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闷热的夜,没有一丝风。天空中一片漆黑,可以感觉到,这漆黑,是因为天顶上压着厚重的乌云,雨,就要来了。
踩着路灯的微弱光线,一只妖在这黑夜中迈着沉重的步子前行。他要去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谁?他是急需渴望证明自己是拥有强大妖力的究水。他要如何证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学院的盘房区内,有一间特殊的盘房。这间盘房没有客厅,也没有隔开五间寝室,因为住在这间盘房内的妖不需要这些。自从他只身住进这间与众不同的盘房后,四年多来,除了他,从没有其他妖进入过这间盘房。也许是因为他不善交际,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朋友,而更多的,是因为他令众生畏惧的力量。他就是艋索。
不过今天,究水却要叩开艋索这间盘房的大门,他的目的,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危险的行为,可是究水却认为这是能证明自己的最好方法。
“咚......咚咚。”究水的心跳,随着这几声敲门声,慢慢开始加速。借着路灯的微光,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板上毫无美感的纹路,似乎觉得那些纹路在嘲笑自己。紧张、焦虑和兴奋交织在他的情绪里,他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咚咚咚咚......”
门,吱呀打开了,门内的艋索穿着很整齐,根本不像是回到家中的随意穿着,更像是刻意打扮了,在等待来客一般。
艋索走出门外,并没有让究水进屋,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艋索轻轻关上房门,缓缓说了一声:“跟我来。”就不快不慢的离开了盘房,向黑夜中走去。
究水此时混乱的情绪中又多了一层疑惑,因为自己什么话也没有说,他还没有告诉艋索,他来找他的目的。究水终究没有沉住气,在艋索身后沉声道:“我是来找你决斗的。”
艋索的脚步还是不紧不慢的向前迈着,头也没有回,仍然缓缓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究水咬了咬牙,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他知道,艋索已经答应了跟他决斗,而且,艋索好像事先知道自己要来找他决斗一样。究水的心里,开始对艋索有所顾忌了。
闷热的黑夜,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烦闷。究水跟在艋索大约两米远的距离,死死的盯着他的背,而自己的背,早被汗水湿透。一般的闷热,是不会让究水汗流浃背的。
图书馆后面的花园,平时这里就很少有妖前来,在这闷热的夜里,更不会有半只妖的影子。艋索转过身来,对着究水冷冷的说道:“就是这里。”
究水轻哼一声,说到:“你就不怕将这里的花草树木全给毁了?”
艋索绕开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真的很渴望拥有力量吗?”
究水一愣,他知道艋索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艋索为什么会这么准确的用这样的问题来问自己。究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浓郁的花草气息,回答道:“每个妖都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艋索没有否认,还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你拥有了力量,你会用来做什么?”
究水冷冷一笑,忽然提高声音道:“至于以后,这力量用来做什么我不能确定,但是现在,我知道这力量是用来打败你,来证明我自己的。”
在说话间,究水已经将双臂化作冰锥,一跃腾空,汹涌澎湃的水之妖力围绕全身,哗啦作响。究水感觉自己即将要爆发出比那‘水麒麟’还要强大的妖力,他的脸狰狞的露出满是杀意的诡异笑容,口中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之前对于艋索的顾忌,在这一刻,完全烟消云散。因为当一只妖癫狂时,他是毫无畏惧,而且十分可怕的。
艋索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即使有表情,在这黑夜中也没有谁能看清。
整个时空忽然都静止了,究水跃在空中,双臂翼展,两把冰锥还寒光闪闪,他的表情凝固在那狰狞的怪笑上,只是口中的怪叫声却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刚才还汹涌澎湃的妖力也荡然无存。不过他的内心此时却还是汹涌澎湃,但是短短几秒钟之后,就被恐惧和绝望所替代了。
究水眼里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艋索站在那里,身姿与刚才说话时没有半点的改变。他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四周变得光亮如白昼。可是自己的双眼视线却无法改变,只能看着艋索那冷峻的脸和挺拔的身姿,无法去寻找这光亮的来源。
“你没有办法证明你自己,因为你没有办法证明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艋索的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晰,清晰到能刻印到究水的心里。
夜,还是那么黑,雨,从黑空中倾盆而下。究水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咆哮着,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体上。当事实击败幻想的那一刻,再坚强的心也可能会崩溃。
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花草上悬着水珠,散发着芬芳,晨光照耀着温润的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逍瞑走出医务室,眯着双眼,抬头看了看金色的太阳,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舒展活跃起来。他一时兴起,就在这医务室的大门外,耍开了一套拳法。
逍瞑的这套拳法,就是在那本“无字天书中”悟出来的。说是一套拳法,其实也不甚准确,因为他的这拳法施展出来,并没有那么的行云流水,也不是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粗略一看就好像是拳法的初学者,连招式也记不清,打得毫不连贯。
然而内行却知道这套拳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将拳法中的花招去掉,剩下能克敌制胜的妙招、高招。
一套拳法打完,逍瞑感觉筋骨更加活络,看来他的伤,已经痊愈。
“好拳,好拳。逍瞑少爷,你不愧为逍遥王的后裔,如此重伤,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属下佩服,佩服啊!”说话的正是兢雷,他不知何时和乞仆一起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观看逍瞑打拳已经有好半天了。
逍瞑见这两妖,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快步走到树下,问道:“你们俩又来做什么?”
