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是原就业大队副大队长王新国,向光辉失踪后,调到直属一队担任队长。他看见眼前架势,连忙掏枪,站到汪文丽身边,问:“汪队长,什么情况?”
“他们不按程序抓人!”汪文丽说,“你派个人,马上去报告,我在这里顶着。”
王新国为难地说:“可是我带的全部是新犯呀?跑了怎么办?”
蒲国光见是王新国,大声训斥:“王新国,你也要跟汪文丽乱来?你还有没有觉悟?”
王新国有些迟疑,看看他,又看看汪文丽。
就在这时,一个新犯突然冲着一队收工的罪犯叫嚷:“公安又乱抓人了,要抓我们队长……”
这队罪犯恰好是宋明远平常带的分队,他们看见自己的队长被绑了,呐喊着站到汪文丽身后助威。附近劳动的罪犯闻讯赶来,人越聚越多。犯人们最记恨的就是地方上抓人办案的公安,起哄的,咒骂的,闹闹嚷嚷,把公安局那辆吉普车包围起来。
蒲国光急得满头大汗,冲着犯人威胁道:“滚,都给老子滚回去,要不然……”
刚才那个呼救的新犯高叫着打断他的话:“要不然怎么的?告诉你,这里是劳改队,不是你们公安的地盘!”
他转身对着罪犯们喊:“同改们,你们说说,是劳改队有饭吃,还是看守所有饭吃?”
犯人们高叫:“劳改队!”
“是看守所打人凶,还是劳改队打人凶?”
“看守所!”
“是公安待我们好,还是劳改队干部待我们好?”
“劳改队干部!”
罪犯们越喊越激动,压抑在内心的郁闷一下子释放出来,喊声震天动地,惊动了四大队所有干部和犯人。
有犯人认出了那个新犯,惊喜地叫:“孔夫子,你怎么又来了?”
孔夫子就是去年初冬、刚到四大队就绝食的那个罪犯,因为是小学教师,所以犯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孔夫子”。
“她能出啥事儿?”一听杨雨荷出事了,姚志海很纳闷。
何三福说:“我腰痛,到医院找杨医生瞧瞧,县公安局来人要拘捕杨医生,我问他们农场主要领导知道不?他们说什么事关重大,来不及通知我们单位。我叫李志明院长先稳住他们,就来找你了。”
“什么原因?”
何三福摇摇头:“不知道。”
姚志海转身又走进会议室,径直来到吴道勇面前,低声说:“县公安局拘捕杨雨荷杨医生,你同意的?”
“什么?”吴道勇拍案而起,“啥时候的事?”
其他人都盯着他俩。
姚志海转向吕秉林,又看看李秀挺,问:“县公安局到我们单位抓人,你们知道不?”
李秀挺一下子站起来,正想发话,却忍住了,转身看着吕秉林:“书记,我不知道。”
“啥?”吕秉林脸色一变,“抓人?”
这时,办公室一个干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四大队出事儿了,县公安局去抓人,被四大队干部和罪犯包围了起来。
吴道勇大声说:“到我们这里抓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砰”的一声,吕秉林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沉着脸站起来说:“姚志海、何三福,你们马上回四大队,把他们要抓的人带到这里来,其余的跟我去医院。”
“书记,我和李支队长去就行了,你还是在这里指挥。”吴道勇说。
吕秉林说:“也好。”
姚志海跑出去招呼何三福就走,他的马送给罗大娘他们充饥,边走边说:“老何,我骑你的马先回去,你去借一匹。”
“不用借,有人送了你一匹马。”
“哦?谁?”
