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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模糊”的故事3

粮票交易

长江上有燕子矶、彭郎矶、城陵矶三大名矶,但都不如这个“肠胃饥”有名。几天下来,饥饿像影子一样跟着这些孩子们,更像恶狼一样撕着他们的胃,他们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正需要吃饱饭的时候,孩子们再苦再累不怕,就怕填不饱肚子。

食堂里做出来的还是那种发不起来的馍不馍、糕不糕的东西。有时候又放多了碱,馍馍变得又黄又硬;后来孩子们经历了隧道塌方,就把那些食堂做出的食品统称为军用馒头塌方馍。这种状况半年以后才逐渐好转。孩子们为了填饱肚子想尽了办法,先是用带来的香皂、毛巾和岚皋连的人换棒子馍,没什么讨价,还价的,反正一块香皂一个馍,一条毛巾也是一个馍,等价不等价搞不清楚。这时候洗不洗涮不涮并不重要,能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换回的大棒子馍倒是要比那天在岚皋连吃的大棒子馍要扎实的多。接着是给家里写信求救,让家里寄炒面。但有头脑的孩子一般不会这样,因为当时有几个家庭富裕的能不停地出得起邮资买得起炒面。

正是春笋拔节的时候,几个孩子拔来一棵碗口粗的笋,两个盆子一扣,把它煮的烂熟,可是又苦又涩无法下口。孩子们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刮油的东西,要拿肉去焖,拿好多油去炒,这是富贵人吃的东西,当地老百姓都不吃;富不吃豆腐穷不吃笋,孩子们真的要把这东西吃下去了,那可真要饿出病来,这个时候孩子们是熊猫就好了,就饿不着了。

还有什么好吃的?一个孩子吃了一种红红的果实,结果中毒,拉到团部医院去抢救;一个孩子把桐油子当核桃吃,遭受了洗胃的惩罚,真是“童子打桐子”最后是“桐子打了童子”。后来部队下文,一律不准吃山里的各种野果。

吃的东西都是土里长出来的东西,离不开大地,就是鸟,它也是吃地上的东西,也要卧在地上或是在长在地上的树上睡觉,在地上造爱。郭沫若在《地球,我的母亲》里写到讨厌鸟,因为它要离开地球飞行,实际让鸟抱屈了,哪有不落地的鸟呢?山里的鸟倒不少,只能听见它美妙的歌喉,是影也见不到:至于在高高的空中偶尔掠过的山鹰,那可是山神,它处于食物链的最高端,它吃不到这些孩子就万幸了。

有水就可能有生物,人的食物实际就是某些生物。在苍鹰俯瞰的石庙沟底的溪水里,孩子们发现了可食的生物,那些像魂儿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它们太小,根本捕捉不到,只要有哪怕是丁点的脚步声,它们就像闪电般散去,在那状若一碗一盆有限的溪水里它们永远也长不大,当大雨滂沱,山水汇聚,它们不知道躲在什么角落或者被冲到奔流的汉江里。

在沟底溪水中的某些石头下倒有些可以供孩子们果腹的生物——螃蟹,也就拇指般大小,躲在石头下,翻开石头,那惊恐不已的小生灵往往“束爪就擒”,把那些“蛤蟆点”的螃蟹用细棍串起,点着一堆茅草,随着“叭喇叭喇”声,小不点的螃蟹就披上了红袍,犹如现在的烤羊肉串,也没法蘸什么调料,吹掉红红的螃蟹上的黑灰和烫嘴的热气,就往嘴里送,像嚼着脆骨;但那点有机物提供的能量还不够弥补孩子们搬石头用去的力气;也许大石头下面有大螃蟹,孩子们搬得动那些大石头吗?至于稻田里、溪水里的蛤蟆和泥鳅也都是灵物,精灵的很,孩子们根本无法对付,也根本没想到去吃它们。后来连领导想到学习部队种菜,结果孩子们不懂得浇水施肥,白萝卜长的跟红萝卜那么大,南瓜长的跟地瓜那么大。一个根本的原因,战士们大多来自村,孩子们全部来自城市,孩子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绕过对面那座神秘的山有两条路,一条往东渐上,大约三里地,那边有几户人家;一条往北渐上,大约三五里地,陆陆续续有些人家。孩子们把搞食的目标对准了大山里面;因为连队后面的石庙村和一些村户基本被部队、民兵连、学兵连的驻地“包围”的严严实实,早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

