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斐逊
在人类历史事件的进程中,当一个民族必须解除其与另一个民族之间迄今所存在着的政治联系,而在世界列国之中取得那“自然法则”和“自然神明”所规定给他们的独立与平等的地位时,就有一种真诚的新生人类公意的心理,要求他们一定要把那些迫使他们不得已而独立的原因宣布出来。
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都从他们的“造物主”那边被赋予了某些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所以才在人民中间成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利,则得自统治者的同意。如果遇有任何一种形式的政府变成是损害这些目的的,那么,人民就有权利来改变它或废除它,以建立新的政府。这新的政府,必须是建立在这样的原则的基础上,并且是按照这样的方式来组织它的权力机关,庶几就人民看来那是最能够促进他们的安全和幸福的。诚然,谨慎心理会主宰着人们的意识,认为不应该为了轻微的、暂时的原因而把设立已久的政府予以变更;而过去一切的经验也正是表明,只要当那些罪恶尚可容忍时,人类总是宁愿默默忍受,而不愿意废除他们所习惯了的那种政治形式以恢复他们自己的权利。然而,当一个政府恶贯满盈、倒行逆施、一贯地奉行着那一个目标,显然是企图把人民抑压在绝对专制主义的淫威之下时,人民就有这种权利,人民就有这种义务,来推翻那样的政府,而为他们未来的安全设立新的保障。——我们这些殖民地的人民过去一向是默然忍辱吞声,而现在却被迫地必须起来改变原先的政治体制,其原因即在于此。现今大不列颠国王的历史,就是一部怙恶不悛、倒行逆施的历史,他那一切的措施都只有一个直接的目的,即在我们各州建立一种绝对专制的统治。为了证明这一点,让我们把具体的事实胪陈于公正的世界人士之前:
他一向拒绝批准那些对于公共福利最有用和最必要的法律。
他一向禁止他的总督们批准那些紧急而迫切需要的法令,除非是那些法令在未得其本人的同意以前,暂缓发生效力;而在这样暂缓生效的期间,他又完全把那些法令置之不理。
他一向拒绝批准其他的把广大地区供人民移居垦殖的法令,除非那些人民愿意放弃其在立法机关中的代表权。此项代表权对人民说来实具有无可估量的意义,而只有对暴君说来才是可怕的。
他一向是把各州的立法团体召集到那些特别的、不方便的、远离其公文档案库的地方去开会。其唯一的目的就在使那些立法团体疲于奔命,以服从他的指使。
他屡次解散各州的议会,因为这些议会曾以刚强不屈的坚毅的精神,反抗他那对于人民权利的侵犯。
他在解散各州的议会以后,又长期地不让人民另行选举;这样,那不可抹杀的“立法权”便又重新回到广大人民的手中,归人民自己来施行了;而这时各州仍然险象环生,外有侵略的威胁,内有动乱的危机。
他一向抑制各州人口的增加;为此目的,他阻止批准“外籍人归化法案”;他又拒绝批准其他的鼓励人民移殖的法令,并且更提高了新的“土地分配法令”中的限制条例。
他拒绝批准那些设置司法权力机关的法案,借此来阻止司法工作的执行。
他一向要使法官的任期年限及其薪金的数额,完全由他个人的意志来决定。
他滥设了许多新的官职,派了大批的官吏到这边来钳制我们人民,并且盘食我们的民脂民膏。
在和平的时期,他不得到我们立法机关的同意,就把常备军驻屯在我们各州。
他一向是使军队不受民政机关的节制,而且凌驾于民政机关之上。
他一向与其他的人狼狈为奸,要我们屈服在那种与我们的宪法格格不入,并且没有被我们的法律所承认的管辖权之下;他批准他们那些假冒的法案:
他把大批的武装部队驻扎在我们各州。
他是用一种欺骗性的审判来包庇那些武装部队,使那些对各州居民犯了任何谋杀罪的人得以逍遥法外;他割断我们与世界各地的贸易。
他不得到我们的允许就向我们强迫征税。
他在许多案件中剥夺了我们在司法上享有“陪审权”的利益。
他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们逮解到海外的地方去受审。
他在邻近的地区废除了那保障自由的英吉利法律体系,在那边建立了一个横暴的政府,并且扩大它的疆界,要使它迅即成为一个范例和适当的工具,以便把那同样的专制的统治引用到这些殖民地来。
他剥夺了我们的“宪章”,废弃了我们那些最宝贵的法令,并且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政府的形式。
他停闭我们自己的立法机关,反而说他们自己有权得在任何一切场合之下为我们制定法律。
他宣布我们不在其保护范围之内并且对我们作战,这样,他就已经放弃了在这里的政权了。
他一向掠夺我们的海上船舶,骚扰我们的沿海地区,焚毁我们的市镇,并且残害我们人民的生命。
他此刻正在调遣着大量的外籍雇用军,要求把我们斩尽杀绝,使我们庐舍为墟,并肆行专制的荼毒。他已经造成了残民以逞的和蔑信弃义的气氛,那在人类历史上最野蛮的时期都是罕有其匹的。他完全不配做一个文明国家的元首。
他一向强迫我们那些在海上被俘虏的同胞公民们从军以反抗其本国,充当屠杀其兄弟朋友的刽子手,或者他们自己被其兄弟朋友亲手所杀死。
他一向煽动我们内部的叛乱,并且一向意图勾结我们边疆上的居民、那些残忍的印第安蛮族来侵犯。印第安人所著称的作战方式,就是不论男女、老幼和其他情况,一概毁灭无遗。
在他施行这些高压政策的一个阶段,我们都曾经用最谦卑的词句吁请改革,然而,我们屡次的吁请,结果所得到的答复却只是屡次的侮辱。一个如此罪恶昭彰的君主,其一切的行为都可以确认为暴君,实不堪做一个自由民族的统治者。
我们对于我们的那些英国兄弟们也不是没有注意的。我们曾经时时警告他们不要企图用他们的立法程序,把一种不合法的管辖权横加到我们身上来。我们曾经提醒他们注意到我们在此地移殖和居住的实际情况。我们曾经向他们天生的正义感和侠义精神呼吁,而且我们也曾经用我们那同文同种的亲谊向他们恳切陈词,要求取消那些倒行逆施的暴政,认为那些暴政势必将使我们之间的联系和友谊归于破裂。然而,他们也同样地把这正义的、血肉之亲的呼吁置若罔闻。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与他们有分离的必要,而我们对待他们也就如同对待其他的人类一样,在战时是仇敌,在平时则为朋友。
因此,我们这些集合在大会中的美利坚合众国的代表们,吁请世界人士的最高裁判,来判断我们这些意图的正义性。我们以这些殖民地的善良人民的名义的权利,谨庄严地宣布并昭告:这些联合殖民地从此成为、而且名正言顺地应当成为自由独立的合众国;它们解除对于英王的一切隶属关系,而它们与大不列颠王国之间的一切政治联系亦应从此完全废止。作为自由独立的合众国,它们享有全权去宣战、媾和、缔结同盟、建立商务关系,或采取一切其他凡为独立国家所理应采取的行动和事宜。为了拥护此项“宣言”,怀着深信神明福佑的信心,我们谨以我们的生命、财产和神圣的荣誉互相共同保证,永誓无贰。
1776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