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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风雨飘摇〈五〉

直到此时钟庆已经意识到眼前这老头是谁了,但是他被老头最后那一句话所激恼,因此就干脆回答道:“就算你真是‘今世彭祖’,凭着你刚才那句无辜侮辱我家人和前辈的话,我也不给你磕头认错!”

“好一个执拗的小子……这一点倒蛮和我的胃口。”老头不由得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道:“好吧,我们不妨讲和吧。暂且把这些罗里罗嗦的相互关系撇下不讲,从此以后你们也不用拿我当前辈,我也不拿你们当孩子,咱们一块结伴周游天下,你们说好不好?”

没想到怪老大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他一时为钟庆的真情流露所感染,彻底改变了态度。钟庆更没想到他放下架子时竟然判若两人,变得随和可亲,颇合自己脾性,因此方才向他跪下连磕了三个头,道:

“晚辈谢祖师爷不罚之恩。”不待对方允许,钟庆就已经站起来道:“从此以后我可把你当老伙伴称呼了。”

怪老大喜欢这孩子的直爽坦诚,随即拉起地上的易慧然后道:“那是、那是,只不过以后这‘祖师爷’三字是万万叫不得的。我老人家最不喜欢被人认出,以后你俩就叫我‘白胡子老头’最好。”

两人见祖师爷如此随和和喜欢交朋友,各都连连点头称是,喜得老头呵呵乐个不停,似乎是沾了一个大便宜,只管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就走。从外表看去,三人仿佛是一伙分别已久的老朋友重新见面一般。

说起这怪老大可谓世间一大奇人,尽管他武功盖世,年龄变成一个谜,人间好处几乎占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早在五十年前,他误服了朋友给他的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丹”,从此就陷入三年一圈的痛苦循环中不能自拔。

身上的药力每过三年就要发作一次,每到发作之际就需要他闭关三年,方才可以恢复自身的本来面目。在出关之后,自己的貌相将伴随着时日进展逐渐发生变化,三年之间外貌就会呈现出一个人生周期,常人是从幼变老,他却是从老变幼。

在药力控制之下,在接近三年时他的外表竟然会变得如同孩子一般,与自己过去的容貌判若两人。这一段变化中所产生的痛苦,唯有他自己才知道,哪是一个何等的煎熬!

幸好给他下药的那位朋友并非想制他于死地,只是想叫他乖乖的听从指挥而已,然而怪老大生性执拗,越是痛苦不堪,就越是不肯向对方低头俯就。因而在得不到解药的情况下,唯有利用自身闭关修炼去做周而复始的抗衡。

所以在世人面前的“今世彭祖”,在不同时期,是以不同面目展现在大家眼前的,世人用个“怪”字来形容他也不为过。这也是他不愿接触老熟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更加叫人想不到的是这老头随着年龄的增长,童心反而越来越盛,脾气变得和小孩一般,最怕武林中人打扰。平常除了躲进深山修炼,就是在外专门寻一些小孩子在一块尽情玩耍。

只是他身负绝世武功,稍不经意微露一下武功时,反把人家孩子吓跑了,大家一致认为他不是人,是狐狸精变得,专来诱骗小孩的。老头闻此之后一气之下唯有走开,如此场面虽然出现过多次,但是老头嗜好不改,唯一兴趣就是寻几个小伙伴到处游玩。

今日偶然碰上两个小辈,从心里为两人的长相所喜欢,可谓一见如故。又见钟庆直爽坦荡,易慧知礼随和,一时高兴之际,干脆抛掉世间辈分礼法约束,把两个孩子视为忘年之交,把两人引为知己。

三人此时各有所求,结伴之约竟然一拍即合。在易慧眼里,有这个祖师爷在身边,要比拿着皇帝的圣旨令牌还要保险。可以不怕世间任何人的侵犯,况且不管她在外待多长时间,事后师傅为了他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怪罪自己。

三人之中此时要数钟庆最为得意,他一时为老头的随和而感动,干脆抱住老头的脑袋情不自禁的亲了一口,这反常举动反把老头吓了一跳。

怪老大对这种多年不遇的礼情一时难以承受,自以为这孩子精神上有毛病,不由得惊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钟庆却高兴的叫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好啊……偌大年纪竟然如同寻常伙伴一样随和,要是早知道如此,适才我何必对你生气……只是从此以后不免委屈你这个白胡子老头了。”

钟庆不知道这是老头返老还童的表现,还认为人家是在故意迁就自己,对方武功之强、辈分之高,都是自己所不敢攀比的,因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老头为此更是心中欢喜,立时回复道:

“不委屈、不委屈,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犹如一块浑金璞玉,淳朴无华,天真朴实。少了那种成年后的说不清的礼路和心机,最对我老人家的胃口,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老头毛病多,叫人讨厌,我老人家就要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稍一停顿,眼珠一转神态顿时判若两人,并向两人警告道:

“不过有一件事情大家必须先说清楚,咱们在一块玩归玩、乐归乐,但是谁也不准提什么狗屁武功,更别想叫我教你们什么!因为我老人家现在得了一个怪病,有人一提起叫我传他武功,我就立时干哕反胃好多天,你们总不能害我几天不吃东西吧。”

两个孩子对此说法甚是奇怪,但是也不在意,易慧原怕他在途中以祖师爷的身份考较自己武功的念头,也随此消失的干干净净。钟庆心中则暗叫可惜,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一位高人,竟然无缘得到对方指教,心中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老头身边现在有两个天真淳朴的小朋友做伴,似乎又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考虑到三人在外人眼里的形象,老头首先对易慧的打扮提出建议:

“你一个女娃娃,干嘛总穿一身道人打扮,走到那里给人的印象如同有什么法事要办似得,岂不令人感到晦气?为了大家方便你干脆抛弃尼姑行头,从此女扮男装好了。”

“谨遵祖师爷的教诲。”易慧闻此表示道。

“咳……怎么又来了,我们适才是怎么约定的来?”老头顿时感到不满。

“一切听白胡子老头吩咐就是了。”易慧重新更正道。

“这样才对。”老头乐呵呵的应道。

按照老头的意思,易慧随即到附近市场采购衣物,然后女扮男装,扮作一个少年小伙。没想到易慧的改装顿时令钟庆啧啧称奇,并道:

“姐姐改扮男人装,越发显得俊美!”