一次,柳军带着工作班几个人到那儿去“扫荡”,买一点吃的。结果只搜索到几斤发了霉的苞谷糁,在山民家煮熟以后,实在难以下咽,就问山民要一点下饭的菜,山民端出一坛泡菜,打开一看全是蛆虫,把蛆虫扒掉,里面还有几片被蛆虫蚀烂了的菜邦子,于是就将那菜邦子洗净,就着那残留的咸味将那霉苞谷糁糊糊咽下,肚子填个半饱,人却搂在一起哭了起来。

秋初积领着一个叫黄姜的孩子来找江西。“走,‘吃模糊’去。”秋初积狡黠地说,露出一口酱色的黄牙。他又介绍黄姜的外号叫“蛐蛐”,“你叫他‘蛐蛐’好了”。

“吃模糊”是当地老乡的土话,意思是吃东西不给钱,不懂的孩子却以为是买卖土特产的口头禅。有些饥饿难忍、胆子大的孩子跑到山里去搞吃的,孩子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就剩粮票了。他们用粮票去“吃模糊”。

现在的人无法理解粮票可是当时的硬通货。你要买一碗稀饭,你要买一个馍也就是几分钱,但是没有粮票是不会卖给你的,反过来你没有钱,你多给点粮票,反而能买到你需要的粮食食物。粮票又是怎么来的?当时每户都有一个粮油本,粮油本上写好了每个人的定量,定量又是按照每个人的年龄、性别和从事的工种制定的,也就是说青壮年、男性、从事重体力活定量就高,反之则低。如果你不买粮,可以领取当地粮票;如果你要出差,就要到单位开介绍信拿粮本到粮站去领,如果是出省还要领取全国粮票;粮店发了多少粮票给你,就从粮本上扣除某月多少定量。出差要带粮票就像现在出差要带身份证,要不你就没有饭吃,你说麻烦不麻烦。那窄窄小小的粮票竟有这样神奇的力量,管着每个人的口粮,管着每个人的吃饭,管着每个人的饥饱。孩子们的那点粮票是多少家长从口中一两一两的省下来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想到粮票在这大山里更加吃香,更有威力,那宽不过半寸、长不过一寸的窄纸片,成了孩子们上山进村入户的“路条”。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物价”水平,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俗定约成,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粮钱物的换算,反正山里人开价一斤粮票换4个鸡蛋或10个柿饼,孩子们也接受。但孩子们至今仍搞不清楚一个母鸡吃一斤米能不能生出四个蛋,或许山里人认为母鸡吃的是草叶和虫子,人又不能吃;而4个鸡蛋一个人一餐都不能吃饱,而一斤粮也许可以让一个人吃饱两餐;多放一些水再加一点

菜一家人都可以对付一天,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物质能量换算!

孩子们和纯朴的山里人做交易时,免不了毛手毛脚,好像是一些活泼乱动的猴子。等孩子们走了,山里人才发现不是少了鸡蛋,就是少了柿饼,甚至少了粮票。于是孩子们“吃模糊”的说法不胫而走。“吃模糊”(文字也只能这样表述)用现代经济学的说法是吃的产权不明晰。这不知是某一支避战乱躲进深山的中原人,还是当地土著或者巴人留下的语言和文法,那么的古拙、稚雅和淳美。“吃模糊,吃模糊!”文句本身是降调,山里人的语气也没有半点埋怨和指责,好像是招呼亲朋好友来吃饭似的。很多孩子一直没有明白“吃模糊”的真实含义,也就把“吃模糊”当作进山交换食物的代词。

秋初积来约江西是因为他也是电工城来的。学兵四连像一个收编连,哪儿来的都有。孩子们初踏社会,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山,举目无亲,所以感情的互托和相依非常重要。孩子们只要互相间有一点点说法和因缘,都会相互沟通和联络。当秋初积知道江西也是来自电工城,就很友好的和江西联络和拉家常。江西更佩服秋初积“七十七斤”的“伟业”,初次拉家常就让他传授“秘诀”,谁不想轻巧又健步如飞地背回“七十七斤”石炭,那会让档案增加有益的分量。秋初积的“秘诀”只有三个字“吃住劲”,这恐怕是江西一辈子也搞不懂的“秘诀”。什么叫“吃住劲”,人都饿的不行了,怎么吃住劲,难道没什么可吃,去吃劲,劲能吃吗?背东西不是在“吃劲”吗?怎么才能“吃住劲”呢?江西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传授的,或者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们仨先下到沟底,自然是秋初积打头,他好像很熟识一样,想都没想就把江西和黄姜俩带上往东走的小路。那路和孩子们走的小路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的“老道”,因为到连队的小路后一段是经过略微修整新踩出来的。那路先是顺着右边的山沿上延,百步之后,那路突然左转,越过溪涧,顺着左边的山沿上延。“老道”上石是石,桩是桩,凸是凸,凹是凹,江西大发诗兴,“哈,这就是·古道热肠’!”江西到底懂不懂“古道热肠”的涵义不得而知,那俩孩子是肯定不懂,反正江西读的书多,他是“大秀才”。