何三幅有点犹豫:“这个……他叫我不要告诉你。”
“那你还告诉我干什么?”姚志海径直走到他那匹马前一跃而上,策马而去。
何三福骑马追上来,说:“是吴支队长,吴道勇。他说你没马怎么行?就把他的马给了我。”
“这小子,还行。”姚志海大笑。
刘立信刚下山,就听到公安要拘捕杨雨荷和宋明远的消息,不由得窃喜连连。在他与陈恒山的计划中,最担心的就是姚渠成和杨雨荷,这两人不仅在两溪口农场就业的、尚在劳改的原党国人士的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而且在干部中也有一定威望。要成事,必须得到他们两人的支持。他和陈恒山商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杨雨荷支持他们,就是要利用杨雨荷帮宋明远的母亲搞药的事儿大做文章,威逼她跟他们一起举事。没想到蒲国光为了报复宋明远,竟然向地方公安局报案。但是两溪口农场毕竟也是个半武装单位,不属于所在县管辖,所以他料定农场不会让县公安局带走尚在服刑中的杨雨荷。如果在起事之前,他们救出杨雨荷,杨雨荷必定会跟他们走。真是天助我也。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都在帮着他们,看来共产党确实在自毁江山。
心里一乐呵,就有点得意忘形,路过农场医院时天色已晚,就溜达进去。医院出奇地寂静,沿着围墙石子路走,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知不觉就来到杨菲菲住的平房,躲在暗处确信周围没有人后,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屋里传来一男一女说话声。
“乖乖,想死我了,来亲一个……”
杨菲菲说:“不要,不要啊,要是杨医生回来了……”
“她?这回怕是回不来了,你知道不?她偷青霉素,被抓起来了。哎呀,我的心肝耶,我这小弟弟都生锈了,不信你摸摸,摸摸……”
刘立信忖道:“这狗男人是谁?”
他拿出两根细细铁丝,小心翼翼插进锁孔里。
“廖哥,你们男人都一样,脱了裤子就下田,播了种子就走,从来不管我们女人的感受……”
“廖哥?”刘立信一惊,“难道是廖居正?”
男人说:“我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发誓。”
杨菲菲哼了一声,说:“真心?那你怎么不打报告娶我?”
“我……”
杨菲菲冷笑:“没话说了吧?”
刘立信确信,这个男的就是农场办公室主任廖居正。他脑子飞速旋转,究竟该怎么办?要是能利用一下廖居正,那对他们的计划可是有莫大的帮助。
杨菲菲嘤嘤地哭了起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哭什么呀?要是让别人听见……”
廖居正的语气有些慌张。
刘立信眼珠一转,一下子有了主意,麻利地打开锁,闪进去对着廖居正的后颈子就是一掌,廖居正立即晕了过去。
杨菲菲吓得惊叫起来,还没叫出声,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嘴巴。
“别出声!”刘立信低声喝道,另外一只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抓住奶子揉搓着。
杨菲菲听出了他是谁,心里像塞了一块冰,两行眼泪倏然滑过面颊,她没有哭泣,但是她的心在哭泣,在滴血。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刘立信见她像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狠狠把奶子捏了一把。
杨菲菲感觉奶子要被捏破了一般,钻心地痛,但是她咬紧牙关,就是不哼一声。
“哼,老子不信你就没点感觉……”刘立信把她按在床上,扯下她的裤子,使出浑身力气猛插入她的身体里,然后继续猛冲猛打,嘴里还像疯狗一般狂吠,“怎么样?今天老子猛么?说,爽不?问你呢?”
他见她还是如僵尸一般,有些愤怒,还有些沮丧,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低声喝道:“问你呢,爽不爽?”
杨菲菲心如死灰,只是流泪,连哼都不哼一声。
这种无声的反抗激起了刘立信更大的怒火,他扇一个耳光问一句:“爽不?”
也许是无趣,也许是射了,他趴在她身上喘粗气。喘息了好一阵子,他跳下床,拉上裤子,把廖居正抱在床上,扒下他的衣服,把廖居正脱得赤条条的,对杨菲菲说:“趴在他身上。”
杨菲菲没有动。
他把她拉过来,按在廖居正身上,俯身在她耳旁说:“你听好,一会儿廖居正醒来,你最好别把我供出去,要不然,嘿嘿……”
他摸出一支香烟,点燃,美滋滋抽了一口,问:“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杨菲菲还是不发一言。
刘立信冷冷一笑,按住她的头。杨菲菲的脸紧紧贴在廖居正的胸口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刘立信把烟头放在她背上烧,杨菲菲拼命挣扎,但被刘立信死死按住,喊也喊不出来,挣脱也挣脱不开,浑身哆嗦。
刘立信把烟头拿开,吸了一口烟,左手微微松动,好让她呼吸,俯身在她耳旁柔声问:“小宝贝,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杨菲菲颤抖地说,声音充满恐惧。
刘立信突然低声喝道:“重复一遍!”
