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涛被一个女人按到在草坡上,女人比他还猴急,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样子,粗野地扯他的裤子……
苏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可是这个女人的脸有些朦胧,究竟是哪个女人?农场有一点姿色的女人就那么几个,杨菲菲?杨雨荷?还是汪文丽?
“管他呢,只要把我整爽就行……”他想。
突然,女人的脸变得清晰起来,原来是陈恒山,苏涛大吃一惊,使劲推开他,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春梦。
“妈的!我****先人板板!”他咕嘟地骂,倒在床上。
“苏队长,苏队长……”
是陈恒山的声音,原来是这家伙搅扰了他的春梦,苏涛吼道:“你******叫丧是吧?”
外面一阵沉默后,陈恒山又叫,这一次声音显得小心翼翼:“队长,该出工了。”
苏涛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喝道:“是你妈死了还是你老爹死了?”
陈恒山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报告政府,我爹妈死得早……”
“你****的皮又痒痒了?”
陈恒山哭丧着脸:“队长,是……是何大队长叫我来喊你的……”
苏涛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火气一下子熄灭了:“今天做啥?”
“大队长叫你带你几个病犯到医院看病。”
“你带着他们先走。”苏涛吩咐一句,关上门。
陈恒山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老天爷也帮着他,连忙带着七、八个病犯出发了,刚拐过山嘴,把贾好祥叫到一旁,耳语几句,贾好祥连连点头,一拐一拐地跑了。
贾好祥没走多远,迎面来了个女子,他看了一眼,目光就像钉子一般定在她身上,痴痴傻傻的。
这女子就是魏二寡妇,她上山给姚志海的老伴吴桂芳送药。尽管被他瞧得很是气恼,但不想招惹他,加快了脚步,刚刚要从他身边走过时候,贾好祥突然捂着裤裆叫起来。原来,贾好祥裤裆里那东西突然活蹦乱跳起来,可前天被苏涛用绳子绑着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还肿得像一根大红薯,哪里经得起这般闹腾。
魏二寡妇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他。
贾好祥连连挥手:“快走……走快走……”
魏二寡妇越加奇怪,平常那些犯人只要见着她,八成就像被雷击一般,两眼发呆,嘴角流哈利子,恨不得立即把她按在地上。可这位老兄,刚才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这一眨眼怎么就赶她走了?
“你别看了,姑……奶奶,狐……狸妹妹,仙女,我求……求你,快些走,快些走啊……”贾好祥唠叨求饶,连连作揖,“哎哟……”他突然又捂住裤裆,一阵乱跳。
魏二寡妇朝他走了两步,问:“你咋了?”
“没……咋没咋……你走了,我就就就……好了……”
“不说是吧?我偏不走了,哼!”魏二寡妇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他。
“你你你不……走,我跑……”贾好祥抬腿就跑,一头栽倒在地,抱着裤裆哼哼。
这时候,陈恒山他们从后边走了过来,他认得魏二寡妇,见状以为贾好祥被魏二寡妇打了,连忙跑过来把贾好祥扶住。
“神经病!”魏二寡妇骂了一句,快步走了。
陈恒山问:“被她打了?她真的是魏二寡妇?”
贾好祥错愕地看着他:“你说说说……什么?魏二寡妇?在哪?”
陈恒山心里一凝,急急地问:“她不是魏二寡妇?”
贾好祥明白过来,指指魏二寡妇走的方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她?不……是,不是!”
农场机关干部第一时间知道了会议精神,在办公室坐不住了,都想开荒去。农场边角地、荒坡虽然多,但大家都在饿肚子,谁不想抢占好一点、近一点的荒地?吕秉林他们刚下楼就被女干部和女工人拦住了。
在了解到大家的诉求后,吴道勇脸色一沉,大声批评道:“都去开荒种地,谁来干革命工作?!”
姚志海笑道:“一群娘们,离了她们我们农场就垮了?”
吴道勇瞪了他一眼,据理力争:“我们是半军事化单位,纪律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书记,这个头要是开了,队伍还咋带?”
“三五九旅还在南泥湾开荒呢。”姚志海说。
“那是非常时候嘛……”吴道勇话刚出口,就觉得这话正中姚志海下怀,便说,“算了算了,书记,你决定吧。”
吕秉林转头问支队长李秀挺:“你的意见呢?”