“飞蝴蝶啊!”秋初积说。孩子们把这种又精彩又文绉绉的话叫“飞蝴蝶”。

再走出百把步,在树影迷离中隐约看见一个黑的房顶和一堵黄土墙,那路直接通向那房子。他仨登上房前平台,一栋土庙似的房子兀立在眼前。那房子和一排的土屋没什么两样,只是小好多,瓦屋顶,但房子很破旧,门像张着嘴,门两边一边一个黑洞洞的窗户,像两只阴森森的眼睛。门口坐着一个女人,衣服又破又脏,灰暗沾着灰尘的头发缕缕胶粘着垂在脸上,脸上也是一道道乌痕,好像几年也没洗过脸,她手上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旁边有一个在泥里滚的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稍微整洁些,瞪着一双明亮且聪慧的眼睛望着他们。那女人“哦!哦!”地叫着,脸朝着里面,手指着外面,显然是在告诉她的男人,“来人了!”真是一个十足的傻女人,江西想。

秋初积没有停步,微笑着向那女孩子招了招手,带着江西、黄姜俩右转擦院边而过。等那男人出来,他们已经登上了一个小坡,秋初积一个转身向那胡子巴茬、也不那么灵光正半张着嘴望着他们的男人挥了挥手,很是潇洒。江西回头望的时候,发现这里和连队驻地平行,站在这么远看有一个新鲜感,他禁不住一步三顾,只见驻地炊烟袅袅,蓝色的阳光像束束瀑布倾泻下来,一片氤氲,一派祥和之气,似一帧烟云缭绕神境仙地般的山村图。江西没想到驻地远看会这么美丽,真是距离产生美。

再走百把步后,山路开始平走,略微向左,转到了这座神秘山的后面,一栋土屋突兀在阳光中。原来右边这座小骆驼山的臀部已削缩,对面的山又偏远,形成了一条较宽的沟底。阳光冲进沟里像许久未见到妻儿的汉子,啄着它无尽的吻,沟里的草木在热情的阳光中欣欣向荣,开阔处已经蜿蜒出好几块梯田,一片片绿油油的禾苗。

那屋虽然也是土屋,但房子高大,土墙平整密实光洁,窗户四方宽大,两边还搭有耳房,使房子显得很长。右耳房显然是一个豢养牲畜的地方,一看里外都是乱糟糟的稻草。屋后有几棵大树,刚冒新叶,看不出来是柿树还是桐树。在房子左边耳房前,一个30开外的妇人正在洗衣服,大脚盆旁一根剖开的打掉了节隔的竹子引来了山泉,这可是真正的“自来水”。那妇人见他仨到来,忙着起来,撩起围裙擦手。那妇人中等个,脸微黑,但五官端正,眼睛明亮,显得很精干。她好像认识秋初积,冲着他笑着说:“来了?”

秋初积满脸堆笑说:“我们来‘吃模糊一’。

那妇人忙说:“哪里,哪里,不会,不会的!”

江西一脸的狐疑,一个说“来吃”,一个说“不会”,听不明白。只见秋初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窄窄的印着紫色花纹的纸条递给妇人,是一张五斤的全国粮票。秋初积沉吟片刻说:“三斤换鸡蛋,两斤换柿饼”。

那妇人应着“好!”拿着粮票转身走向屋里,他仨跟着走进屋里。屋里不是很明亮,完全靠从门外映进的光线,正面靠墙是一排一米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上面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有点旧。江西走进才发现那一排柜子是从上面开门的,也就是开盖子的,他好奇地翻开最边上面没有放东西的盖子,看见里面放着几个麻袋包,有一个打开的包,里面装的是玉米,原来这是一排盛粮食的瓮窖,这可是老百姓最宝贵的财产。

