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离开的第二日,整饬后宫的令牌便被小福子送到李颜夕手里,见此牌如见君王,有违令者可行先斩后奏之权,顿时让这位久经百战的皇后娘娘变了脸色。
说白了,这后宫之中,最大的“贪官”便是这皇后娘娘,手底下的虾兵蟹拿了东西哪个不是要先孝敬她来的,如今却要她来做这件事,多少有些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尴尬感觉。
另一方面,宫里的莺莺燕燕,眼睛可都也是雪亮的瞅着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便像是海里漏了腥气的鱼儿,定要被那群鲨鱼吞的连渣都不剩。
洛然看透了这种情况,心里也是一阵发慌,她昨夜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苏青是男人,到底闹不懂这后宫女人们的婉转心思和暗藏的猫腻,这件事若是李颜夕处理不好,轻则颜面扫地,重则甚至失去后位,待到了一切正大光明摊开在了面子上,怕是李毅也保不住她这个女儿。
她转念一想,又恍然大悟起来,苏青恐怕是有意把李颜夕推到这个境况的,故意曲解了洛然的主意,是想要借刀杀人,撤下李颜夕。
现如今的这皇后,势力太大,又难左右,于苏青来说,除了笼络李毅并无太多益处,反而多了些碍手碍脚的地方。这种情况,他不好得罪皇后,但若是对方先爆出丑闻,被贬了品级,李毅自然也没用脸面追究什么。
想到这里洛然不禁打了个冷战,虽说并无人真的知道这件事是她出的注意,但毕竟苏青把奏折拿到她宫里批阅的事情宫里恐怕已有不少人知道了,以李颜夕的多疑难保不会以为是她故意要来拆她的台子,刚刚争取到的盟友就要成为最大的敌人,洛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天意弄人,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了。
带着丁香,洛然径直去了私库的库房,掌管库房的小太监是宫里有名的小顺子,一贯的左右逢源,还认了李颜夕一个远房的侄儿做干爹,否则又怎么轮的上这样一个肥缺呢?
小顺子自然知道洛然是李颜夕这边的人,又是皇上新封的妃子,正是当红的时候,溜须拍马的一顿乱捧,把洛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洛然笑着听小顺子一个人在那里胡扯,待他扯够了才说道:“你可知我今儿来是为何事?”
“不知道洛妃娘娘看上了咱们这哪件宝物?只要您说,奴才这就帮您拿去。”小顺子朝着洛然挤挤眼,随即挺了挺精瘦的身板,一脸包在我身上的样子,让人为之气结。
洛然在心里冷笑,倒还真是嚣张的紧啊。
“不长眼的狗奴才,你以为洛妃娘娘和你们这些不长眼偏又长了三只手的东西一样吗?”别看丁香这丫头平日里唯唯诺诺,教训起宫里的太监们倒是比那些嬷嬷还要牙尖嘴利。
洛然淡淡笑了笑,“丁香,莫要吓着顺公公,且他怎么说也和皇后娘娘沾亲带故的,怎么也要给姐姐留个面子才是。”
“是奴婢唐突了。”丁香自然知道如何配合洛然演这出戏,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
洛然清了清嗓子说道,看了眼又惊又气的小顺子,说道:“顺公公莫要怪我这丫头嘴快,只是这整饬后宫的事已经迫在眉睫,首当其冲的便是你这里皇上的私库,我来此是想和您提个醒,千万别让皇后娘娘难做,否则,真出了事情,要当心脑袋的可就不只咱们这几个人了!”这种时候自然首先要狠狠的敲打一番,洛然悠然的看着撂狠话的效果,小顺子已经是满面的冷汗,煞白了脸色,可怜巴巴的望着洛然。
洛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我们都不能让皇后娘娘难做,这库里缺了的能补回来的都尽量补回来,来不及补或者已经追不回来的,就找些差不多的次品代替。说穿了皇上只是气宫里的人做的太过,临着国家大事上要钱的时候却拿不出来,只要真金白银的数凑够了,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先摆开问题,再提点一些门道,小顺子自然便乖乖的咬住了洛然的耳食,这一口一个的咱们又有谁会怀疑她不是皇后的人呢?
“是是,就照娘娘说的办。”小顺子平日里素来吃喝玩乐惯了,此时真的出了事来,早已被洛然吓得浑身发抖,只唯唯诺诺的点头,那副奴才样直让洛然看的厌烦,却仍不得不忍耐下去,毕竟洛然也是要活命的。
“全凭娘娘吩咐,我这一条小命可是就交到娘娘手里了。”
洛然想了想说道:“这库房原本不该只你一个的吧。光是掌管账簿的就该是两个人,还应有三名专门整理藏品珍宝的小太监,加上四名护卫,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你一个?”
