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后北伐(2)

目前两军的态势是：蜀军在五丈原一带的渭河南岸地区占据一片区域，东面是司马懿主力沿渭河一线筑垒坚守，北面是郭淮军依托北原的地势筑垒防御，其西面是坚固的陈仓要塞。只有南面是通往汉中的斜谷。

从5月到8月，诸葛亮多次向魏军挑战，但是，魏军就是坚守不出，这样度过了一百多天。并且皇上派来了辛毗与其一起作战。

辛毗，字佐治，颍川阳翟（今河南禹州市）人。他是个正直而又固执的老人家，为人刚正，常常犯颜直谏。

曹丕曾经喜欢带着一大群大臣打猎玩，玩足玩美以后，曹丕得意洋洋地问辛毗说：咋样？很高兴吧？辛毗直接回答他：“对你来说很高兴不假，可是对于我们做臣子的，很苦！”说得曹丕无话可说。

辛毗就是这样一个有名的倔老头。

说到辛毗，捎带说说他的女儿辛宪英，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晋书·列女传》称“宪英聪明有才鉴”，曹丕登基那天，高兴得搂着辛毗的脖子，让辛毗猜自己高兴不高兴。辛宪英听说以后，就说曹丕在父亲刚死的情况下，竟然做出这样轻佻的举动，断言曹魏会是一个短命的王朝；她还准确断言司马懿高平陵事变的性质，准确断言钟会反叛。后来她嫁给羊耽，成为著名的太傅羊祜的婶子。她的外孙夏侯湛，与潘岳齐名，神逸貌美，时人号为“连璧”，过去有诗歌把辛宪英的智慧、曹娥的孝道、花木兰的忠贞、曹令女的气节、苏若兰的文才和孟姜女的刚烈并称为女中之冠。

而辛毗之所以那么牛，决不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宝贝女儿，而是因为老人家对曹魏立有大功，可谓是破家为国。本来辛毗和哥哥辛评在袁绍手下工作，辛毗看到袁绍无能，就对哥哥说改投曹操，可哥哥辛评却没有同意，官渡战败后，袁绍不久就死去了。那时，辛毗在袁谭手下，袁谭派辛毗去曹操那里搬兵打自己的弟弟袁尚，曹操就趁机把久闻大名的辛毗扣在了自己身边。那头，邺县城里的审酉已发现辛毗投敌，就以此为由把辛家满门抄斩。然而，审配的侄子审荣和辛毗私交很好，对自己叔叔审配的做法十分厌恶，等曹军围困邺城的时候，就偷开了邺城城门，让曹军顺利攻下了袁尚的老窝。

在曹睿派遣辛毗来司马懿军中的时候，他的官职是卫尉，位列九卿，负责皇宫的警卫，这个职务都是皇帝最放心的人物担任。而这次派来的身份则是大将军军师，并且加“使持节”号，这是持节中最厉害的一种，可以自行诛杀2000石以下的官吏。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节，是什么？

汉代的节，“以竹为主，柄长八尺，以牦牛尾其吒三重。”汉一尺约合今23厘米，可知是在一根约长1.8米的竹柄上，束有三重用牦牛尾制的节旄。皇帝不能事事躬亲，所以必须指派人代行，可空口无信，以节为凭。节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因为辛黜是使持节，所以，实际上魏军西北军区的最高统帅不是司马懿，而是辛毗。所以，《三国志》里也说：“明帝以毗为大将军军师，使持节，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违犯。”

由于司马懿所带的魏军坚守不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激怒诸葛亮，派人给司马懿送去一套女人的衣服。司马懿知道是计，并没有理会。这下使诸葛亮更怒，就派蜀军轮着班没日没夜的叫骂。

在蜀军没日没夜的辱骂当中，吴国的部队也开始了对魏国的进攻，魏明帝则正准备御驾东征。

魏明帝的思路非常清晰，他在让辛毗带来的诏书中明确要求：“我要你坚守营垒，摧毁敌人的士气，使他们想进攻无法进攻，想决战无法决战，用时间换他们的粮食，粮食耗尽，又没有地方可以抢夺，自然撤退，等他们撤退时进击，可以大获全胜。”一句话，西线无论如何都必须采取守势，违令者，斩！

西线将领们的情绪降低到了极点！

司马懿的情绪随着众人也“降低到了极点”！

无数个西北汉子对着骄横的蜀军怒目圆睁，但又无可奈何。

终于有一天，在长久的忍耐中，在忍无可忍中，一个人接着是一群人，咆哮着，跨马持枪要带领手下冲出营门他们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们决定不顾皇帝的诏书，去与狂妄的蜀军拼个你死我活！

