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这两天炸了窝,天天有人干架。不是叔伯兄弟,就是不出五服的远房亲戚,媳妇妯娌掺和进来更是乱成一锅糊涂。村长来喜急疯了头,可也干头痛没办法,唉,这个村子全是他张氏一族,打了骨头连着筋,办谁也不好办哪。
造成混乱的引子是一笔钱,县里的农民粮食直补款到了,每亩地40块钱的补贴,各乡各村正在登记准备发放。啊,这本来是一项惠民政策,可到底下就出了乱子。
原来这地是早些年就分好的,按当时各户人头劳动力平均分配,可多少年了,有去世的,有成家另过生孩子娶媳妇的,这地的分配就不适应环境了。张家村,全是自家族人,几个老人和当时的村干部一合计,不如自己立个土政策,也是让各家有地种,别让地有的荒有的紧,就招来全村人又重分了地,可这毕竟不是合法的事就再三说明,只能算是私下种地协议,不能和国家政策对着干。
这些年也过去了,各家也挺满意,可这国家直补款一下来,马上打翻了平静,闹得是天翻地覆,还有人吵着去乡里上访,乡里解决不了就找县里,县里不行告市里。
闹得最欢的是村长来喜的三哥来双和五婶子。
五婶子大胖身子一横,怒气冲冲地骂来双:“你小双子打你老娘啊,打啊,让你张家房的人全看看,你小双子能了,会欺负俺这孤儿寡母的啊。”
“你——,你咋不讲理哩,明明这几年你家来福在外边儿打工,你那二十亩地全包给俺种了,咋见着儿补贴款就不认人了哩?”来双气得不行,脖筋子蹦得三尺高。
“国家有政策,当年分的地三十年不变,白纸黑字,该俺的就是俺的,凭啥让给别人?”五婶子理直气壮地顶他。“你拿出来个白纸黑字的凭证给俺看看,要是说这地是你的,那钱俺一分也不要。”
“你——”来双急红了眼,笨嘴拙舌可吵不过五婶子,干瞪眼。
来双媳妇怯生生走了出来,“婶子,咱可是一家子,做事不能太绝了。”
“啥?绝?俺拿该俺的东西就叫做事绝?想当年你们做事不绝,咋地没划给你们呢?俺这一房也是土里来土里去,给地尽了力,不是人全没了,这两年才让你们种上?”来双媳妇真是不会说话,她触着了五婶子的痛处,五婶子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哇啦啦哭上了“俺那几个早死的儿呀,你们要在,能眼看着你们娘给人欺负啊,骂你娘绝了后啊……”
这可一发不可收拾了。来双急得真跳脚。
来喜去劝五婶子,也被五婶子骂成是和来双兄弟俩穿一条裤子的。
正不可开交,有人提了个议。不如大家去找凤如大爷。
来喜一听,可不是个理儿啊,凤如大爷可是张家村的镇村之宝,辈份高,威望高,当年也是分地时的老村长,找他可太对了。
凤如大爷还没听完几个晚辈的陈情,就勃然大怒,花白的胡子气得撅老高:“呸,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见钱眼开的玩意,俩破钱就撕破脸闹成这样,丢不丢人,还是不是我张家子孙啊,想当年俺们一队的人去抗美援朝,张家村就回俺一个人,谁给国家要过一分钱,现在就这俩钱,你们就跟疯狗见了骨头似的,人心黑了啊……。”
来的几个人脸上挂不住了,悄悄的开溜,包括五婶子,她嘟嘟囔囔说她给人欺负了,也不敢多留,想想她的早先的几个孩子夭折时并没有成人,那些年,确实队里,凤如叔、族里的人没少拉帮她,就自己悄悄溜走了。
凤如大爷一气儿骂到半夜,骂得整个张家村家家闭户,安静了来。
第二天,来双俩口子提了盒点心去五婶子家串门,外人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可眼尖的人见到来双俩口子告辞出来时,五婶子满脸笑意地送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