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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父亲在油菜地里

天还没亮,父亲就醒了。他披上衣服,靠着床头抽了一枝烟,烟火忽明忽暗,像萤火虫似的,父亲的脸庞时而像一块黑色的木炭,时而像一张用旧了的砂布。父亲抽烟像蚕吃桑叶,咝咝作响,挠得我心里痒痒的。父亲把烟头用手指弹出去,在屋子里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弧线,噗地熄灭了。后来,父亲摸摸索索地趿拉着鞋子,一瘸一瘸地下了床,又开始收拾东西了。屋里一团漆黑,像地洞一样,但即使什么也看不见,我也知道他在收拾些什么。一连几天,父亲都在不停地收拾东西,家里的桌椅板凳、柜子农具和锅碗瓢盆早已被他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地放在堂屋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剩下的零碎物件连名字也说不上来,可父亲一有空就佝偻着腰在屋里屋外转来转去,连一把扫帚也舍不得放过。自从发大水后,凡是活物都逃跑的逃跑,淹死的淹死,连一只老鼠也不见了,但有时我觉得父亲就像一只大老鼠,恨不得把屋里的每一块砖和瓦都衔在嘴里叼走。现在,我听见父亲收拾东西的簌簌响动和沙沙的脚步声,一会儿像老鼠在啃食粮仓里的小麦,一会儿又像雨打在瓦楞和蒙着塑料纸的窗户上。自从发大水后,我们家的这幢房子尽管没像别人家的被冲垮,可也破壁穿漏,比冲垮强不了什么。一刮起风来,风就呼呼地往屋里灌;一下起雨来,雨水就哗哗地往屋里涌。睡在屋里跟躲大水时睡在露天野地里差不多。由于在水中浸泡太久,四面墙壁都裂出纵横交错的缝隙,看上去像父亲脸上的皱纹,屋顶上的瓦也被洪水冲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七零八落,稀稀拉拉,像癞子的头发,早已遮不住风雨了。刚回到村子那几天,父亲还忙着爬上爬下地加固房屋,他那条还没有好的瘸腿就是上屋顶时从梯子上跌下来摔坏的。父亲的腿被摔伤的那天,妈一边给他用猪油敷腿一边责怪父亲,不该爬到那么高的屋顶上去,可父亲皱起眉头,沙哑着嗓门说:“没有钱建新房,我不上屋顶怎么办?房子经不得水了,再一下起雨来,非倒塌了不可……”幸亏过了不久,就从乡上传来消息,全村都要迁移了,新的移民区在十多里外的河口镇上,房子由政府统一修建,而且还是楼房哩。听到这消息的当天,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觉,这下父亲总算不用为修补这幢破壁穿漏的房子发愁了吧?可父亲那天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我很纳闷,遇到这样的好事,连高兴还来不及,他叹什么气呢?自从学校被洪水冲垮后,我和村里的孩子们就失学了,整天无所事事,只好眼巴巴地盼望着移民区早点建成。听大人们说,移民区不仅要修建居民房,还要修建学校哩。过了些日子,我和几个小伙伴去了一趟河口镇,在镇子东边,我们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兴建的移民区。一排排整齐的楼房拔地而起,两层的,三层的,有的建到了半截,有的快要封顶了。搅拌机嗡嗡地轰鸣着,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工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大人们,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在移民区的中央,我们还看见了正在加紧施工的移民小学教学楼和教学楼前的操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比我们那所被洪水冲垮的村小学强一百倍……那天我们在镇上呆到很晚才回家,一路上都像过年似的喜气洋洋,想到即将像城里的孩子那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新教学楼里上课,我忍不住在睡梦中笑出声来了。我笑醒后睁开眼睛,见黑暗中有两颗萤火虫似的亮光一闪一闪,是父亲靠着床头又在抽烟,明灭的烟火把父亲那张眉头紧锁的脸庞辉映得像一幅褪色的年画,使人心里有些发沉。他每次夜里睡不着觉时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第二天早晨起床,地上到处扔满了烟头,一看就知道父亲又失眠了。是受伤的腿痛得父亲睡不着觉,还是他有别的什么心事呢?我琢磨不准。春节过后不久,移民区就差不多完工了,进度快一点的开始粉刷房子,赶做和油漆门窗,有的人家开始陆陆续续地往移民区的新房里搬运东西。那些日子,从村子通往河口镇的公路上,挤满了搬家的拖拉机、板车、手推车和肩扛手提着大包小裹的人群,牵猪的赶牛的,从早到晚人欢马叫,川流不息,比赶集还要热闹。