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洛然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之中,秋霜坐在她身边低声啜泣着,泪水涟涟的模样似乎连洛然自己都觉得她真是可怜又委屈。
从熟悉的世界穿越来此,努力的生存,努力的适应,挣扎着不过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罢了,却比以前活的更累了。
毫不讲理的养父母,莫名其妙知道了她穿越身份的楚空尘,哪一样不是让她心惊胆战,头疼不已,她自认为聪明伶俐,此时却有种技穷的感觉。
浑身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着,似乎连动一下都觉得痛苦,延绵不断的伤痛让她并不是很容易集中精力,脑子里也是涨涨的,一抽一抽的好像是一条虫子不停的钻来钻去。
若是她现在死了,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呢?洛然迷迷糊糊的想着,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勇气,只得叹了口气,对秋霜道:“别哭了,我还没死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能有办法的。”
“可是,可是,老爷他……他根本就是想要整死小姐啊。”秋霜哭的更厉害了,“小姐,你在发烧,他们却不让给你请大夫,还拦着我不让我出门……连饭都不往里面送了。”
洛然怔了一怔,没想到雷致远竟然这么狠,若是她病死在这里,只需对外宣称是病死身亡便可,虽说一时间,外面会传来不少谣言,但是过不了多久也就慢慢平息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洛然自嘲的想,还真是够阴损的招数,她一开始就估错了敌人的实力,雷致远哪里是迂腐的士大夫,狠起来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只狼,要把她活活逼死!
虽然不知道这所谓身世到底是什么,但看起来,雷致远还真是讳莫如深,宁愿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整死她,也不肯透露半句,这府里大半的丫鬟恐怕都要大批更换。虽然不是亲身的女儿,但好歹雷致远也算是抚养雷浅霜长大的人,充当着父亲的职责,此时却如此弃之如履,洛然说不出来,但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恐怕还有什么隐衷在里面。不管雷致远是因为什么收养这个女儿的,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不得不做而又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的难受感觉。
这一次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若是死了或者跑了都再与他无关,以雷致远那迂腐的脑子恐怕想不出这般阴险的方法,说白了还是雷夫人的主意吧。
洛然在心里冷笑,这个上不了大场面的女人也只有在排挤养女的问题上精明的狠啊。
“既然如此,我宁愿出了府去,死也不要死在这种地方,白白脏了身子。”洛然挣扎着起身,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站起来便是一个踉跄。
她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与其在家里等死,倒不如离开,也许能有些活路,还是她那该死的身世,她实在很想知道所谓雷浅霜的亲生父母与雷致远是什么关系,在雷家自然问不出怎样,还是要另外想办法打听。
秋霜扶住洛然,急声道:“小姐,你莫要冲动,这里好歹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若是真到了外面去,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虽说是劝谏,但也摆明了立场,划清了界限,她是不会继续跟着自己的了。
洛然苦笑,心里还是微冷了一下,世态炎凉,忠心为主也不过是做做姿态罢了,又有谁肯为了一个外人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呢?