杨菲菲身子又是一阵颤栗,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你……你你是谁……”
刘立信为他们盖上被子,自坐在床边,打量着杨菲菲和廖居正,就像在审视一件艺术品。
“美,美……啧啧,多美的画面……”他低声说,一脸得意忘形的笑。
廖居正醒了过来,发现杨菲菲赤条条地趴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是赤条条的,紧紧抱住她,说:“你打我干什么,好痛!”
刘立信连忙窜到屋子另一角,干咳一声:“廖主任,快活够了没有哇?”
廖居正大吃一惊,一把推开杨菲菲,摸索着在床上找衣服。
“别费劲了,衣服在我这里。”刘立信嘿嘿一笑。
廖居正抓过被子把身子遮掩住,但又发现杨菲菲也是赤条条的,慌忙又把她拉进来,两人相拥而坐在床上。
“他他……是谁?”廖居正问。
杨菲菲使劲摇头:“我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把你打晕了,然后把你我的衣服都扒光了……”
“你……是谁?你要……干……干什么?”廖居正惊慌地问。
刘立信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俩正在苟合,被我撞见了,就这么一回事。”
廖居正心里一哆嗦,求饶说:“好汉,你饶了我们吧,你说,你要什么?”
“这个……这个嘛……”刘立信故意迟疑不决。
廖居正见他松口,急急地强调:“你尽管说,只要我能搞到,我也会千方百计给你弄到。”
“关键是,我要什么,我还没想好。这样吧,你给我写个条子,就这么写:我叫廖居正,正在强奸医院护士杨菲菲时,被人抓住,经过教育,我认识到自己的罪恶,保证以后再也不骚扰杨菲菲……”
廖居正急了,提高声音说:“我没有强奸……”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样做很危险,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闹啊,叫啊,要不要我叫几声?”刘立信干咳一声,做出要叫人的架势。
廖居正慌忙求饶:“好汉,别别别,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杨雨荷和宋明远都被带到了农场场部,带队的是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叫周光林,向吕秉林通报了情况后,要连夜带走两人,说是奉局长命令。
吴道勇一下子火了,叫总机接通县公安局局长电话,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训:“猪伢子,你小子当了个公安局长就不得了啦?抓人抓到我这里来了。我这个管治安的副支队长还蒙在鼓里,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吴道勇发泄完,把话筒扔给刑警队副队长:“你们局长叫你接电话。”
周光林接完电话,一改先前的傲慢,满脸堆笑,说:“局长说了,就按照你们的意思,联合办案。”
“不带走了?”吴道勇哼了一声。
周光林掏出一包香烟,恭恭敬敬地说:“不带走了,不带走了。老首长,来,抽烟抽烟。”
吕秉林有些意外,问李秀挺是怎么一回事。
李秀挺小声说:“县公安局局长是他的老部下,我们农场刚刚成立的时候,缺医生,他去找县公安局找他这个老部下要。听说……”
李秀挺有些迟疑:“你还是问问他吧……”
吕秉林笑笑,不再言语。
农场和公安局组成联合办案组,姚志海参与审讯杨雨荷,吴道勇参与审讯宋明远。两个组匆匆吃过晚饭,就开始审讯。
姚志海抢先说:“哎哎,杨雨荷,你别怕,我和这位县公安局副队长周光林同志审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定要事实就是,啊!”
杨雨荷倒也十分镇静,平静地说:“是!”