兢雷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说道:“逍瞑少爷,我是来提醒你的。你这次受伤,明显是有幕后黑手暗中在你们比赛中灌注了妖力,导致一招普通的‘水麒麟’变得威力巨大,那幕后黑手显然是要借刀取你性命。”
逍瞑一听,心中一怔,惊讶的问道:“你是说那‘水麒麟’不是究水使出来的?”兢雷望着逍瞑点了点头。
逍瞑忽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失望的喃喃道:“唉!可惜了!我还准备去请教究水是如何修炼出那么厉害的妖力呢?原来不是他啊!”逍瞑很兴奋的问道:“大叔,那招‘水麒麟’是谁施展出来的?”
兢雷和乞仆对于逍瞑的反应甚感诧异,好像逍瞑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一样,如今的他还在考虑如何修炼妖力。不知是他迟钝愚昧还是武痴成癫,亦或是对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兢雷摇了摇头说道:“属下无能,还不能查出是谁想刺杀你,不过我能预感到,那妖和上妖界即将发生的劫难有莫大关系。”
逍瞑捏着下巴,问道:“你总是说上妖界有大灾难,到底是什么灾难?你真的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吗?”
兢雷很肯定的回答道:“逍瞑少爷,请你相信我。”
逍瞑看着兢雷的双眼,那双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沧桑的双眼,却还是那么清晰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于是逍瞑也很干脆的说了一声:“好,我相信你。”
兢雷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多谢逍瞑少爷。”
这句‘逍瞑少爷’忽然让逍瞑想起了什么,他连忙问道:“你说的‘逍遥王’是不是《妖界大传》里的逍遥王?”
兢雷又是微微一笑,笑中藏着神秘,他没有回答逍瞑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逍瞑:“你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这一问,把逍瞑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几秒钟之后,逍瞑忽的跺脚拍手道:“哎呀!我的书!”说完匆匆向医务室跑去。
等逍瞑拿回书,回到树下时,兢雷和乞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逍瞑看着手中的《妖界大传》,心道这两个家伙分明是有意回避我的问题。
为了庆祝逍瞑康复出院,第七修团的队员们纷纷慷慨解囊,租下学院食堂的一间豪华包间,点了满满一大桌丰盛又上档次的美味佳肴。对于一个热衷美食的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礼物,作为对送礼者的尊重,将这些佳肴吃得一干二净就是最好的方法。
包间里欢声笑语,可是在包间外,却有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在狠狠的注视着那包间的方向。这双血眼,正是第三修团团长究水的眼睛。他的眼珠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右手将指间的调羹都捏得变了形。他面前的餐盘里,食物与刚才盛来时一样,原封不动。自从究水被艋索莫名其妙的击败后,他吃什么食物都如同嚼蜡。作为对战的胜利者,为什么反而会遭到非议?作为对战的失败者,为什么反而如此高兴?还大搞宴席庆贺。
究水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去想明白,因为他的心已经开始扭曲,他已经将逍瞑,将艋索,将一切不顺他心意的妖视为仇敌。他只想拥有无穷的妖力,去毁灭,去毁灭他所仇视的一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