那妇人从左厢房里提出两个筐子,一个盛着鸡蛋,一个盛着柿饼。秋初积和黄姜在挑鸡蛋和柿饼。江西好奇地到处张望,右厢房里面一间放着农具和杂物,土墙上有一个小的窗户,比较暗,外面一间一个大床上睡着一个婴儿,因为窗户大,稍微亮一些。

秋、黄俩挑好了鸡蛋又求女主人帮他们煮鸡蛋。江西就顺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左厢房。左厢房与右厢房不同,右厢房在厅房里有两个开门,左厢房只在厅房前面开了一个,走进去是一个穿堂空房,地上散放着几个小凳子,在房子中间有一个碗口大的洞,正飘忽着火苗。江西低头凑上去看,秋初积很内行地告诉江西,“这是火塘,他们用来烤火的。”江西看见火塘里密密麻麻装着比小拇指还要小的石炭,火势不大不小不猛不烈和谐地燃烧着,好像永远烧不完,好像永远用不着加炭,确实也看不出来从哪里进风哪里掏灰。虽然4月中旬,春寒料峭,有道是春捂秋冻,山里早晚更是又冷又潮,有火塘的房子很干燥,暖暖的,地都干燥的发白,像水泥地。

隆冬里,寒夜中,大雪飘飘千山鸟飞绝也好,淫雨菲菲万径人踪灭也好,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其情也浓浓,所谓“白米饭,红炭火,神仙不如我”;“立冬早,惊蛰迟,有土屋避风雨,有女人暖被窝,其乐也融融”,所谓“床上娃,灶边娘,胜过万担粮”;“夏着风,秋对月,若翁婿共酌一盅苞谷酒,就一片柿子饼,其醉也融融”,所谓“山好高,水好长,不如上门郎”;屋顶云,房后树,门对看不厌的山,耳闻流不断的水,其景也隆隆,所谓“春花美,秋风醉,一年割几回”。一个温馨的小火塘引起江西对山里普通人家生活的无限遐想。

那火塘房右边有一个门,通向另一个左厢房。江西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仅一张有被褥的床而已,江西搞不明白左厢房和右厢房的两个房,到底哪个是主人房?

穿过火塘房便是厨房。虽然用碎砖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烟筒,房顶未经多少刀工斧凿的房架已经熏黑,房梁上吊着几块腊肉被熏成淡黄色。女主人和秋初积、黄姜正忙着煮鸡蛋,一个在加柴,一个在拉风箱,一个在盖锅盖。江西走过去,只见硕大的锅台上一个硕大的锅,女主人在加柴,火光映着她,黑里透红;黄姜卖命地拉着风箱,脸上又是汗渍又是烟黑,袖子一揩全花掉了,锅台上秋初积吃力地提着硕大的锅盖,锅里正“咕咕”地翻腾,浓浓蒸汽直往上串。秋初积忙叫:“火小一点!火小一点!”他看见火太大,有的蛋给煮破了;黄姜马上停了下来,女主人已经撤了火,站起来叫秋初积盖住盖子,余火足够把蛋煮熟。女主人用瓢舀了一瓢冷水放在锅台上,然后揭开锅,用笊篱把蛋捞起放在冷水瓢里,这样蛋壳就很好剥,那只煮破的蛋没有放进冷水里,女主人示意给秋初积,秋初积一边吹着,一边倒着手,一边把挂在蛋壳上凝固的蛋白用嘴舐掉,一边又示意江西和黄姜去吃蛋。随着一阵磕蛋壳的声音,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12个鸡蛋只剩下了蛋壳,很少一点蛋壳,不知是他们吃的太快,壳剥的不干净,还是他们想多吃一点东西,很多壳都被他们吃下去了。江西就吃了一蛋壳下去,他记得他在一个小城市里上机关幼儿园,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机关幼儿园下午的点心是一块饼干,十只花生,他一般是吃掉饼干,然后吃花生;在咬壳的时候,他发现壳也很好吃,后来发展到他把壳吃掉,把花生米攒下来留给奶奶吃,直乐得奶奶说他良心好,他就更有劲做这类善事,奶奶当然不让他这么做;于是他也懂得利益是“人好”的代价。他小时候还看见母鸡总是啄食蛋壳,大人说母鸡那样做是为了生硬蛋,那么人吃一点蛋壳虽然不去生蛋,至少可以补钙。江西吃蛋壳时就是这样想的。

