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染血的张嫣拿着那条血淋淋的腿向自己走来,洛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辛嬷嬷突然从她脚底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被,这里是月华宫,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想起在临霜宫里的一切,洛然竟有了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施明玉依旧是那一副黑着脸的样子看着洛然,可洛然此时却没有了最初的心情,反而恨恨的卡住了小孩的脖子,“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还会缩骨功?啊?你什么时候到了那里的,为什么最后才跑出来救我?死丫头,你有没有良心了!”
施明玉被洛然掐的吐着舌头,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却全是促狭的笑意,偏偏还叫的那么大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洛然这才松了手,又瞪了施明玉一眼。
“你先转过身去,我好变回来。”施明玉服了软,上前给洛然盖好了被子。
“为什么不能看?”洛然不服。
“我要把衣服都脱了啊,还要再穿上,当着你的面,多不好意思。你就甭瞎想了,要不然我就是不变回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施明玉说着已经把洛然整个人翻身向内了。洛然没办法,只得忍住了好奇,听着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关节错位一样的咔咔声,最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好了,你可以回过头来了。”施明玉说道,声音都似乎变了很多。
洛然回过头来,便看到一身青衫的女孩子站在面前,顿时惊得坐了起来。
这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和施明玉相似的眉眼,但是更显得成熟些,褪尽了眼角的稚气,但眉目间依旧是那一副活泼外向,神采飞扬的模样。
“你竟然还比我还大!”洛然气的叫起来,拖着施明玉坐到她的床上,开始疯狂的实施打击报复,一边砸着施明玉的背,一边气吼吼的说着:“让你骗我!让你骗我!”直到砸累了,洛然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施明玉苦着脸,一脸无奈的看着洛然,“娘娘别生气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委屈的小表情,好像是洛然欺负她了似的。
洛然解了气,又发泄了一整夜的紧张害怕之感,才终于勉强恢复了平日里的作风。
施明玉笑眯眯的看着洛然缓和了的表情,说道:“好了,回神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忍不住洛然问道,虽说看起来,施明玉并不像是要害她的样子,但此时她确实不能不防,一直以来,从月华宫的书房到君折柳在宫中的寝宫,每一样都是施明玉指点着她去的,说白了她是施明玉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帮着她一步一步查询到了君折柳七星的所在,如今,真相已经渐渐浮出了水面,而施明玉在此时现身,其目的不言而喻。
“江湖人。”施明玉帅气的站起了,一甩袖子,倒真有了那么点大侠的潇洒味道。
“说正经的。”洛然也下了床,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水来咕咚咕咚的喝了,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
她昨夜在临霜宫耽搁了一晚上,又临着黎明被吓到了,又累又困的睡了整整一天,此时正是傍晚,洛然只觉得是又饿又渴,一边喝着水,一边捻了几块点心吃了起来。
站起来了,洛然才发现施明玉长的很高,她竟然才到人家的下巴,顿时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她蛮喜欢施明玉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子的,一直把人家当妹妹,却不想这人竟然是一个姐姐。
“我啊……在江湖转着无聊,所以就跑到这宫里面连做宫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施明玉说的牵强,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但洛然此时却没法顾及到这些,只是盯着施明玉的脖子发直。
“怎么了?”施明玉一脸怔然的看着洛然。
直到洛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却仍然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她才觉得不对,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脖子,下意识的觉得不是沾了什么东西了吧,随即直到摸到了一块鼓出来的骨头,才突然恍然大悟。
“厄……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男的……”施明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伸手挠了挠头发。
