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树下,提一个烟袋,腰几乎躬成一个“7”字形,深深地吸一口手中的烟袋,然后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些烟雾熏红了一季又一季的杏儿,放眼眺望,只有一直都守望的那片山林。耳边又响起火车“轰隆”的鸣叫,那些只是个背影,永远停驻在那段时间的长河里。然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风声在窗外不时响起,依稀能想到那风是如何撞动了树叶,如何卷起地上的尘土,也依稀可回忆起那些杏儿一季又一季地变黄,变红,直到杏儿熟透了落下,然后又萌发希望……
这些回忆其实只属于外公,而今又到杏儿红时,我将它重新拾起,轻轻拭着灰尘,但还是不免弄得尘土轻舞飞扬。
外公言语不多,却对那棵树下磨了多年的方石情有独钟,他的眼神里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又在怀念些什么。记得那是一个深秋,那时我还小,看到外公一个人蹲坐在门前,便从后面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身上,然后吵闹着对他说要吃树上那些红透了的杏儿,外公却说:“咀嚼这果子,仿佛在咀嚼我的一生。”说完,就起身,顺手摘了一个果子放在我手心,我咬了一口,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杏儿,即便是红透的,也是又酸又涩。后来,我才明白外公这一生的辛酸。他经历过火灾,把他家折得只剩他一个人到处打拼,后来遇上了外婆,他们很相爱,可不幸总是如影随形,他们第一个孩子生下后不久,便夭折了,前年,外婆又去世了,他更是觉得生活不容易!他也更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他一个月买一本书放在我桌上。有一次上数学课要用小棒,他用树枝削成木条,然后打磨干净,给我做了100根木棒,外公就这样言语不多却默默地爱着我。
后来,外公病倒了,和我们来到城里治疗,又是深秋,外公的病房里总有一个装满杏儿的盘子,我拿起一个杏儿,轻轻地咬一口,甜甜的汁水溢满我的嘴。然后,我轻轻扬起手中的杏儿,对外公说:“很甜……”外公轻轻一笑,眼里似乎闪过些许泪花,然后静静地合上了双眼。
很久没有听到外公的声音,是被风吹散?很久没有看到外公的模样,是被月影慢慢隐没?可是,如今杏儿又红了,我像当年那样,倚着树,想怀念却只有风在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