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父母倒是在市郊有一套房子。只是他觉得那条一半都是黄泥的道路一到天黑连路灯也没有,就在店里搭了个小床,将就一下。
“你回家走大路,别贪近走小路了。”王小波叮嘱林晓梅。
本来林晓梅可以在7点半回家的。因为H市毕竟不是大城市,这个时间点基本不会再有人出来吃晚饭了。只是她想把餐单拟定好,又正好是等尤佳美过来,就和王小波一起收铺。
回到家,林建国和二梅边看电视边等她。
“晓梅,吃饭了吗?”林建国摇着扇子迎出来。
“吃过了。爸,以后我上班的地方是个咖啡店,有晚餐吃的。”林晓梅解释道。
“什么??”二梅一听女儿在咖啡店工作,一下子火上来了。
“我们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回来去咖啡店上班?冲咖啡还是端盘子?”
林建国拉开冲过来的二梅。
林晓梅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回答道:“做蛋糕和简餐。不过老板看我厨艺好,请我当合伙人。年底有分红。”
“哼!那也是个厨子!”二梅站在客厅中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林晓梅,你告诉我!是不是尤佳美帮你找的工作?”
“不!是!”林晓梅迎向二梅的眼神,挺了挺胸回答道:“你在尤佳美那儿闹成那样把我带回来,我还好意思让她帮忙介绍工作啊?让她的邻居看笑话不够,还要给她的朋友看笑话吗?”
二梅随手摔了一把椅子,怒吼道:“什么闹成那样?我闹什么了?哦!!你嫌你妈我丢人是吧!啊!我养你这么大,现在嫌弃我了!”
二梅说着说着又拉开了哭腔。林建国见状急忙安抚二梅。让林晓梅给母亲道歉。
林晓梅叹了一口气,作低伏状:“妈,对不起。”
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客厅里,二梅还在哭天抢地地发着怒火。
林晓梅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从小到大,二梅动不动就会呈现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毫无缘由。甚至有时候林晓梅放学一回家,就会遭受一场莫名其妙的冷遇。不是因为成绩差,不是因为老师告状。所以,林晓梅从小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不敢让成绩掉出班级前十。可是渐渐地,她变得不再在乎了。因为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二梅满意。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想让二梅变成自己人生的编剧与导演,而自己只负责演戏,不能改任何一个剧情,任何一句台词。
林晓梅躺在床上,摸出包里的消炎药,干咽着吞了一颗下去。她不知道二梅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又给尤佳美发了个信息,问她到家没有。尤佳美回她一张贴着面膜的照片。
待林晓梅热醒过来,已不知道是几点钟模样了。她轻手轻脚地去了浴室随便冲洗了一下,回了房间。席子上全是汗水,她也懒得再去擦拭,只将席子翻个面便继续睡了。
早上,林建国照例煮了粥,还买了林晓梅喜欢的油条。二梅则没有动静,估计还生着气,不肯出来吃早饭。
林建国一边吃一边朝林晓梅这边看。林晓梅放下碗,道:“咖啡店离这里不远,穿过公园就到了。店名就叫‘咖啡店’,老板叫王小波。”
林晓梅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我真的是有红利分的。”
说完,整理了一下东西去咖啡店了。
“你这么早来?”王小波听到敲门声,刚说了句“十点开业”就看到林晓梅冲他招手。
王小波回头看了看店里的钟,奇道:“才8点钟!本来昨晚应该给你一把钥匙的,后来想着我就睡在店里,就没给你。”
“你不会是以为我是骗你的吧?一大早来看看店还在不在?”王小波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道。
“嘁!”林晓梅白她一眼,回道:“我又没有投钱在这里,你走了,我大不了另找份工作呗。”
“倒是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骗子,不肯把钥匙给我吧~~”林晓梅一到店里,感觉人也轻松自在了许多,和王小波开起玩笑。
莫非真当自己是这里的老板了?林晓梅想到这里,耸了耸肩。
王小波急忙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辩解道:“怎么会?我一收拾好就找给你!”
“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林晓梅笑了笑。开始准备做蛋糕。
“要不,今天还是做戚风蛋糕吧?这烤箱应该可以放两个模具,可以节省时间。”林晓梅询问王小波。
“你也是老板,而且厨房里的你是话事人!”
“真的让我合伙吗?”林晓梅问道。
“那还有假,协议都签了,在你表姐那里。她没给你吗?”
