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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引子

“谁言青门悲,俯期吴山幽”,“蜀客到江南,长忆吴山好”。吴山不高,但由于绵亘起伏伸入杭州市区,近瞰西湖,远眺钱塘江及两岸平畴,且尽揽杭州江、山、湖、城之胜,便有了凌空超越之感。吴山主位独好,林茂泉丰。南宋以下,祠庙寺观越建越多,至明清,商业店肆纷纷挤入,步步楼台,处处寺庙,香客游人摩肩接踵,一片热闹非常的景象。

1903年夏,在吴山城隍庙外的一个测字摊上,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年轻人坐在测字摊旁边的板凳上,随后报上了姓名年龄、生辰八字。

“敝姓张,小名小林,乳名阿虎。籍贯慈溪,家住拱宸桥……”张小林顿了一顿,郑重其事地说,“敝人慕许山人之名而来,从拱宸桥到这吴山城隍庙,需要走几个时辰,想必山人可看出在下诚意。”

听说张小林慕名而来,许山人心里乐了。许山人名吾生,专事看相、算命、测字的营生,尤以看相、算命在杭州府小有名气。

许吾生睁开微闭的双目,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张小林。但见他五大三粗,方头大耳,目光凛冽,虎虎生风。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此人生就一副凶相,倘若打起架来,单看这两只胳膊,便是臂力过人,旁的人三两个断乎不是对手。

“在下测官运,再烦劳山人给取一个吉利的名号。”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膀大腰圆的张小林竟然有些紧张,让这位瘦弱的算命先生有些莫名其妙。许吾生算命虽“灵验”,却不曾测出张小林紧张的是即将揭开的“官运”谜底。

“这官运么……”许吾生仔细端详起张小林这张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沉吟半晌,矍然连呼:

“福相!富贵之相!大富大贵之相!”许吾生呼过之后又说,“本山人不敢说你究竟官至何许,但依你面相与生辰八字看,今生必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不过……”

“不过什么?”张小林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许吾生的手,将瘦弱的许吾生险些带个跟头,“请山人明示!”

许吾生惊出一身冷汗。或许他看出此人日后必将不得好死,或许他故弄玄虚,总之受此一惊,急忙改口。

“你乳名阿虎,官名可取单字‘寅’,张寅。这可是个大吉大利的富贵之名。”

“张寅,好!”张小林读了几年私塾,自然晓得风流才子唐伯虎亦称“唐寅”。

“你小名小林,虎在林中咆哮,可取‘啸林’为号——虎啸山林,百兽震恐,哪个不怕!”

“好!山人果然名不虚传!”张小林对这个“虎啸山林”满意极了。

“小老弟,将来大富大贵,不要忘了今日给你取名的山人哦!”

“山人尽管放心,今日不曾多带银两,只此一枚龙洋,请山人吃碗茶。他日有成,必当厚报!”

张小林将龙洋递到许吾生手中,欢天喜地地下山去了。

张小林何许人也?因何如此迷信山人许吾生?

原来,张小林幼时生活在老家慈溪,父亲张全海开了一爿箍桶店,原本生活尚属安定,怎料张小林13岁那年,父亲意外去世。张小林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张大林,母子三人为了维持生计,移居140多公里外的杭州拱宸桥,兄弟二人同时进了织造绸缎的机房当了学徒。

哪曾想,张小林受不了劳累之苦,未曾出师便离开机房,与拱宸桥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由于他身大力不亏,很快在流氓瘪三的队伍里脱颖而出,靠着拳头在拱宸桥打出一片小天地,也算成为了拱宸桥的一小霸,但也成为了街坊四邻眼中的扫把星。

忽然有一天,张小林良心发现,觉得如此打打杀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家有老母亲需要赡养。但做什么营生好呢?恰逢浙江武备学堂招生,他晓得武备学堂是专门为清王朝培养下级军官的地方。下级便下级,干得好了自然会有升为上级的辰光。张小林认定这是一条升官之路,虽说读了几年私塾,也能“之乎者也”几句,且写得一手不错的字,但终究学得欠些火候,倘若参加考试,唯恐难以中榜。张小林素来迷信算命,又听说吴山上有山人许吾生算命测字尤其灵验,便寄希望于许吾生,说不定请山人给自己取个名号便能带来好运。

如今,张小林名号取得,从此改名为“张啸林”,这就是日后称霸黄浦滩头的青帮大亨、三大黑帮教主之一——张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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