周光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姚志海。
“你看我干嘛?开始,开始,你问。”
“姓名。”周光林开始问话。
“杨雨荷。”
“性别。”
“女。”
“家庭出身。”
杨雨荷愣了一下说:“你们说我是国民党特务。”
周光林也是一怔:“啥叫你们说?你这态度有问题。我问你出身,你懂么?”
“我……”杨雨荷困惑地看着他们,“我不懂。”
姚志海说:“你给解释解释。”
周光林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说:“家庭出身嘛,就是……家庭出身嘛,就像这个叫桌子,有啥好解释的?”
姚志海摆摆手,又摇摇头,说:“档案上的家庭出身,应填写参加革命工作前的家庭阶级成分。啥意思呢?以土改和民主改革时划定的为准,你父亲是干部,你就填干部,是军人,你就填军人,是地主,你就填地主,懂了吧?”
“现在懂了吧?快说!”周光林连出身都解释不出来,有些气恼,于是把气撒在杨雨荷身上,冲着她喝道。
杨雨荷摇摇头:“我还是不懂……”
“你是不是想顽抗到底?!”周光林站起来。
姚志海别了他一眼说:“哎哎哎,我说小伙子,你激动啥?人家不懂,我们就得解释清楚,我们共产党人讲究依法办案,文明办案,对吧?”
周光林只好又坐下来:“还有啥不懂的?”
“我妈妈没有工作,我爸爸是国民党一个少将,48年父亲母亲相继去世,我这个……该填什么?”杨雨荷问。
姚志海也难住了:“这个嘛……”
“那你什么职业?”周光林问。
“医生。”
周光林说:“那就填医生……也不对哇……那就填特务。”
“可政府没说我们爸爸妈妈是特务。”杨雨荷说。
姚志海苦笑了一下:“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直奔主题,主题。”
周光林问:“你知道你犯什么罪吗?”
“我不知道。”
周光林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充分证据,老老实实交待罪行,争取政府宽大!”
“我真不知道。”杨雨荷说。
姚志海紧接着她的话说:“我也不知道,周队长,要不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她就不好抵赖了嘛。”
周光林很气恼,但碍于他是老革命,所以不好发作,不过他还是想带点警告提醒一下他,便说:“政委同志,我们公安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姚志海又打断他的话。
周光林这下生气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好好,你说,你说。”
“我们公安是为人民……”周光林打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的。”
“没证据,说啥也白搭。”姚志海笑道。
“你……”周光林气得脸色发白,站了起来。
姚志海故意错愕地看着他:“我说错了吗?”
周光林气呼呼地说:“我们现在不是在找证据吗?”
杨雨荷隐隐约约预感到是不是与给宋明远的二娘搞药有关,如果真是因为这事儿抓她,那么他们一定也会抓宋明远,也一样会抓魏二寡妇。她在决定帮宋明远的时候就想好了,万一有一天被查出来,她就一口承认,就说把药卖给宋明远的。保住宋明远,自己大不了多坐几年而已。她知道姚志海在帮她,难道宋明远真的被抓了?
想到这一层,她有些焦急,说:“周队长,我犯啥事儿,请你提个醒,我一定老实交待,绝不隐瞒,争取宽大处理。”
周光林坐下来:“你偷了农场医院的药,是不是?”
“周队长,你办案就这么办的?你得拿证据呀。”姚志海提醒杨雨荷说。
周光林气得不行,但他确实拿不出证据,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蒲国光的举报。
杨雨荷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果然是为这事儿。
“政委,宋明远是不是也被抓了?”杨雨荷问。
姚志海生气了:“你问这个干嘛?”
“对,宋明远已经交待了伙同你偷药的犯罪事实!”周光林说。
姚志海暗暗着急,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周光林发现了,故意问:“政委,你眼睛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有个虫子飞进去了……”姚志海只好假装揉眼睛。
杨雨荷说:“我偷了农场医院的药……”
“什么?!”姚志海站起来,瞪着她。
周光林得意地笑:“政委,别激动嘛,这才开始呢,来来,坐,坐嘛。”接着对杨雨荷说,“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交待,政府会宽大处理的。如果有立功行为,还可以免于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