他仨每人囫囵地吞下4个鸡蛋,饱虽然没有饱但可以“疗饥”。还有20个柿饼,秋初积给了黄姜6个,给江西7个,自己拿了7个。他们那时一般都穿着4个口袋的蓝色卡基布褂子,他仨把柿饼放在下摆荷包里,嘴里再塞着一个就鱼贯而出,往山下跑。5斤粮票就这样没了,如果是5斤粮食,山里人加上瓜菜做成稀的恐怕一家人能吃上一个礼拜。

不管走什么路,回头的路总是快的。他仨很快到了沟底,再往上就是连队了。孩子们到了沟底一般都会稍作休憩,一来山上水少,沟底这里一盆,那里一湫,清盈盈的流水,孩子们在这里洗洗手洗洗脚擦擦脸,或者翻起石头看看有没有要抓的螃蟹,即使坐在石头上听“叮叮咚咚”的水声也是一种享受,因为只有下大雨时,驻地才能听到沟底“哗哗”的水响;那水响带走多少望着它发愣的孩子的多少回想,水纵使千曲百折它有它的目标,向着江河,向着大洋;而这些孩子们驻地、工地两点一线,宿舍、食堂两点一线,偶尔放飞所谓“吃模糊”的“飞去来器”。孩子们的梦想不但停泊在山沟里,而且停泊在自己的心上。

黄姜变戏法似的从荷包里摸出了三个鸡蛋,秋初积顿时笑了。他接过鸡蛋很内行的放在手上搓,搓了一会,就将鸡蛋在石头上一边磕了一个小洞,仰起头“咂叭咂叭”地吮吸起来。江西接过鸡蛋不知所措,他知道这是生鸡蛋,秋初积搓鸡蛋一是为了增加鸡蛋热度,二是让蛋黄蛋白散掉好吮吸,但江西不敢学秋初积,他怕不小心把鸡蛋给打掉了。他想起来奶奶早上洗脸的时候,将一个鸡蛋泡在洗脸的热水里,洗完脸后将泡温了的鸡蛋一头磕一个小洞,然后把鸡蛋吮吸掉,挺有滋味。想到这他心里有了主意,他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进了口袋。黄姜也不敢用手搓,他只是很小心在石头上把鸡蛋磕了洞后吮吸掉。然后他掏出那“小雀雀”把憋了很久又浊又黄的臊水放在了沟水里。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并夹杂着臊气,秋初积不由得皱起了眉对黄姜喊起来:“撇条,远一点!”

学兵四连的学兵主体来自西安市二十五中的70级那几个班的学生。这些学生住在二十五中附近庙后街一带,这正好和他们修铁路的石庙沟不谋而合,都有一个“庙”字。庙后街一带又是西安的回族的主要居住地。回汉长久睦邻居住,语言长期相互影响渗透,在那一带的街坊里形成了特有的俗言俚语。如把“撤尿”叫“撇条”,把“拉屎”叫“蹲点”,而把“一、二、三、四、五……”称“耶、甲、皂、叉、拐……”,等等。没想到,来自西郊的秋初积没几天就学会了这些“黑话”,不由得令江西对他刮目相看。

撒尿的行为好像会示导和传染,一个人撒尿往往引起多人的行为。片刻间,秋初积和江西也掏雀出来“撇条”,于是潺潺的沟水里泛起了一串串泡沫。小水落大水,温热的水汇入冰冷的水,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熵的转变。他仨“撇”下的弃物在沟水里打着旋很快在流水夹持溶和下十旋百转千曲万折流向远方,正如这些孩子被“撇”在这里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流’’向何处。

白馍黑馍

回到连队正赶上开饭。他仨路过食堂一看,中饭是一白一黑俩馒头,一撮咸菜,汤是一碗盐水。那馒头没有发起来,还没有孩子们的拳头大,黑馒头是高粱粉做的,呈酱紫色,白馒头没有发酵好,还放多了碱面,成了“军用品”。他仨懒得上去拿碗打那咸水,就势领了那中饭,一手捏着一黑一白俩馒头,一手托着那撮咸菜,边走边吃。江西上到操场就把那屁大一点的黑馍给啃掉了,他倒是会先苦后甜。他准备啃那白馍时,一仰头看见杨立国站在面前,他手里捏着两个黑馍,“江西,我拿两个黑馍换你一个白馍,好不好?”杨立国眼睛盯着江西手上的白馍,倒是很诚恳地说。