从发大水以来,人们就没过两天安稳日子,谁都想早一天搬进新居,在这一点上,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么。可我们家要例外。修建新房子的事一直由大舅帮忙在张罗,妈三天两头往移民区跑,有时就住在镇上大舅家里几天不回来,相反,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很少过问。从一开始,父亲似乎就对移民搬迁不大热衷,妈不止一次为这事和他拌嘴。有一次还把二舅请来,做父亲的思想工作。几年前,二舅买了一辆大卡车在河口镇跑运输,赚了不少钱,很早就住上了楼房。这次集资移民建房,我们家的钱不够,还是找二舅借的,这使二舅说话做事总有些财大气粗。“除了种地,我啥也不会,搬到镇上,我能干什么呢?”在饭桌上,父亲嘟嘟囔囔、颠来倒去就是这句话。“我说姐夫呀,你脑子咋转不过弯呢,这个水窝子有哪桩好?一发大水全泡了汤,现在政府资助搬迁,自己掏一半钱就能住上楼房,由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城镇人,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人挪活,树挪死,连我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找不到活干么?再怎么也比摸泥巴强啊……”二舅脸红脖子粗,不知是为父亲的固执生气,还是喝酒喝的。同脸色红润饱满的二舅相比,父亲沉默寡言,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看上去像旧社会的人和挨批斗的坏分子。我想父亲也许真的是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许多人家都大张旗鼓地开始搬家,把整个村子闹腾得像过节,可父亲还磨磨蹭蹭,有事没事往地里头跑。像全村人一样,我们家的地被水淹掉以后,至今还盖着足有一尺来厚的淤泥,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裂缝,去年入冬前抢播的油菜,长得稀稀拉拉的,东一棵西一棵,连开的花也面黄肌瘦,不像往年那样金黄。有人不等油菜开花,索性就割掉喂牛了,只有父亲还当作宝贝似的放不下,仍然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地饲弄着那些病恹恹的油菜。直到前几天妈把移民区的新房子张罗完以后,从镇上回来催促搬家,提前将家里的鸡呀鸭呀,还有两头猪赶到镇上去了,父亲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父亲起床后,我又赖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家搬进了移民区的楼房,新房子窗明几净、宽敞整洁,散发着好闻的油漆香味。左邻右舍来贺喜的人把屋子都挤满了,妈满脸笑容地招待着客人,还让我拿了一挂鞭炮到楼顶上去放。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后来,当我从楼顶下来,见客人们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喝酒了。二舅坐在上席,脸喝得通红,捋着袖子,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旁边的一个人说:“你******敢……敢和我连喝三杯么?”我把目光扫遍桌上所有人的脸,就是没有看见父亲。我跑到厨房里去问妈:“爹呢?怎么没见我爹?”妈听了大吃一惊说:“你爹刚才还在呢,他会到哪儿去呢?”我和妈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看见父亲。二舅他们也离开饭桌加入了寻找我父亲的行列。但我们从屋里找到屋外,始终没有找到我父亲的影子,后来,我走进卫生间,看见一个人低着脑袋,正在吭哧吭哧地呻吟。我认出是父亲,他抬起头来,看见了我,从雪白的马桶上站起身,提着裤子,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难为情地笑了笑,咧咧嘴说:“蹲在这玩意儿上拉不出来,我还是到外面的庄稼地里去拉吧!”……这当儿,我醒了过来,发现天已大亮。明亮的光线夹带着一股风,透过墙壁的缝隙、屋顶的漏洞和没有遮严的窗户,东一道西一道地射进来,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的。屋里悄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没有。父亲收拾好了东西,大概又像往常那样蹲在门口抽烟了。不一会儿,二舅就要开着大卡车来帮我们家搬运东西。我身子激灵了一下,揉揉眼睛,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光着脚板,走到堂屋里,见父亲把收拾好的东西在堂屋中间堆放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只等着往二舅的大卡车上搬啦。