小顺子听了这话尴尬的一笑:”主要是您来的太早,收拾库房的太监还没到,护卫嘛一般只在月初的时候来一次,您恐怕是见不着了。”
“一个月只来一次?”洛然惊呼,管账的两个太监如今成了小顺子一个,这个她早已料到,专门负责清理宝物的太监擅离职守她也料到了,连东西都不在了,还需要清理什么,只没想到,这里竟然连看管的人都已经没有了。
“那如今挂名的侍卫到底是哪些人,你且说说看。”洛然摸着下巴,一边听着小顺子的话,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这四名挂名的侍卫不出意料的都是些有头无脑的纨绔子弟,多少都和皇后那边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平日里溜溜鸟,调戏几个街上见着的良家妇女,顺便还顶着宫里的肥缺,拿着月俸银子。
洛然叹了口气,这种人物以她如今的身份还当真是吓唬不住也罚不得,恐怕还是要去皇后提一提意见,李颜夕的护短,也是这后宫里出了名的事情。
大约心里有了数,洛然这才对小顺子说道:“其他人的事情你自是不必管,但之后一段时间可能要委屈顺公公了,本宫要你细细统计一下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人拿了私库的东西,清点账目,拿出一份实际的单子来给皇后娘娘送去。还有,毕竟这事彻查起来,你是跑不了了,丢了差事是小,如是几十大板下来,任谁也是受不住的,你若想活命这几日便要开始通融通融,至于那四位大爷,要怎么处理,恐怕还要皇后娘娘斟酌着按情况办了。你也寻了他们来,说说清楚,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这差事恐怕是要丢了的。”
一顿估计让小顺子顿时一阵垂头丧气,连应声的心情都没有了。
洛然淡淡一笑,“顺公公也莫丧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大不了,你先到本宫宫里面来呆几天,总比被那些个落井下石的弄到洗衣坊之类的地方去好些。”
小顺子顿时眼前一亮,忙跪下道:“若娘娘不嫌弃,奴才愿意伺候你呢。”
“那便好,本宫先去向皇后娘娘说清楚了这件事,这几日就要辛苦顺公公了。”洛然嫣然一笑,正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若是有几位娘娘那里也有这私库的东西,顺公公不问她们要回来也是无所谓的。”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让小顺子一时有些呆滞。
“这话顺公公自己想想便是了,你是聪明人,能明白的。”
小顺子点了点头,向洛然行了行礼,目送她远去,嘴里念念有词道:“这可是一个厉害的主子啊。”
离开了皇帝的私库,洛然又转头去了未央宫,一进门便听见李颜夕大着嗓门吼道:“你们这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来求我帮忙,平日里就好占些小便宜,我说了你们多少次,谁还真把我的话放心里去了,统统都是败家的东西。”
李颜夕气的白了脸,站在屋子里数落着底下坐着跪着的女人们,猛的掷下一个茶杯,正巧扔在了洛然脚边下,茶水溅在洛然的裙摆上,留下污渍。
“哎呀,洛妃妹妹来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不通报一声啊,脏了妹妹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回头我从我这里拿一件还你。”李颜夕假惺惺的走过来握住洛然的手,眼神却是冰冷的,是了,她这厢当真以为是洛然挑拨了皇上叫她下不来台呢。
“姐姐严重了,都是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么见外呢。”洛然淡淡笑了笑,随即扫视了这一屋子惊恐的女子们。
坐着的是几个皇后嫡系的妃子,大多也是些沾亲带故的亲戚,李氏在本朝也是大姓,旁枝末节的多少也有些仗着关系入宫封了贵人,嫔妃的。
跪着的则多是各宫的奴才嬷嬷,恐怕都是平日里拿了不少好处,又机灵聪明的知道要大祸临头的老油条了。
“瞧姐姐这一大早,怎么生了这么大的脾气,妹妹可是刚才私库那边回来,正巧有些话想和姐姐商议呢。”洛然欣赏着一屋子的人听到私库的瞬间顿时变了脸色,笑容更加明快。
李颜夕眯着眼似乎在审视着洛然的来意,许久才淡淡说了句:“既然如此,今儿就先散了吧,等我想出了个法子来再通知你们过来。”随即拉了洛然便往内室走去,丁香和白芷都极有眼色的帮她们两个屏退了左右,关好门,也下去了。
洛然深吸一口气,她以后的安稳日子可就要看这一次能不能说通了这位城府极深的皇后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