江西首先惊异的是杨立国怎么有两个黑馍。在那“寸馍寸金”的年月里,多一个黑馍可不是一般的本事,谁嘴里省下来的给你?虽然那时候没有发饭菜票也没有发打饭的牌子,但炊事班的孩子每一餐对谁打了饭谁没有打饭是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胆子大能搞名堂的孩子就那么几个,盯都把他盯死了。事务长是每餐称了面出来做馍的,你多吃了别人就要少吃,连领导和炊事班应该是饿不着的,他们多吃的从哪里来呢?杨立国曾经唆使几个调皮的孩子去打这个主意,炊事班的孩子拗不过他们,一状告到指导员那里;指导员立即找犯事的孩子来谈话,也没有什么多说,问是第几次,一次就警告,两次就处分进档案,你要不要档案,你若不想要档案,你就去瞎搞。被叫上去的孩子一个个吓的噤若寒蝉地回来,废话,哪个孩子不要档案呢?档案是孩子们除了生命以外唯一的最后的财富,也是孩子们惟一的最后的精神寄托。档案代表工作,好档案代表好工作,差档案代表差工作,甚至没工作,那年代,工作就是饭碗,饭碗就要工作,工作就是一切。杨立国再拗,他也不敢说他不要档案,他不要分配工作。那以后,“指导员找你上去”成了最恐怖的“咒语”,也就是杨立国敢用这样的“咒语”。江西曾被他骗了上去。当江西忐忑不安地站在指导员面前轻声问:“指导员,你找我?”“没找你,谁让你上来的?”“杨立国”“没事,下去吧!”江西奇怪既然杨立国骗人,指导员为什么不管?江西有所不知,如果指导员把杨立国叫上来核实,杨立国肯定矢口否认,这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杨立国这样做,无非是和指导员“较劲”,暗示他的存在。他竟然能掌握这个度,不犯“原则性错误”;所以他敢骗人,不敢骗饭,他手上的黑馍肯定是某个孩子进“贡”给他的。他虽然有一颗门牙在某次打架中打掉了半个,还有一颗门牙在某次打架中打得飘起来,虽不是金口玉牙,但这个黑馍他是不会去啃的。只要有人群就会有差别,有种人只要有人群他就会跟别人不一样,人啊就是这样不平等,人啊一出生就注定不平等!

江西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想杨立国手里的馍比他的多,至于白的黑的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这样质量不同的易货贸易就发生了。

江西捏着两个黑馍继续上行。他今天可是大有收获,荷包里有六个柿饼一个生鸡蛋,手上又攥着两个黑馍,走到土屋时,他就琢磨如何把食物藏起来,他为上次藏的馍长了菌丝懊悔不已。中国地理知识讲,跨过秦岭就是南方了,温度湿度和西安完全不同,保管水分大的食物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其实也就是两个黑馍的问题。

当江西在坡上行时,偶一仰头看见连部屋顶上一个人影一闪,他好生奇怪,谁在那上面呢?他紧盯着那屋顶,果不然那人又露出了头,并且向他招手。他突然看清,那不是公鸡嘛!人的绰号也是奇怪,他为什么叫公鸡?样子像?又有几个人长得真像公鸡,嗓子尖?嗓子尖的人多哩,能都叫公鸡嘛,反正他叫公鸡。公鸡在学校里就是活跃分子,又会武术,又会文艺。那天的二胡《江河水》一曲就是他拉的。他那天为个什么事,被军代表找去一顿训斥,饭又被其他的孩子瓜分掉了,悲愤之中以《江河水》来充饥,搞得全连集体恸哭。

公鸡向他招手示意他上去,并向左侧指点,江西会意了。右侧是通向连部正门的路,不能走,左侧是否还有一条什么小路,通向那里。于是江西从一排左侧绕到二排左侧,果然有一条贴着山和房子几乎是看不见的路通向连部后面。于是江西将俩黑馍放入未放鸡蛋的荷包,靠手撑着很快来到连部后面,连部后面是山坡,嗨,这里所有房子的后面都是山坡。山坡上用水泥筑了一个水池,食堂的水就是从这里引下去的,这水又是从稻田里引下来的,稻田里的水又是从更高的山沟里或者山泉里引来的,反正不要钱,更不用装水表,所以食堂的水管不用时任它汩汩地流着。水池上搭着一根橡皮管子,那管子往下淌着水,那水就顺着江西上来的路沟流下去,怪不得那路沟湿漉漉的。江西手上搞上了青苔,顾不了许多,正好就着那淌下来的水洗个干净。

江西洗完手一抬头,才发现那连部的房顶沿比坡高不了半米,距离倒有米多,一个梯子搭在上面,像架了一个桥。柳军和公鸡正盘腿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吃东西。