遥遥的，在军门正中，站着一个老人。

西北高原上刮来的风，吹动着他花白的胡须和那同样花白的头发，在高大的营门中，在威武的军马下，他显得那么的瘦小，甚至令人怀疑风都能把他刮倒。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节！

节上的牦牛尾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那么的耀眼、醒目。

老头目视前方，纹丝不动。他从喉咙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嘶叫：

“敢迈出军门一步者，杀无赦！”

周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战马的长嘶。

在这个倔强老头子的威严下，魏军躲在营垒后面整整三个月！

其间，司马懿也不失时机地秀一下自己，做出积极请战的姿态，甚至也披甲上马，试图冲出军门。据《魏略》记载：“宣王数数欲进攻，毗禁不听。宣王虽能行意，而每屈于毗。”

回想起来，以司马懿的狡诈，这样做有几个好处：

一是把自己紧紧地和那帮有勇无谋、但又手握兵权的将军们绑在了一起，提高自己在那帮实力派心中的地位。

二是显示自己的勇。作为一名统帅，如果没有勇气，就没人从心眼里服你，也无法有效地控制军队。这在关键的时候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官位不起作用的时候，比如说在大败被敌人追杀，或者在政变中，瞬间决定是否跟定你，靠的就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对你敬重和长期形成的情感纽带。

三就有点卑鄙了。司马懿千里请战，姑且不说是场把戏，我们也不知道请战书到底是怎么写的，但揣测起来，势必情词激烈，魏明帝被逼到了墙角，人家请战，你总不能压着不报吧，魏明帝担心之下就派去了辛毗，一切懦弱怨气从司马懿的身上化解得无影无踪，转嫁到了魏明帝的身上。

这一点与真正的忠臣时时刻刻维护皇帝的形象截然相反。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双方就这么干耗着……

不过，打不成仗，相互之间还是有交往的。司马懿对诸葛亮派来的使者，不谈军事，只是关心诸葛亮的身体状况，你家丞相吃饭吃的咋样，休息得好不好，一副关心的模样。使者说：“诸葛公勤劳为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工作，一直忙到夜深，对于处罚20棒以上的都要亲自审问，每顿吃的很少。”在司马懿温情脉脉的“关心”下，使者无意中透露了蜀军最大的军事秘密——主帅的身体健康。等使者走后，司马懿对手下说：“诸葛亮吃的少，处理的事情又多，长期这样，身体怎么能受的了呢？”

终于，8月的一天，一颗长长的彗星落到五丈原上。伴随着那颗大星的陨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过了几天，诸葛亮就病死在五丈原上。人们都说诸葛亮是劳累死的，死时，年仅54岁。

人们惊奇地发现：诸葛亮竟然和汉献帝刘协同年生，同年死。汉朝的最后一个君主为了复兴汉室而殚精竭虑、堪称汉朝最后的一任宰相也同年死去。这是历史的巧合吗？

它意味着什么呢？

瑟瑟的风依然在吹着。

而那个时代将永不再来。

平心而论，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诸葛亮的确不是一个顶尖的军事家。

诸葛亮第四次出祁山时，魏延率领1万精骑长驱沓中并击败郭淮，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在诸葛亮训练下，当时的蜀军，不论从长途奔袭或者是双方对攻，战斗力都是很强的。有这么好的士兵，但是和司马懿一旦对垒起来，总是显得束手无策。其实，打仗就是这么邪乎，用兵贵在用奇，可诸葛亮总那么正儿八经，即使陈寿也评价道：“诸葛亮）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

不过，诸葛亮绝对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很多年以后，当晋武帝问樊建诸葛亮之治国，樊建回答说：“诸葛亮闻恶必改，而不矜过，赏罚之信，足感神明。”

在卧龙岗上就提出了三分天下的预言，并设计出从荆州和汉中两路夹击曹魏的策略，如果当时认真做好与孙权的关系，并且分出进攻的主次，采取虚虚实实的战略，以汉中王在汉中北进，实施佯攻，把荆州作为主攻方向，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后来，毛泽东在读苏洵《权书·项籍》中有关评说诸葛亮“弃荆州而就西蜀，吾知其无能为也”一条日一，写下了批语：其始误于《隆中对》，千里之遥而二分兵力，其终则关羽、刘备、诸葛三分兵力，安得不败。老人家批评诸葛亮两路出击没有集中兵力于一路是错误的。我个人则认为，两路打击并没有错，错的是平均分配兵力，没分主次，试看以后蜀国失去荆州以后，只能从汉中北出，再无第二条出击道路，魏匡防守则游刃有余；而只能北出的蜀国，其守不可出，其出不可继，兢兢自安犹且不给，而何足以制中原哉？（苏洵《权书。项籍》）

然而，千年以来感动我们的还是诸葛亮的忠诚、勤恳，还有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类似殉教一样的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