“她昨晚喝成这样,还能记得给我吗?”林晓梅听了王小波的话放下心来。想着昨晚自己在二梅面前夸下了海口,说是这里的合伙人,万一王小波又反口,肯定要让二梅看笑话了。
蛋糕在烤箱里散发出香味。王小波吞了口口水,倚在操作台边等着。
“要不要买些水果?昨天的果汁卖得还可以。”林晓梅问道。
“好,我吃了早饭去买。”王小波应道。
临近十一点,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林晓梅和王小波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向外张望。
太阳还是那么猛烈,刺得他们眼睛都眯了起来。路上稀稀拉拉没什么人影,连流浪狗也不见了踪影。
“晓梅。”林建国站在窗外,向晓梅招手。
晓梅跑去门口将他迎进来,向他介绍王小波。
林建国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搓着手,将林晓梅拉到一边,问道:“晓梅,你在这里上班也挺好。就是……就是……”
林建国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了。随后叹了口气,道:“晓梅,你哪里来的钱投这个店啊?”
“我是来当厨师的,做做蛋糕,烤点鸡翅,做个意大利面什么的,算是技术入股。”林晓梅解释道。
王小波也凑过来夸奖林晓梅:“叔叔,我这店能开张全靠晓梅了。”接着将林晓梅昨天的事叙述了一通。在林晓梅听来,简直就是极其浮夸。特别强调了尤佳美让他签的那份红利分配协议。
林建国的脸上显出满意的样子来。王小波说要给他冲杯招牌咖啡,林建国连连摇手,说喝不惯这些东西。
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家烧午饭给二梅吃,就回去了。其实是给二梅报信去了。林晓梅也猜到,一定是二梅自己拉不下面子,让他来这里的。
下午的生意也是惨淡收场。午饭没有心思吃,煮了一碗意大利面。晚饭就是果汁加蛋糕。正在两人意兴阑珊地开始打烊时,尤佳美来了。
一双高跟鞋“噔噔噔”地扣着地板。王小波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招呼她坐下,极有兴致地冲了三杯咖啡过来。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冲咖啡。
尤佳美看了一眼林晓梅,却没说什么。转头问王小波生意如何。
王小波叹了口气,摇摇头。尤佳美随口安慰了他们几句,谈话的气氛也淡了下来。尤佳美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提出送林晓梅回家,顺便看望一下小姨。
王小波也站起来收拾杯盘,让她们回去。临出门还叮嘱她们路上小心。
不过七点多的光景。不止路上行人颇多,公园里还有许多进行晚锻炼或是遛狗的人。
“你和那个王小波怎么回事?”尤佳美直接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林晓梅被问得莫名其妙。
“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年轻女人,一起开个店。你觉得能没点什么事?”
“唉哟!”林晓梅皱起了眉头,“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不过是进去乘个凉,就被拉去当厨师了。”
“嘁!我看王小波是对你意思。”尤佳美白了她一眼。“不如,你跟王小波好了算了,孩子就是他的了。”
林晓梅跳了起来:“你疯啦?”
说完又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根本没人注意她们俩。
尤佳美又白她一眼,低声道:“第一胎打掉不好,万一以后生不了怎么办?不过王小波也不是好唬弄的。”
林晓梅不再理尤佳美,快步穿出公园,往家走去。
尤佳美一路跟在后面,也不出声。很快到了家门口。
林晓梅站在单元问前问道:“你要进去吗?”
尤佳美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林晓梅,我是为你好。”这才转身走了。她的车还停在咖啡店附近。
林晓梅掏出钥匙开门。二梅还没有消气,正眼也不看林晓梅一眼。不过按她自己的说法,她早就不生气了,不,她根本没有生过气。
林晓梅也没有精力再同她说什么。默默地洗了澡,准备睡觉。
黑暗中,林晓梅摸索着吞了一粒消炎药。轻轻地按了按小腹。原本就不瘦的她,现在平躺着肚子居然有些凹陷了。她不知道现在那个小小的胚胎不过一点点大。视觉上,根本感觉不到腹部的变化。只是她这段时间太过劳累,胃口也差,反而消瘦了。
咖啡店的生意一直是平平淡炎的样子。王小波没有说什么,可是林晓梅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离歇业也不远了。开头几天,她都是一早过来发发呆,有客人时招呼一下。蛋糕已经不做了,天气太热,点的人也少。之后,她发现自己做的果汁比咖啡受欢迎,一来是天气太热,水果更加清新爽口,二来她都是在吧台用新鲜水果榨的,客人看得到都是不加糖浆的,自然也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