“江西,快上来,快上来!”柳军拿着一个黄黄长长的东西叫他。

江西扶着那梯子只踩了两格就上了房顶。那房顶是铁皮的,坡度不大,又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坐在那里稍微欠欠身,俯瞰全连,坐下来谁也看不见。房顶下面是他们工作班的宿舍,这真是个好地方。江西又新奇又兴奋,连连抬头向下看,公鸡忙拉他坐下,江西也知道万一让人看见了不好,也就象他俩一样盘腿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不打紧,眼前的东西让他傻了眼。一种拿在柳军手中长长的黄黄的东西,塑料纸上还有两根,柳军正在往嘴里塞,肯定是一种食物;还有几个圆圆的、像鸡蛋那么大黑不溜秋的东西,江西真说不准是什么东西,但食物是肯定的。等公鸡唠叨地说明,长的是油条,圆的是变蛋时,江西已经半根油条下肚了。江西好像调动了整个肠胃来享受,想想那年代,每人每月只有四两油,要把油条炸起来得半锅油,半锅油没有十几斤,也得有五六斤,谁有那么多油来炸油条?

那年代一人顶多半斤鸡蛋,谁还会去做变蛋吃,万一做坏了呢?老乡家里的鸡蛋不是换粮票,就是要换油盐酱醋火柴火石,也不会去做风格别异的变蛋。

江西吃完一根油条,一只变蛋,嘴里还在咂着粘着油的手指,他不敢想象,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滚油一旦把发酵的面块炸的蓬松,那蓬松的“毛孔”里就浸透了油,那“毛孔”会去“拥抱”舌头上的每一个细胞;那变蛋更是后味无穷,吃了还想吃,好像是专门为味觉做出的东西。江西仿佛感到那缺油少润的每一个味蕾全都苏醒了,那蛰伏着馋虫的每一条唾液腺全被激活了,而肠胃痉挛地伸出无数只手到口腔里来抢夺美味。看来世界上消失的最快,瞬间就无影无踪的东西首推食物。江西的味蕾还没有来的及感受,唾液还来不及湿润,那食物就被肚子抢去了;而肚子的主力军,肠胃的能工巧匠们正在为这少的可怜的“来料加工”发出了要求增加同样原料的最强烈呼声;于是吮着手指头的江西不无遗憾木楞楞地说:“还有吗?”

“还有?肚子里还有!”柳军拍着肚皮嘲弄地说。公鸡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自然是笑江西的不知足。

江西这才转过念头,转而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公鸡有点得意地说:“那你就不用管啰!”显然这东西肯定是他弄来的。

柳军看见江西口袋鼓鼓囊囊的,问江西“这装的啥东西?”

江西这才想起来荷包里的“宝贝”,忙把它们一骨脑都掏了出来。

柳军看了看,首先问:“哇!‘吃模糊’去了?”

江西点点头。“和谁去的?”柳军接着问。

“秋初积、黄姜。”江西答。

“你可要注意秋初积,他可是背着处分来的。”柳军说。

“啥事?”公鸡问。

“啥事?俅事!”柳军很轻松地并叉开话对江西说:“你和谁换了黑馍?”

江西惊异柳军怎么知道他的两个黑馍是换来的,看着柳军有点责怪的意思,就不太好意思地说:“杨立国。”

“你为啥跟他换?凭啥他吃好的,你吃差的,人么,再饿也要吃好的!不要给那些人养成习惯。”柳军的这番话对江西很有震撼力,江西感觉无形中似乎明白了某些道理,他更惊异柳军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却明白这些道理。

公鸡看到那个鸡蛋,就拿起在屋顶上磕起来,江西忙拉住他说:“生的,生的,那鸡蛋是生的。”已经来不及了,公鸡已经把那鸡蛋磕了一个小洞,公鸡不相信那鸡蛋是生的,就用小拇指甲挑开那敲破的壳,确认的确是生的才无可奈何把那鸡蛋还给江西。看来公鸡还不会像秋初积和黄姜那样吃生鸡蛋,要不那鸡蛋还不是立刻就“无影无踪”了。江西一看,还好那鸡蛋只磕开米粒大的孔,鸡蛋一个孔是流不出液体来的,江西小心地把鸡蛋放回口袋。

