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回了苏青的帐子,等了一会儿却未见到他的人影,心里多少有些纳闷。
此时已经到了申时,虽说苏青如今日理万机,但平时若是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回到这里吃晚饭,若是有事也会派人来通知她一声,顺便吩咐别人准备好洛然的那一份饭食,可是今天,竟然没有任何人出现。
轻叹了一口气,洛然只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
雷峻的兵马刚刚离开,这一阵应该并无多少大事发生,却又不知苏青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洛然饿得头晕,加上这几日又没怎么睡好,等了一会儿便有些困顿里,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直到一把长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妖孽!还不拿命来!”一声大吼,顿时惊醒了洛然,吓得她猛地站起来,才发现一个一身铠甲的中年汉子正一剑向她迎面劈了过来。
洛然本能的躲了过去,却是狼狈的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小臂上擦出了一片伤痕,沁出细密的血珠。
“住手!”她大喊了一声,随即厉声道“你是何人,擅闯皇上内帐,不要命了吗?”
那汉子或许是摄于洛然的一声皇上,剑法一窒,吼道:“妖女,你迷惑圣听,欺君罔上,还是楚贼的奸细,我廖将军帐下年宜安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洛然心思急转,只觉得心里砰砰直跳,这穿越了一场,她摸打滚爬了这么久,可不想随随便便死在这里,死在这莫名其妙的理由之下。
军中诸多将领早已对她心存不满,她是知晓的,毕竟自古以来,皇帝御驾亲征还要带着女人的恐怕也只有苏青这一人了。加上她在民间的名声本就不好,坐实了红颜祸水的罪过,说不定连楚空尘谋反一事都可能要扯上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理由。
但,她如今名义上毕竟是皇帝的亲兵,将领们虽然恨她,却又不敢真的动手把她怎么样了。她本以为,这些人会等到打了败仗的时候才会对她发难,因此一开始并不十分紧张,谁料,倒还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之徒,忍不住了,要来找她的麻烦。
“廖静言的手下难道都是这种蠢货吗?”洛然冷笑,“你可知,你这一剑下去,要害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你不顾自己的死活,难道廖将军帐下数万将士的性命你也要枉送了吗?”洛然语速极快,声音也尽量狠厉,果然让那年宜安停了下来,剑尖离着洛然的额头不过一寸,冷冷的寒意让洛然的后背冷汗直流。
“你……你什么意思……”年宜安浑身一颤,顿时连声音都没了方才的底气,他兴趣直率,被洛然如此一诈,自然以为洛然真有办法要了廖静言一部的性命,顿时有些底气不足。
洛然咽了口唾沫,心里又转了数念,想这年宜安是个莽夫,这一日突然发难恐怕必定是有人挑唆,而这军营里恐怕是人人看她不顺眼,但急于杀她,又懂得如此借刀杀人的恐怕李毅倒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这一次若是胜了,洛然随苏青回了京城,必定备受宠爱,对皇后也是一大威胁,李毅定然不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到京城去的。
洛然从地上站起来,冷笑道:“这军营里想要我命的人何止千千万,可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动手,你可知道原因?”
年宜安吼道:“他们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我可不怕,我定要为皇上除害!”
“杀奸贼祸水,显忠心傲骨,流芳百世,千古称颂,何等的光荣,哪里有人会不愿意做?只不过不到时机罢了,可你们这些人可曾想过所谓红颜祸水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若真的君王荒淫无道,她们难道有权利拒绝吗?”洛然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大,顿时再次把年宜安震住了。
虽说拖延时间的效果是做到了,但洛然一说完,心里便后悔,若是这话让有心之人听见了,可就变成了她暗指苏青荒淫无道,逼她入军营了。
“你……你……你……”年宜安毕竟只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一介武夫,此时更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洛然见效果不错,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一下心中的紧张,继续说道:“何况,你可曾想过皇上对于众将士的心思又怎能猜不透,平日里都是尽量让我跟在他身旁,今日情况如此反常,难道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你来行刺之时,难道就不觉得格外顺利,到时候,我身死是小,这幕后之人真正要针对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廖将军吧。”洛然说出最后的杀招,果然见年宜安顿时白了脸,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手里的剑也渐渐低了下去。
见剑尖落下之时,洛然心神一松,身形一晃,差一点跌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帐外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苏青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众将军幕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年宜安见皇上到了,更是吓得厉害,哐当一声扔了剑,跪在了地上,底气不足的唤了声:“皇上……”
“现在各位将军都是胆大了啊,敢联合起来欺瞒朕了,年宜安,你可知罪?”苏青今日本已经和几位将军商量完了诸多事宜,正准备回营帐用膳,却一再被拦了下来,直到后来,他觉得出了问题,这才急忙赶了回来,一路上,他的心里当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胡思乱想着万一洛然死了可怎么办的事情,好在还算及时,至少洛然还未出了事情。
年宜安跪在地上,只惊吓了一阵,又恢复了那一副莽汉的作风,说道:“末将不知所犯何罪。只知带家眷行军与军法不合。”
洛然在一旁为之气结,恨这年宜安不知进退,可这种情况却又不是她可以说话的场合,只得跪在一旁,不再说话,更不敢抬头去看苏青的表情。
年宜安几句话,顿时捅了马蜂窝,苏青身后的将领们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皇上,请以国事为众。”这些人里面领头的自然不会是李毅,而是楼辰宇当初留下的老将军,三朝元老,已是年过八十的人,却仍是硬朗非凡的上了战场。
这样的人,苏青是骂也不得,罚也不得,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因此一时气结,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洛然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都在逼她自己领死吗?
“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心知皇上性情仁厚,不愿与臣妾为难,今日当着众位将军的面,臣妾愿领责罚,离开乾安,幽禁于桥阳关。”
桥阳关是去乾安四百余里的一道重要的军事要地,与乾安遥相呼应,桥阳关后便是广大平原,从那里可以直接插入乾安右后方,可谓是一道命脉,易守难攻,也是廖静言练兵的地方。而刺杀洛然的年宜安正是廖静言的人……此处的敏感巧妙一时间让所有人顿时没了声音,闹不清洛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青静静的盯着洛然的头顶,这女子跪在地上,头低的厉害,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又不知这人在心里盘算着怎样的计划。
李毅却是在瞬间变了脸色,廖静言所带的一支兵马是唯一与他在朝中针锋相对的军事力量,这女子选了这个地方,难道是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在幕后挑唆?还是年宜安说了什么让洛然察觉了?
“准……”许久,苏青才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个字眼,随即拂袖离开,其他将士更是面面相觑,只得跟着走了。
唯独年宜安莫名其妙的盯着洛然,你你你的又开始结巴了起来。
洛然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年宜安一脸呆傻的样子,忿忿的喊道:“你什么你,不是被你这个蠢牛恨得,我需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天啊,又要骑马了,烦死了!”说罢,洛然猛推了年宜安一下,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去了,此时她想到又要在马上颠簸上好几天,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她是不是逞英雄逞的过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