李秀挺说:“我看可以放她们两天假。”
“女同志都放假两天,学校也放假。”吕秉林大声宣布。
女人们欢呼雀跃。
按照姚志海和吕秉林他们商议好的计划,打猎、捕鱼和采摘的相继成立,生活卫生科全体出动,到各押犯大队摸底,统一调配粮油,各大队开始行动,铲除麦苗,准备种植早玉米。
两溪口农场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田野里又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吕秉林守在手术室外,直到杨雨荷踉踉跄跄地出来。
“情况怎么样?”吕秉林焦急地问。
杨雨荷勉强立正:“报……告……”
吕秉林亲手扶住她:“就不要来这些花架子了,孙教授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他不会有事的。”杨雨荷喘息着说。
吕秉林回头对院长李志明说:“安排一间干部病房,让杨医生好生休息。”
杨菲菲扶着杨雨荷走进病房,这是一个单间,专门为老红军设置的病房。杨雨荷站在床前,忐忑地问杨菲菲:“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瞧你,脸白得更纸一样,躺下,啊!”杨菲菲说。
杨菲菲帮她擦擦汗,问:“饿不饿?”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
“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杨菲菲说完就往外走。
“菲菲……”
“哦?”杨菲菲又走回来,看着她。
杨雨荷说:“算了,别去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偷,更不会抢。”杨菲菲安慰她说。
杨雨荷摇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杨菲菲快步走了出去。
杨雨荷浑身像散架了一般,额头上不停地沁出汗珠,她闭上眼睛想睡一觉。然而,她清晰地感觉到她依然能看见,房顶没有了,深邃的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好像没有尽头,但又好像触手可及,一点微弱的光亮在黑洞里闪烁游走,时而就在眼前,时而又在九天之外。晃眼间四面墙壁不翼而飞,就只剩下一张床,而床底下又是一个黑洞,里面黑雾翻腾,张牙舞爪,像在咀嚼着某种东西,发出咔咔嚓嚓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宋明远,救我,救我……”她惊恐万分地大声呼喊。
“杨雨荷,醒醒,醒醒,杨雨荷……”一个声音把她唤醒。
她睁开眼睛,原是是汪文丽。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汪文丽重重按倒在床上。
“红糖水。”汪文丽指指床头柜说。
杨雨荷侧头看,一碗红糖水正散发着热气,她刚想说一声“谢谢”,汪文丽已经走了出去,遗留下重重的脚步声。
她被关在宋明远的对面,隔着几十米的操场。
宋明远被带出去又被带回来时候,她就站在窗前望着他。其实,她不希望他被带回来,但是又希望他被带回来。不希望他回来,道理很简单,她已经承担了一切罪责,而事实上,药品是她搞到的,真的与他无关,只要他如实向专案组说明一切,他就不会在被关起来。相反,如果他又被带回来,那说明他为了保护她而承担了一切罪责。
当他被带出去的时候,她就打赌,如果他又被带回来,这一辈子就认定这个男人。她一会儿希望自己赢,一会儿又希望自己输。可是,当他又出现在操场的时候,她在心里大骂他是笨蛋。
他走进羁押室的那一瞬间,回头朝她这边望了望。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昨天晚上汪文丽的到来,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应该再想入非非了,他俩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归宿。汪文丽给他拿来了饭菜,没有想到的是,也给她拿来一份。排骨,尽管只有两块,可这也是干部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作为囚犯想都别想。
汪文丽在他窗前说了很久,她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能看见汪文丽不时朝她这边打量,后来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最后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直属一队队长王新国给她送来了一个饭盒,说是宋明远给的。她打开一看,也是两块排骨。其实她把自己的那两块排骨也留着,正想托干部给宋明远送过去。
“王队长……”她声音有些呜咽。
“怎么?”
她把自己那两块排骨放在他的饭盒里,递给王新国:“请你把饭盒还给他吧?”
王新国叹了一口气,拿着就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他又拿了过来,放在窗台上就走了。
她当然也吃不下。脑子里纷纷扰扰的,一会儿是他抓着她的手救她情景,一会儿是他憨憨的笑,转瞬之间又是汪文丽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经意之间又幻化成他将蒲国光打到在地的画面……
“还是吃了吧?我不能给他留下想象的空间,我算什么?”
她咬咬牙想,泪眼迷离间正想把饭盒拿进去,不料被人抢先拿走。原来是蒲国光。
蒲国光打开饭盒,闻闻,高声叫:“谁违反规定给这个反革命特务送饭?”
没人搭理。
他又高声说:“没收了。”
他拿着饭盒走了几步,把一块排骨放在嘴里。
“蒲科长,你怎么来了?”王新国走过来问。
蒲国光边咀嚼排骨边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刚刚接公安局专案组通知,我也是专案组成员。对了,王大队长,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这两个反革命送饭?”
“是吗?我咋不知道呢?”王新国故作惊讶状,然后惊叫,“哎呀,不好……”
他使劲上上下下打量着蒲国光。
蒲国光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
“万一是阶级敌人搞破坏,想毒死这两个阶级敌人,走,赶快给专案组报告去。”
蒲国光吓了一跳,把嘴里的排骨吐了出来,使劲地呸了两声。
其他干部和囚犯们一阵窃笑。
蒲国光立即明白过来,冲王新国恨道:“你小子耍我?”