食物不怕吃就怕分。江西的六个柿饼仨人一分就是一人两个,不过柳军只要了一个,江西跟着他们一起吃一个,口袋里还有两个,那两个黑馍看来是非常安全,公鸡都不打它的主意,柳军就更不用说了。江西想想也释然,刚才还在发愁怎么把食物藏起来,现在这点东西放在荷包里好了,吃起来也方便,黑馍也不会有什么人打主意,倒是担忧怎么去弄点热水来泡鸡蛋。

江西啃着柿饼想起了一个正事。他把自己不想当班长的想法告诉了柳军,让柳军帮他去跟指导员说,大意是他不愿去分那些狗屁食物(虽然现在各自打饭,有时候有些食品还是拿到班上来分),分不好自己都没得吃,再者自己也没有力气干活。柳军倒一口应允,并把周东欺负江西的事说给公鸡听,公鸡顿时义愤填膺、摩拳擦掌,马上就要去找周东算帐,柳军忙劝他,“不急,不急。”

江西顿时一阵热浪,感到在这里有两个这样的朋友比食物还宝贵。

柳军示意大家小声,他举头望了望,看见指导员和连长从下面走上来了,就低声说:“就这样吧,可能有事,你们快回去!”

他仨悄然爬下梯子,柳军往右下转到连部,江西和公鸡沿着那隐蔽的小道回到宿舍。江西边走边想,今天不错,吃了一天的“模糊”。

果然不一会儿,哨声大作。

指导员黑着个脸,镜片闪着光。连长也绷着个脸。

等大家集合好了。指导员一开口:“谁去‘吃模糊’了?”

“去‘吃模糊’的到上边来!”指导员又补了一句。今天指导员特像那个偷地雷的日本鬼子,他那样子好像孩子们偷了他的地雷似的。

沉默,极度沉默!现场一点声音也没有。

江西倒有点慌了,他口袋里有两个柿饼,还有一个生鸡蛋,难道他仨去“吃模糊”的事指导员就知道了。他禁不住用余光去瞟左边不远的秋初积,只见秋初积脸微红,半低着头,他想如果秋初积上去,他只好跟着上去,秋初积不上去,他也没有必要上去,反正都是他带的头;江西又用余光瞟了右边不远的黄姜,黄姜倒是老道的若无其事;江西又瞄了瞄公鸡,公鸡嬉笑着带着幸灾乐祸的样子;江西又看了在前面的柳军,柳军旁若无人地看着右边的山,江西看他俩是因为他俩知道他去“吃模糊”了。

“没人承认是不?我在连部都看见了,就在那里的柿子树下,要不要人家来指认你们。”指导员说着用手指着背后北边山路的密林里。

指导员那“醋溜的普通话”,“柿子树”念不准,念成了“虱子梳”,杨立国憋不住差一点笑出声来。

江西明白找得不是他仨,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用讲,秋初积和黄姜此时心里一定不紧张了。

指导员的眼镜片仍闪着光,他突然说:“好吧,我不点你们上来了,等一下带上你们欠老乡的粮票到连部来,解散!”

江西想去看看食堂有没有开水。公鸡高声叫:“周东!”

周东忙问:“找我啥事?”

那边柳军也过来了,说:“找你有事!”

周东随着他俩往回民排后面的山窝里走,没走两步,感觉情况不对,忙说:

“到底有啥事?”就不想走了。

柳军顿时来了脾气说:“说找你有事就是有事么!”

他俩不用分说,一人抓起他的一个胳膊,架起他就往山窝里走。

傍晚时,江西见到已经是乌青眼的周东,看来他已被“无产阶级专政”了一次。周东对江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副讨好的样子,好像狗见到主人似的。江西一下感到说不出来的快慰,原来世界上还有比饥饿时吃馒头更好的感觉;更为有这样两个仗义的朋友而感动。他感到应该庆贺一下,他到自己的被子下小心拿出藏在那里的饭盒,那饭盒里用开水泡着那只鸡蛋。他将那仍然有点温的水倒去,将那有点余温的鸡蛋装在口袋里,找了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那鸡蛋剥开,那鸡蛋的蛋白半凝结着,剥掉半个壳后,就摇摇欲坠,他索性仰头往嘴里一倒,那鸡蛋就扑进他的嘴里,那半熟的鸡蛋软绵绵的,一咬蛋黄流的满嘴都是,他吸溜一下全都下了肚,虽然有点腥味,但有说不出的舒坦。真是好营养品,可惜一个太少,不能和柳军和公鸡共享,江西抹着嘴巴想。118名孩子躺在巴山的怀抱里,有的坟墓沉陷在瀛湖那冰冷的湖水里,他们惟一留下的就是那永远不变的青春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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