“怎么……我要还是女儿装,就是那么令人讨厌吗?”

“姐姐又想到哪里去了,不管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易慧闻此脸色不由得一红,怪老大则不由得摇了摇头,并评论道:“看不出你小子一脸呆相,关键时候还挺会奉承人呢。”

“难道你说我姐姐长的不漂亮吗?”钟庆有些不解的向老头问道。

“漂亮、漂亮,”怪老大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掺和到类似话题之中,为了摆脱对方的质问,赶忙辩解道:“还是你小子有眼光!”

钟庆不知道老头对自己是赞赏还是讥笑,只管把易慧新买来的衣服换上,老头换了一身绸缎外套,扮成一个富家翁的样子。当三人提到下一步要去的目标时,老头果然当仁不让,首先提议道:

“要说游玩,浙江的天台山当为首选,那里山清水秀,怪石连连。上山后的寺院内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到那里去玩,是对人的身心最好的享受,最和我的胃口。我老人家六十年前曾去过那里一次,这些年虽到过不少地方,但是对天台山则至今不能忘怀。”

易慧点头赞同之际又不免有些忧虑,并道:“好是怪好,只是我身上所带的银子有限,这么远的路程,不知道我们的路费可怎么办?”

钟庆首先抢着表示道:“我这里有一张藏宝图,奶奶说里面的财宝价值连城,我们不妨找到它取出来用就好了。”

老头闻此连连摇头不止,并道:“你小子可够大方的,一句话就把别人图谋一生的宝贝奉献于人。那可是你奶奶给你小子留下的全部家当,唯恐你小子在江湖上一事无成之后反为衣食所困,是你小子的唯一退路。我老人家怎么好意思去动用那个呢?”

易慧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哪该怎么办?”

“钱是王八蛋……因此我老人家出门从来都不带钱!可是现在带着你们两个小娃娃,问题就不一样了。”老头突然盯着钟庆脖子上的项圈道:“我们不妨先借这个项圈一用,过后我老人家叫人给你打造一个更大的。”

不待钟庆点头答应,老头伸手已将项圈从中捏断拉在手中,手指般粗的金项圈在他手中如同掐断面条似的。继而又见他把项圈用手捋直,然后道:

“我们把它掐开一段一段的换钱用,途中最好能遇到什么劫道山大王之类,从他们身上我们就可狠狠的捞一把,不管是黑吃黑、还是白吃黑,反正不愁没有钱花。”

两个孩子高兴之际,只管各拥着老头一条胳膊随他向南走去。沿途看到当地百姓生活十分困苦,雍正年间因战事不断,军费损耗极大,国家税收唯有变着法的增加,最终还是落实到老百姓身上。

钟庆与易慧过去一直没有接触社会底层现实,对老百姓的困苦生活感到十分震惊。途中无事,两人不由得向老头请教这其中的原因。老头为此解释道:

“此属国家大事,非你我可以改变了的。今朝虽有不少人士为反清复明丢了脑袋,据我老人家看来实在是太不值得。我老人家可是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前朝年间的老百姓生活也不比现在好了什么。人间就是这么不平等,我看这是没法子的事。”

“你看那些造反之人,能成就大事吗?”易慧不由得问道。

“这些反清复明人士十分幼稚,他们多是前朝的权贵后裔,要想推翻本朝,本来可以唤起大汉民族的自尊,发动一场汉族人一致对抗外族人统治,就可轻而易举的得到成功。谁知道这些人眼光短浅,心胸狭窄,弄巧成拙,却打出一个什么反清复明的旗号。”

“这就好比画蛇添足?”易慧不免附白道。

“岂止是画蛇添足,简直是自取死路!就连我老人家也搞不明白,大家何必为明朝朱家王朝的复辟而再去卖命?”

“要是由你老人家来做这些乱党首领,我想一定会十分顺利推翻现有朝廷的!”易慧随即赞道。

“女娃娃不要胡乱拍马屁,就是能推翻现有朝廷,我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执政治理天下?这些事与武功高低说不上话,你我压根不是干那些事情的料,多谈那些反而感到不痛快,弄不好白白招惹一肚子气受!”

三人各有感叹,人间疾苦,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天中午,三人来到路旁一家客店吃饭。店内的客人不多,三人刚坐下不一会,门外就有伙江湖汉子携刀带剑涌了进来。他们人数十多个,为首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

这伙人分别坐在两个桌子旁,随即就有人大声催促店家快快上酒上菜。为首汉子手持一根鸡蛋粗的铁棍,一声大喝震得屋内嗡嗡作响:“店家,有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我们手中可不缺你那几个酒钱!”

招待这样豪爽的客人,店小二知道该怎么去做,顿时连连应声不迭,在端上酒与一盘熟牛肉之后,赶快催促后厨做菜。在此期间这些人中有一个黄面皮的汉子,突然盯着对面桌上钟庆,神色不由得一愣,赶忙站起来走到为首那人耳旁说了一句什么。

黄面皮汉子在得到为首那人点头应允之后,随即走到钟庆桌旁首先“嘿嘿”一声冷笑,然后道:

“恕在下眼拙,这位可是龙吟山庄的小少爷上官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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