王新国一本正经,对周围干部和囚犯喝道:“笑什么笑?敌情观念哪里去了?你们都听着,他们可是重犯要犯,要是出了一丁点儿差错,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几个干部忍住笑,都立正大声说是。
蒲国光冷眼看着他们,怎么也看不出有戏弄他的成分,一想到万一有毒,一下子就慌了神,一溜烟跑了。
王新国拍拍手,嘿嘿笑了几声,对着犯人组长高喊:“去找个象棋高手,杀几盘。”
那一夜,尽管看不到宋明远的身影,但是她确信他也站在窗前凝视着她。
……
“杨医生,杨医生……”
她睁开眼睛,原来是杨菲菲和廖居正。
“咦,这是什么?”杨菲菲看着那碗红糖水,“是红糖水,好东西,杨医生,我扶你起来,先喝了红糖水,再吃点花生。”
杨雨荷喝了几口红糖水,感觉好多了,便问:“廖主任,我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廖居正茫然地问。
“你们专案组呗。”杨菲菲别了他一眼道。
廖居正拍拍脑袋,自嘲地笑笑:“哦,不用回去了。”
杨雨荷惊疑地看着他:“宋明远呢?”
“被公安局带走了……”廖居正说。
杨雨荷愣怔了几秒,挣扎着下床。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杨菲菲把她按住。
杨雨荷愤怒地叫道:“我都承认是我干的,与他无关,他们究竟想怎么样?我去找他们……”
“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能出得了大门吗?”杨菲菲死死按住她,大声说。
杨雨荷就像被雷击了一般,木然地看着她,继而,泪水涌出眼睛,自言自语地哭喊道:“他们究竟想怎么样啊?他们……”
魏二寡妇不是真的魏二寡妇,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潜伏下来的同志。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真正的魏二寡妇又在哪里?是死是活?她真的知道土匪头子“三黑棒”所匿藏的财宝么?每一个问题都关系到他的计划的成败。
自从被判刑押送到劳改队那一刻,陈恒山就想逃出去。一直以来,他积极改造,听管服教,为了取得干部的信任,充当干部的打手,尽管很多囚犯曾经都是自己的同志,他也毫不手软。
哈巴狗加疯狗,这是监狱里的生存之道,不管是党国的监狱还是共产党的监狱。在他看来,共产党的监狱似乎更适合这条法则,因为在砸碎一个旧世界的理论指导下,共产党摒弃了民国比较系统的监狱管理制度,致使每一个干部的执法权几乎被无限放大,甚至拥有生杀大权。所以,在干部面前,你就得是狗,一只比哈巴狗还听话的狗,不仅要听话,要恭顺,还要有哈巴狗那样讨好主人的热情和本领;但这样还不行,你得还要做一只疯狗,干部叫你咬谁,你就狠命地咬。
在取得干部信任后,他确实有很多机会逃出去,可是在他看来,共产党对社会民众的控制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户籍制度加上供给制,就算是良民都无法自由外出。很多囚犯跑了出去,但不久就被抓了,没有被抓的自己也不得不跑回来。没有证明,更要命的没有粮票,就是你有一大箩筐金条,也买不到吃的。
可以逃,有很多机会逃,却不敢逃,自由就在眼前,可就像一块浸了剧毒的肥肉,尽管饿得两眼冒金花,却只能看。人生最大的喜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然而人生最大的悲哀也在于洞房花烛夜——不是自己的花烛夜,而是隔壁的。他曾一度很悲观,没有尊严,没有自由,饥不果腹,了此残生。悲观归悲观,但逃走的念头从来就没有泯灭过。他一直在等待,几年过去了,共产党对社会的控制不仅没有松弛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弄得人心惶惶。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日子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意志。共产党统治的大陆没有像西方和台湾预测的那样,社会动荡,经济崩溃,民不聊生,反而经过土地改革后,社会经济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民众渐渐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社会也日渐稳定;也没有入蒋总统说的那样,朝鲜战争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党国必将一鼓作气,消灭共产党,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统一的中华民国。
他真的绝望了,万念俱灰,他的后半生注定是要这里屈辱地渡过,在屈辱中死去,被他们像埋死野狗一样埋葬,与那些几百年、甚至更加久远的孤魂野鬼为伍。他们曾经是暴死的、传染病死的、夭折的、凶杀的,连黑白无常都懒得瞧一眼的孤魂野鬼。而自己呢,好歹也算是党国精英,从中华民族这个角度,为了抗日忍辱负重,在隐蔽战线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把日军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到南京,他是功臣,是中华民族的功臣。
他想过自杀,与其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还不如高贵地死去。关键是,能高贵地死去吗?作为人民的敌人,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惋惜,更不会有人怀念。绝望之余,他内心渐渐萌发了疯狂。
“等,再等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要像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然后人模人样地死去!”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勉励自己,继续过着时而哈巴狗时而疯狗的日子。
1957年人民公社化运动开始后,他觉得机会慢慢临近了。土地革命让共产党巩固了政权,现在他们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政权基础打碎,那些分到土地的农民才经历了几年丰收的喜悦,又要把土地交回去,谁还会拥护共产党?紧接着,共产党发动了******,他预言全国必将一片混乱。
机会真的就来了。他要学共产党,发动群众,把土地又还给农民。他开始联络对党国忠诚的骨干,重点放在就业大队,毕竟就业大队相对自由些,监管也宽松一些,好接头,好联络。柳福其就是他在就业大队发展的骨干,而柳福其自己又发展力量,都是单线,采取这种方式,骨干力量居然有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