咕咚!洛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一次的折腾,把洛然吓出了病来,一连发了两天的高烧,说着胡话,直到第三天才慢慢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仍是施明玉的脸。
她现在又缩回了那十二三岁的样子,手里端着一个碗,见洛然醒了笑嘻嘻的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喝点粥吧,你这好几天没吃饭了。”
洛然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她十分喜欢施明玉,所以自从有了这个丫鬟,所有的更衣沐浴之类的东西几乎都是这丫头经得手,因了她十分不习惯要别人服饰她穿衣,只要施明玉在旁边帮忙递上来就行了。可如今,洛然突然发现这施明玉竟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她这几个月都被这人看了个精光还不自知,顿时就有一种想要撞死的冲动。
“先别生气,吃饭,喝药,等你病好了,再揍我一顿也成,这些事我慢慢和你解释。”施明玉无奈的笑着,似乎因了拆穿了身份,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洛然。
洛然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这施明玉再怎么可怕,也要比临霜宫里拿着半截血淋淋的人腿的张嫣好的多,加上这好几个月来,施明玉也都未轻举妄动什么所以叶就放下了心来,乖乖的喝粥。
此时她浑身酸软无力,身子又虚,挣扎着喝了一碗粥,便有些乏了,施明玉看她累了,于是让她躺下,掖好了被角,让她再睡一觉。
洛然着实没力气追究,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如此过了几天,洛然才终于恢复了力气,寻了个时机,开始找施明玉问罪。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像是姑娘,又偏偏穿了一身宫女装的男人,洛然怎么想怎么别扭,除了喉结以及并胸部明显的平坦,她看不出施明玉有半点男人的样子。
根据施明玉的说法,他的真名是施明珏,出身武林世家,父母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惜在施明珏五岁那年,他们家遭到了仇家的洗劫,父母妹妹都死在了那场劫难中,唯独他和哥哥不在家逃了出来。
可怜兄弟二人为了活命四处躲藏仇家的追杀,直到遇到了父亲年轻时的一个旧友才终于有了一点稳定的生活。可惜,他哥哥那时候一心报仇,安置了弟弟以后没过多久便离开了,至此下落不明。而施明珏也是一心报仇,稍微大了一点以后便也自行离开了那里,开始四处游历,拜高人为师,待他学成出师,准备去寻仇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仇家在不久之前被一群神秘人灭了全家。施明珏本能的怀疑他哥哥绝对参与其中,因此寻了那群神秘人的踪迹,却终究失去了线索。
“你怀疑你哥哥也在君折柳所训练的七星之中?”洛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我几乎可以确定我哥哥就在那个组织之中。”施明珏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一年前,我曾经在陕西见到过一个类似于我哥哥的人,但是他看到我,转身就跑,我追了很久也未曾追上,但是却捡到了一块铁牌。”说着,施明珏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牌子。
洛然拿到手里细细打量,精铁所制,分量极重,铁牌的周围刻了柳叶纹和北斗七星的图案,正中间一个大大的君字,反面则刻了摇光、璜的字样。
“你哥哥叫施明璜?”
施明珏点了点头,“这大概是我哥哥的腰牌,根据这块牌子,我调查了很多江湖上很有名的势力,甚至是无所根据的传说,和君字有关的,只有传说中从来未曾出现过的君折柳的秘密军队七星。”
洛然颔首,如此一来,后面的摇光也是可以对上的,施明珏的推测应该是没错的。
“我为了调查七星的事到了京城,一直跟踪着楚空尘,后来,我无意间见到了温锦的腰牌,所以才肯定了答案。但七星的据点到底在哪里连楚空尘都似乎并不清楚。虽说我在陕西见到了我哥一次,但毕竟不知道是他们总部在那里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所以干脆跟着温锦进了宫,想找时间逼问她。谁知道温锦进宫没多久就被下了狱,一众丫鬟太监便在这月华宫里关了三天,我也是在那时候发现这里似乎还住着一些武林高手,因此才起了疑心,调查起了。”
施明珏大体讲述了一些事情的起因,洛然在旁边皱着眉听着,并不插话,最后才神情复杂的看着施明珏。
这男人实在让他无所适从,虽说到现在为止她也看不出一丝一毫这人哪里有男人的样子,但那明显的喉结又表示他确实是个男人,或许是为了协调,施明珏一直用假声和她对话,那微微沙哑的轻柔声调,更让洛然说不出的不适,正是因为没有半点破绽,反而显得奇怪了起来。
说起来平日里,施明珏缩成小孩子,自然无人发现这喉结,而他偶尔变回来也会记得穿高领的衣服,若不是那天一时大意,绝不会让洛然发现这件事的。
洛然托腮看了施明珏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穿上件男装给我看看。”说着,洛然自己都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