但我在门口没有看见父亲,以前,每天早晨父亲干完活,总要坐在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的门槛上,用我的旧课本和旧作业本卷一根烟抽抽。但这会儿,门槛上除了歇着的一只灰蛾子扑闪扑闪着翅膀外,空荡荡的。我绕着屋子四周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父亲的影子。我正在愣怔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眨眼间,一辆大卡车就从村道上一直开到了我家门口,二舅带着两个人从驾驶室跳下来。“你爹呢?”二舅还没走近,就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冲我挥了挥,高声大嗓地说:“叫你爹快来搬东西,镇上还有人等着用车哩!”我咕噜道:“我也不知道我爹去哪儿了,我正在找他哩。”二舅白了我一眼说:“他又不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你在家里找个啥?”二舅说着,吩咐那两个人去屋里搬东西,自己在卡车旁蹲下来,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枝过滤嘴香烟,“你爹八成是到油菜地里去啦,那么点油菜能榨几两油呢?他倒还放不下,难怪你妈说你爹是个窝囊废……他真的无可救药啊!”二舅是个说话不拐弯的人,话里带刺,使我不禁替父亲感到有些脸红。但二舅的话也提醒了我。往年这时候正是收割油菜的季节,父亲没准真的又去油菜地了。于是,我拔腿一溜小跑地向村外走去。村里的大多数人家已经搬到了镇上的移民区,原来的旧房和一些房屋被冲垮后政府捐赠临时搭起来的救灾棚推倒的推倒,凡是能派点用处的旧木料和砖瓦都拆下来运到移民区做新房子了,村头那所我们曾经上过几个月课的帐篷小学也拆掉了。整个村子枯枝败叶,瓦砾遍地,冷冷清清,比半年多前刚遭过大水时显得还荒凉,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再过几天,村里所有人家搬到移民区后,这里也许连人烟都难得见到了。在村口,我看见和我同桌的张小羊背着书包赶着他们家那头怀了牛犊的黄牛从牛棚里走出来,他爹用板车拉着从推倒的牛棚上拆下来的满满一板车长短不一的木材跟在后面。张小羊一见我就冲我招着手喊:“明天咱们就要在新学校上课了,你们家怎么还没搬完哪?”他一边喊一边用树枝在黄牛的屁股上抽了一下,那副性急的样子,似乎不是明天,而是今天就要开学似的。我其实心里比他还要着急,新学校和我们家的楼房建成后,我去过一次移民区,教室里排得整整齐齐的新课桌和窗玻璃此刻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仿佛又闻到了照得见人影的黑板上还未干透的好闻的油漆香味。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瞟了张小羊一眼说:“你没看见我二舅把车都开来了么?那么大的卡车,一下子就搬完啦……”我不等说完,就拐上了通往庄稼地的那条像肠子一样弯弯曲曲的小道。“这会儿你还去地里干吗呀?”张小羊奇怪地问。“我去找我爹哩。”我头也不回地说。“你爹这会儿不搬家,还在地里干吗呢?”张小羊追问道。“我咋知道?我这不是去找他么?”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太阳刚出来,像一个破了壳的大鸡蛋在地上滚动着,溢射出的万道光线,像一条条金黄色的麦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要是往年,田野上早就油菜翻滚、人来人往了,但现在,覆盖着厚厚淤泥的田野上看不到一个人,除了一些零星的油菜和野花,空荡荡的,光秃秃的,电线上还挂着半年前大水退去时留下的浮草,像旗帜一般在空中飘扬。走了没多远,我果然在我们家的那片油菜地里看见了父亲。他蹲在枝秆像他本人那样又瘦又矮、荚结得异常干瘪的油菜中间,像一堆陈年的油菜垛。起初,我不知道父亲蹲在那儿干什么,看见高高翘起露在外面的屁股和闻到一股臭味后,才知道他是在拉屎。我不知多少次看见父亲在地里拉屎了,熟悉他拉的屎那股与众不同的臭味。父亲一直就有在地里拉屎的习惯。他说在地里拉屎比在茅坑里拉屎舒服得多,他在茅坑里拉屎,总是吭哧吭哧地拉不出来,但在地里从没见他吭哧过。有时父亲去镇上赶集,他肚子里憋得再厉害,也决不把屎拉在别的地方,非赶回地里来拉不可。半年前发大水,我们和全村人在外面逃水荒时,父亲就经常一连好几天拉不出屎来,一个人只吃不拉该多难受哇。那些日子,见父亲总是皱着眉头,为拉不出屎来发愁,我也替他着急,暗暗盼着大水快退下去,好让父亲早日回到地里去痛痛快快地拉一次屎。现在,我看见蹲在油菜地里的父亲,知道他拉屎时最讨厌别人打搅,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当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父亲后,看见他一边拉屎,一边手捧着一张显然是从我的旧作文本上撕下来的纸,嘴巴念念有词地吟诵着什么,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他是在念我以前写的一篇作文。