“你我主仆一场,到这里缘分也已经尽了,今后各自好自为之吧。”一把推开秋霜的搀扶,洛然踉踉跄跄的向着雷府后门走去,从那里出去,她便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庇护,可是留下来又能如何,就算逃过了这一劫,她侥幸没有病死,也不过是蝼蚁般的苟活罢了。
洛然虽不是清高孤傲之人,但也不愿这般过寄人篱下屈辱的生活,钱婉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她可不想就这样无人问津的死在这种地方。
“小姐……”秋霜扑通跪了下来,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哭,哭的洛然心烦了,便转身说道:“我知你要顾及一家老小,对我也算仁至义尽,这世道本就是如此,你是聪明人,到了这种时候何必惺惺作态,维护自己忠仆的形象,我心虽不怨你,但到底觉得难受,你再到这里来碍我的眼,却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秋霜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再哭不下去了,只是跪在地上抽泣,眼睛有些畏惧的瞧着洛然,满脸的紧张。
洛然一时为之气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后门走过去,路上遇到了不少仆从丫鬟,并无人烂她,显然是雷夫人提前打过了招呼,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几个人小声的咬着耳朵。又不知是雷夫人在这些下人面前说了什么了,大概到了明天全京城都会知道,雷致远的女儿不守妇道,后又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吧。
还真是可笑的情况啊,洛然叹了口气,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救人不是她该做的事。
迈出府门的那一刻,洛然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失去了唯一用以庇护的家,这里面没有她的亲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在一个活着罢了,苦笑了一声,她继续向前走去。
出了雷府的后门,是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子,洛然靠在墙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她如今手上身上的这些衣服首饰还可以送到珠宝行或者当铺卖掉,加上她一直藏在身上的十两银子足够她找家三流的客栈住下,养好身上的伤病。期间她还可以放出风去,找到傅景遥,虽说对方到底肯不肯帮忙她也没有把握,但见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落难,所谓侠义之士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现如今,洛然对什么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说到底人生在世想要指望别人果然是死路一条。
这是洛然早就在盘算的心思了,雷府里压抑的生活以她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就算没有这场莫名其妙的暴打和身世成迷,她恐怕也不会在那个家里呆上很久。
这一生后面的日子也许会有些颠沛流离,磨难万千,但也比这样呆在这个家里舒服多了。
这样想着,洛然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眼看便可以拐到大路上去了。
她扶着墙,抹了抹额上的薄汗,转过了拐角,却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大咧咧的停在了那里,坐在车辕上看着她的却是一脸温和笑容的楚空尘。
洛然吃了一惊,许久才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些还未来得及实践的未来构想就这样被一盘子打翻了。
“今天你这是要演风liu公子英雄救美得芳心吗?”洛然委实累极,不顾形象的一把扶住马头,靠在马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里却忘不了调侃楚空尘一番。
“谁说的?我演的明明是薄情郎重寻痴情女,浪子回头救美人。”楚空尘下了车子把洛然扶上马车,说是扶,其实根本就是抱,洛然哪里还有力气登上车辕。
她无意间扭头,却见楚空尘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不复方才一脸嘻嘻哈哈的模样。洛然在心里长叹,那人恐怕是没想到他会把她害的这么惨吧。不知楚空尘的内疚有几分?够不够她以后用来谈判的筹码,不管怎样,现如今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总是好的,至于这场陷害,等日后有了机会再和楚空尘这个混蛋细细来算吧。
一边想着洛然一边进了马车,挨到座椅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全身一软,摔进了层层锦缎里,一直绷紧的全身终于松弛了一下。
马车安排的很舒适,里面也要比看上去显得宽敞的多,座位上铺了厚厚的蜀锦,一副奢华的样子。洛然虚弱的躺在上面,头晕的厉害,挣扎的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却连回答都还没听到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洛然只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做噩梦,好像被魇住了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从幼年时在孤儿院里差点猥亵她的大叔,到她骗人被抓,在监狱里得罪了狱长遭到的暴打,再到她和苏青一起跌下高楼,雷致远疯狂的鞭打……两次人生所有糟糕的经历统统被她回忆了一遍。
仿佛是一场陈旧的老电影,激烈的情节简接在一起,虽然无声,却显得更加惊悚,生生逼迫到她眼前,连闭眼的权利都没有。
真是糟糕透顶。
“你用掉了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粒灵药。”洛然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楚空尘念念有词的唠叨。
下一刻,她却已经被大夫拉过了手去,这一次可没有什么垂帘坐诊,速度也快了许多。那大夫是个眉目慈祥的老头,一脸白花花的胡子,嘴角微微含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烧退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待老夫再开几方药,调理一下便无事了。年轻人底子好,注意休息,也不会留下什么病症。”
说着,那老大夫已经在桌子上唰唰的写下了药方,吩咐了跟在他身旁的药童,抓药去了。
楚空尘一边拱手道谢,一边心不在焉的斜着眼看向洛然。
洛然一概不去理会,只是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体,身上的伤应该已经上过药了,不怎么疼,有些凉凉的,并且比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却也不知她这是昏迷了多久。
“你用掉了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颗灵药。”楚空尘突然大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一时竟吓了洛然一跳,瞪了楚空尘一眼。
“你堂堂镇国侯,有什么药弄不到的?”
“那是只有我娘会做的药,她说那叫抗生素。”
洛然吓了一跳,猛的坐了起来,有些怔怔然的看着楚空尘满含着笑意和调侃的表情。
“果然,你和我娘是从一个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