧!他与她,终究是两条平行线。叹息如花瓣,一片片凋零着。他最后望了她一眼,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如今,他漂泊在外已经十年!十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以及当时只有两岁的儿子。他想得失眠,想得白了头发,想得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坐上火车回家跟他们团圆!然而,他不能啊!他是因为撞死了人才从家乡逃跑的。那摊泛着腥味的血,以及男人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脸,把他完全吓傻了。当时,除了远走高飞,不到三十岁的他,再也想不出任何躲避法律制裁以及巨额赔偿的办法。
在异地,他隐姓埋名,像一棵无根的浮萍,漫无目的地迁徙漂泊。为了活下去,他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还是因为放不下她和儿子。有时,他真想偷偷潜回去,哪怕只在家门口远远地望他们一眼,对他而言,亦是莫大的安慰。
然,更多的时候,想到她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表情,以及那句淡淡的“你回来了”,他的心,就像燃尽的蜡烛,顷刻失去了光亮。他想,十年过去,那个家,应该早已不是自己的家了吧?整整十年啊!年轻漂亮的她,真的会空守孤灯,等着归期无定的自己吗?况且,这并非一般意义的等待,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守候,甚至泊满了无尽的屈辱。
他自嘲地苦笑,别痴心妄想了!那些曾经如胶似漆的恩爱鸳鸯,遇到这种事,十有八九都会经不住考验。何况,她对他,从来没有爱过呢?
只是,想象力对于生活本身而言,总是显得苍白匮乏。
那天,当他无意中在火车站的电视墙上看到她时,他惊讶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瘦了,老了,衣服也没有以前时髦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某卫视的一档真情类栏目。依然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被撞的老伯没有死,十年过去,他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而且,法院判定的八万完赔偿也都付清了。别在外面东躲西藏了,回家吧……”
泪潸然纷落。他颤抖着嘴唇望着她,心似被巨兽的齿噬咬着,疼痛得无与伦比。作为男人,他竟然把所有的后果与艰难全部交给妻子去面对,自己却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了!他还是人吗?!他完全可以想象,十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既当爹,又当妈,既要努力赚钱,又要承受一个女人最难耐的孤独寂寞!整整十年啊!将近四千个日日夜夜,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他狠狠掴了自己两巴掌,赶紧买了票,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一路辗转,到家时,已近夜半。
灯亮着。
他忐忑不安地推开门,等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捶打。然,他竟是又错了!跟以前一样,她看到他,放下手里的十字绣,依然还是淡淡地那一句:“你回来了。”
他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她:“对不起,这些年,让你替我受苦了。”
她安静地微笑着,拉着他去看儿子。小家伙正在酣睡,当时的小不点,如今长得比妈妈都高了。
他捉起她的手,流着泪问:“这么多年,你为何只喜欢说‘你回来了’这一句话呢?”
她贴在他胸前,柔声答:“你每天在外面跑车,我在家里等啊,等啊,困极了也不敢睡,只好用十字绣消磨时间。无论多晚,只有看到你平安回来,一颗心才算踏实了。”
原来,“你回来了”竟是人间最动人的情话!这平淡的四个字,比“我爱你”更深情浓烈,似涓涓清泉,细水长流于生命的每个角落。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回来了,家才美满,日子才喜气安稳。
你在,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