那篇作文的题目叫《父亲在油菜地里》,老师给我打了98分,在班上得了第一名。这时,我听见父亲念着:“我的父亲是个农民,他个子矮小,很少说话,除了种地,不会干别的活……父亲在油菜地里和在家里以及别的地方时那种蔫头耷脑的模样不同,他瘦小的身体显得异常高大、魁梧……春天,当父亲看见满地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在太阳下窃窃私语,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皱纹密布的脸上奇迹般舒展开来,荡满了蜂蜜似的笑容……沉甸甸、密匝匝的油菜荚在风中摇头晃脑,发出沙沙的响声,父亲就开始收割油菜了……父亲一改往常的笨拙样,变得出奇的矫健、灵活……他左右开弓,挥动镰刀,眨眼的工夫,怀里就抱了一大把熟透的油菜,他怀抱油菜的神情像抱着一个婴儿,生怕弄疼它们似的,轻轻放在地上,顺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弯下腰去,搂住了另一株胖嘟嘟、又粗又壮的油菜……”父亲只读过两年书,有的字他不认识,念得磕磕绊绊。他念到这儿,打算用纸揩屁股了,但不知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泥巴揩了屁股,提着裤子站起身来。这当儿,父亲转过脸来看见了我。他一点也不难为情,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像吃饭时碰到来串门的邻居问人家“吃了么”那样咧咧胡子拉碴的嘴说:“你也拉一点儿?”我摇摇头说:“二舅把卡车开来啦,叫你回去搬家哩。”但父亲像没听见似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枝烟叼在嘴上,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缝起眼睛,望着地里稀稀拉拉的油菜说:“再过几天,就该割了。可这枝儿瘦,荚也瘦,籽都没几颗,你说咋办?”他把脸转向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在质问我。他的目光空洞,显得六神无主,半年多前发大水时父亲也没这样过,这是只有小孩才有的目光,一个大人无论如何不该有这样的目光。二舅眼里就从来没有过这种目光。所以二舅和妈才说父亲是个“窝囊废”。我不由有些脸红。父亲也许真的是个窝囊废,以前妈让他去镇上跟二舅打工,他总是干到半途就溜回家来,末了妈只好自己去给二舅打工,把地里的活路全丢给父亲一个人。为这,他们俩没少吵过架,一吵起来,妈就叉着腰骂父亲,嗓门大得全村人都能听见:“全村哪个男人不在外面挣钱?都像你这么窝囊,连家门都不敢出,要是没了地咋办?等着饿死不成么……”每到这时,父亲的目光就黯淡下来,丝毫看不到在地里干活时那么炯炯有神了。现在,父亲佝偻着腰站在光秃秃的油菜地里,搓着双手,反复问我:“你说咋办……”他那口气仿佛家里遭了劫,一点不像父亲对儿子说话,倒像儿子对父亲说话,显得有点可怜。“二舅叫你回去搬家,他说镇上还有人等着用车哩。”我催促道。父亲诧异地瞥了我一眼,垂下脑袋,似乎思忖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拍了拍沾着泥巴的双手,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没了地,我还能干什么呢?”他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我只想着赶快搬家的事,明天一早,我就要坐在移民区宽敞明亮的新教室里上课了,可父亲却赖在这光秃秃的油菜地里舍不得离开,我真想不通。太阳升得更高了。鸡蛋变成了一个大火球,把燃烧的火焰喷射到覆盖着厚厚淤泥的田野上,喷射到干瘪瘦小的油菜和站在油菜地里的父亲和我的身上,把我们也变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团火焰。远处我家门口传来卡车的轰鸣声。二舅一定等不及,要把车开走了。“爹,走吧!这不是咱们的地啦,今年一发大水,又要给淹了,你不走咋办呢?”我扯了一把父亲的衣袖,用乞求的口气说,“没有地种了,妈说以后你还是去帮二舅跑运输……”但父亲没吭声,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像生了根一样;我再次扯了一下父亲,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父亲怎么啦,他难道变成了一株油菜吗?我仰起脸看了看父亲,但阳光太刺眼,父亲像一团火苗,在我眼里忽远忽近,模糊不清。我看不见他的脸。我突然有点害怕起来,使劲推了一把父亲,没想到他真的像一株被砍断的油菜倒在了地上,溅起满地尘土,还发出“扑通”一声巨响,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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