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潘姨把一碗飘着葱花的香喷喷的荷包蛋面,端上楼。
曾忆砚看着谈企渔有滋有味地吃完面。谈企渔甚至把碗底的最后一口汤也喝个干净:“好香啊,真好吃,潘姨的手艺就是不错。”
曾忆砚脸舒笑意:“谈先生,这就好啰。看你胃口如此好,我很高兴。有了好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才可能图发展,创大业啊。”
谈企渔撂下碗筷,一边颔首,一边穿衣起床。
谈企渔走到书架旁,从敞开架下部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纸盒,说:“忆砚先生,好久没和你下象棋了。杀它一盘,怎么样?”
曾忆砚点头:“行,我也好久没过棋瘾了。”
谈企渔把棋盘纸展在大板桌上,把盒里的棋子轻轻倒在桌上。只听见落子声响轻重不一地在耳畔荡开,曾忆砚定睛一看,不胜惊讶:这哪是象棋子呀,均是些纽扣。
曾忆砚满腹狐疑:“谈先生,你拿错了吧?!”
谈企渔一边把纽扣布在棋盘上,一边不无得意地说:“错不了。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象棋呀,暂且叫它‘谈氏象棋’吧。”他的眼眸闪着莹莹柔光,嘴角撅起一丝狡黯的笑纹。
曾忆砚惊诧瞬间,谈企渔已把双方的棋子全部各就各位。曾忆砚的目光落在楚河、汉界两侧的阵垒,稍加琢磨、思辨,就心领神会了。
谈企渔朝曾忆砚眨眼一笑:“我想,不用我多加解释了。”
曾忆砚点头:“阵垒分明,各司其职,既无越位之虑,又无失责之虞;且能知己知彼,不乱方寸不混淆。好一副神奇之棋呀!”
谈企渔说:“不瞒你说,这副棋子还没有开过杀戒,是和忆砚先生首次一战呵。”
曾忆砚凝神:“甚为荣幸。我不客气了,先走一着。”
当头炮。
谈企渔稍显激动的神情收敛,屏气应战。
马来跳。
挺兵。
挺卒。
架炮。曾忆砚移炮时,手势在空中停留了一瞬。
出车。谈企渔的指头移动棋子时稍微有点儿颤抖。
抽烟。两堆云雾。
潘姨上楼,端上两杯茉莉花茶。她在棋盘旁停留了片刻。当她看清楚棋盘上均是些纽扣,惊讶得轻轻叹出声来。这两位大男人怎么啦?在搞什么名堂?猛听见谈企渔提醒对方当心自己的“车”,方知他俩是在下象棋。“车”是明吃的,她也略知象棋的一般套路。
瞥见宾主聚
精会神沉浸于“纸上谈兵”的样子,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在漫散。谈先生已经可以与人较量了,元气恢复了。他有曾忆砚这位书生挚友,真是人生一幸事啊。她这么思考着,拿着空茶盘轻手轻脚地下楼了。在楼梯上,她不由得泪湿眼圈。
和棋了。
纽扣全部摆进纸盒里。
曾忆砚站起身:“谈先生,你收集这副棋子,花了多少时间?”
谈企渔沉吟一下:“20年了。”
曾忆砚说:“今天很有意思。我想告辞了,你也该休息了。以后有空,我再来府上弈棋。”
谈企渔合上纸盒盖,眼眸闪亮:“我一直在考虑,该怎样谢谢你。忆砚先生是个君子,谢什么你都会拒绝。这样吧,这副象棋就送给你了,请你一定笑纳。”
曾忆砚用手推挡:“谈先生,这可使不得。棋子,你留着,这里面凝聚了你多少心血啊。再说,这些纽扣棋子,不少还是宝石呀。”
谈企渔笑了:“你这就见外了。在这个世上,能让我遇到你,是我们的缘分,也是我的福分。你对我父亲那份‘生命留言’的破译、解读,治愈我的心病。从此,我可以正常地生活,享受常人的幸福了,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棋子还是由你来收藏吧,有空时,我会到你府上来杀几盘。你不收下,就是眼里没有我这个朋友。”
曾忆砚接过象棋盒,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谈企渔眼眸里那种坚决,知道再拒绝会伤他的心的:“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谈企渔笑着说:“这就对了。我明天该去公司了。这辈子还没有如此长时间地休息过。”他一边说,一边伸伸手臂弯弯腰,一副磨拳擦掌的样子。
曾忆砚把象棋盒装进拎包,抬头说:“是呀,企渔公司里少了你这个‘帅’,也不是长久之计呀。不像我,充其量不过是匹‘马’,走街串巷的‘马’。哈哈。”说出这个意思,他就匆匆下楼了。
谈企渔送客至大铁栅栏门口。
他回到客厅,把音响打开,插入CD。一阵雄浑而悲怆的音乐在客厅荡漾。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整个身姿宛如一尊石雕。
乐曲尾声。余音萦耳。童年、少年、青年的诸多往事,在谈企渔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地映现。
一阵茉莉花香逼近。谈企渔一抬头,见是庞莉香。她走到音响旁,换了一张CD。按钮一揿,一阵轻快、优雅的音乐旋转出来。
庞莉香的工作已落实,市地方志编纂办公室录用了她。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谈企渔,可是当她到母亲的睡房取聘用通知书,重又走到客厅时,却不见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