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人是你轰走的,你怎会知?”洛儿问完,似是觉出了不妥当,便又自己个儿娓娓道着,“那丫头自小命苦,娘亲是我府上的一个嬷嬷,却从不知道父亲是谁,再加上个儿小,气力也薄,连最小的小丫头都打不过,便常被府上的人欺负。”
看着洛儿边说边恬静地笑了,我疑惑地偏着头望向她她。先前碧儿离开王府时虽是有交代,可我也未追究她与洛儿之间的渊源,这会儿见洛儿对那丫头的底细知道得如此清晰,心中有千百个好奇,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知你想问,本也未打算瞒你。”洛儿一叹气,“我娘年轻时也是丫鬟,儿时最初几年,我同碧儿要好得常常一个榻上睡觉,不过是我命数比她好,后来侍郎大人认了我跟我娘。”
了然地颔首。原是如此,从前倒从未听碧儿提起过这些往事。
见洛儿躺下身子预备安置,越过她弯腰吹熄了榻边的小灯,钻进被子,躺在她里侧。
今日是真乏了,躺下不会儿就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小遥,明日你是要进宫去吧?若是见着八王妃,替我给她带个好儿。”睡沉之前,隐约听见洛儿的声音幽幽传来,便随意地应了一声,再也抵挡不住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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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起身时,旁侧的洛儿已经坐在桌边饮茶侯着我了,见我醒了,放下茶碗站起身来:“得了,你醒了,我就回我屋了。”敢情这人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知会我这一声。
洗漱拾掇停当,我看时候还早,一时兴起下厨房煮了点薏仁百合粥,想着端到书房跟宇文允迟一齐用,那男人昨夜饮了酒,早膳万万不可落下。从前在相府里,晨昏定省是父亲定下的规矩,父亲说,不喜女儿家过于娇气,早膳从来都是让我一人准备,故时间久了,我就也爱琢磨点羹食甜品之类的,端给父亲母亲尝鲜,今日所煮的就是昔日父亲的大爱。
“爷,”书房门口也没见着个人守着,直觉得奇怪,敲了门唤了一声,半天没听见动静,正要自个儿推门进去,听见有人从身后唤我。
“王妃娘娘。”
“正找你呢,爷可在屋里?”笑面迎上走来的文峰,“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亲手做了早膳,等他一块儿用呢。”
“娘娘,”云峰眉宇间似有隐忧,“王爷昨夜被急诏传进宫中,尚未回府。”
听了这话,我心底突生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可是宫中出事了?”莫非宇文允迟又是像上回那样惹出什么事恼了父皇?
“回娘娘,长公主昨夜突染恶疾,是贵妃娘娘派人来请王爷的。方才王爷让我回府告知娘娘,今日不必入宫。”
长公主,就是我上回入宫谢恩时碰见的公主晴儿。文峰的“突生恶疾”是什么意思?本是还想多问几句,可看着文峰一脸为难的模样,想他定是有什么隐衷,便也没再追问。离开书房回到正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早膳摆在一旁没心思用,如坐针毡地在屋里待了一上午,眼见着晌午快到了,还不见宇文允迟回来,实在有些坐不住,便吩咐小小到王府门口等着,谁知那丫头去了没多大功夫,竟又跑回来了。
“主子,不好了,咱府门口守了两个人,说是宫里下了旨,禁止出入。”小小跑得气喘吁吁。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是让她慢慢说,可我心里也焦急得紧,先前倒是有了几分猜测,只是这会儿全乱了。
“守门的人偷着跟我说,宫里有人染了天花,皇城昨夜就封了,今儿一早,连同各位王爷大臣的府也跟着封了。”
这可糟了!皇宫封了,王府也封了,那宇文允迟可当真是回不来了?
“小小,”转念一想,文峰不也是今早从宫里回来的?“去,把文峰给我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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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佑十九年,十月初十。
近日里燕京城里流传着天花,从长公主宇文晴开始,浩浩荡荡席卷了整个燕京。天花就好似饿极的毒蛇,血盆大口疯狂吐着信子,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市井平民,皆被其染指,稍有不慎,便会不治丧命。而这全燕京最太平的地方,恐怕就属我这永奕王府了。七日前,文峰从皇宫回来时,还带回了两个大夫,不是御医,却也是全城数一数二的名医。这几日,全府上下皆由大夫领着,定时撒药清扫,热水净手,故我府里不管是王妃夫人,还是丫鬟嬷嬷,一个个皆是健健康康的。
“坠儿,这半月的帐我看完了,你去给管家送过去罢。”一手揉揉额头,另一手轻抚微微酸痛后腰,“还有,这信你交给文峰,让他再送去试试。”
宇文允迟已经七日未回府了,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听着传闻中天花的凶险骇人,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揪痛着,只得每日一封问安信,让文峰想办法送进宫去,可是全城戒备森严,莫要说要进宫,他就连我王府都屡次出去不得。尽管如此,我仍是坚持一日一封,到今日,已是整整七封,而每封信,都是同样的二字——“安好。”我道与他,安好。我希望,宫中的他,能够放心府里,能够全心全意保全自己,我亦想告诉他,全王府上下,皆以他为天,我为地,如今,我要他安好。
“王妃的信,爷收到了。”男人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摇摇头,苦苦笑开。天花这病极其霸道,染病者在发病前要潜伏十至十二日,我掐着指头数着,府上的爷进宫才七日,宫里府上还都未得到解禁的诏令,他怎会如此早就被放出来。在心底自嘲一番,我竟是思念成疾病了。
“怎么?爷几日未回府,王妃竟是不愿瞧爷一眼了?”
这是…
不可置信地转头,一眼瞧见门口一身白袍的宇文允迟,满面调侃邪魅的笑着,一臂把着门框,一臂扬起手中的信封挥了挥。泪,潸然而下:“死男人,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