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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郑贵妃,将堕落进行到底

明史上有这样一句话: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此话中肯精确。神宗十岁即位,改元万历,享国祚四十八年。在中国历史上诸多皇帝里头,在位时间之长,并不多见。然而长达半个世纪的万历一朝,却是乏善可陈。小人充斥朝野,党争渐演渐烈,辽东女真崛起,陕北饥民横行。内焦外困,纵然神宗长袖善舞,也无力回天。何况,神宗之懒之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身边又有一个无比宠爱的郑贵妃,人们常说夫唱妇随,在争国本问题上,他们却妇唱夫随,配合得天衣无缝。古代不乏以颜色见宠的嫔妃,但往往随着岁月增长,色衰爱弛。郑贵妃却创造了一个奇迹:神宗对她久宠不衰,至死热度不减。这对堕落鸳鸯虽然搞垮了朱元璋一手建立的大明帝国,却演绎了一段天长地久的爱情故事。爱在一起,有时候为善,有时候作恶。男女之间的私爱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如同人难用好坏区分一样。

争国本,妇唱夫随演闹剧

有人说,那一定是好色了?非也,神宗绝不是登徒子一类的人,他的女人问题乃是对一个女人的专宠到底,至死不渝。这种天长地久式的宠爱,从古至今,在皇帝级别的人物当中,极为罕见。

屈指算来,有几个皇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女人因颜色见宠,一朝红颜老去,就得幽居深宫,寻常的小女人的幸福都得不到,可怜可悲。但神宗所宠爱的这个女人却免予这样的下场。

她十四岁进宫,成了比她大四岁的神宗的妃子,后来为神宗生下第三个儿子朱常洵,又因争国本事件把明朝闹了天翻地覆,但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减却神宗对她的宠爱。

她不仅是神宗的老婆,还是神宗的知心人。尤其是神宗长于严母严师之手,严辞教谕犹如紧箍咒,神宗不胜其切,最需要另一种心灵深处的关怀。这种关怀,只有她能给得了。

这个女人就是郑贵妃,详细名字不可考,一个神宗一朝乃至明朝末季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

郑贵妃是京畿大兴县人。早于她之前,神宗已有了王皇后和王恭妃。王皇后是平民出身,神宗并不爱她。王恭妃却有点来历。她原是李太后的侍女,一次神宗向母亲问安,相中了她,临幸后有了身孕,生下皇长子朱常洵,因此被封为王恭妃。母以子贵,按理说王恭妃在宫中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皇后。但郑贵妃进宫后,这样的局面就被打破了。

郑氏进宫后,很快被神宗宠幸,万历十四年,封其为贵妃,位在王恭妃之前。郑贵妃之所以能赢得神宗的欢心,不在于她的艳丽的容貌,像她这样的女人宫里俯仰皆是,并不称奇,而在于她的聪明机警,喜欢读书,意志坚决,尤其是最后一个性格,最让神宗神往,也是神宗最缺乏最需要的精神要求。

神宗在张居正去世后的一段时间,迷恋上了读书,郑贵妃也对读书有浓厚兴趣,不仅使神宗有了志同道合之感,在愁烦无聊的时候,还能向其倾诉解忧。这种兴趣爱好的协调一致,使郑贵妃成了神宗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郑贵妃又是个有野心的女人,面对神宗对她的痴迷和依恋,她不遗余力地巩固自己受宠的地位,以实现自己狂野抱负。

神宗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但生性柔弱,常人所需的同情和保护,对神宗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神宗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他渴望得到普通人的情感,而不是把他当作凛然难犯的君王,不能接近,不能亲昵。

郑贵妃深刻的认识到这种情况,当其他的嫔妃对神宗望而生畏,百依百顺的时候,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毫无顾忌的嘲笑和挑逗神宗,同时给予倾听和鼓励,让神宗有一种找到红颜知己的感觉。在神宗优柔寡断的时候,郑贵妃甚至会说:“皇上,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神宗不但不气,反而信心鼓舞。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热恋在神宗和郑贵妃之间展开,一直持续到神宗行将就木的那一刻。

郑贵妃万历十四年生下皇三子朱常洵。为了能使自己的爱子当上储君,郑贵妃恃宠跟神宗妇唱夫随地上演了一出漫长的闹剧——争国本事件,从万历十五年始,到万历二十九年结束,前后长达十五年。

事情起因于大学士申时行等请求神宗建储。万历十五年前后,神宗已有三子,皇长子朱常洛,王恭妃所生,次子早夭,三子朱常洵,郑贵妃所生,王皇后无出。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申时行等奏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因担心神宗偏爱三子常洵,故举出前朝成宪——英宗襁褓中、武宗一岁就被立为太子。然而得到神宗的批示却是:长子常洛年幼孱弱,稍待两三年才举行册封。

申时行等看到批示,大为惊愕。神宗之意,竟以为长子常洛可能夭折。这有两点不妥的地方,一是暗示神宗对建储一事意有别属,最大的可能就是三子常洵;二是郑贵妃谋立己子,很可能预谋陷害常洛,以造成早夭的事实。

为了避免此种情况发生,给事中姜应麟上言:“贵妃虽贤,所生为次子(实为第三子),而王恭妃诞育元子,应该承祧建储,怎么可以退居其次?望乞皇上收回成命,首进恭妃,次及贵妃。”此举甚是高妙,表面上是抬举恭妃,实际却是为皇长子常洛成为太子铺平道路。神宗深知此中用意,大发雷霆,把姜应麟贬为典史。

事情被李太后知道,很不高兴,派人把神宗找到面前,询问建储事宜。神宗不知母亲正在气中,贸然回答:“长子常洛乃是宫女所生,不宜立为太子。”

谁知这话惹了大祸。李太后也是宫女出身,听了这话极为愤慨,疾言厉色地对神宗说:“你也是宫女的儿子!”神宗不胜惶恐,长跪不起,乞母原谅。自此之后,神宗虽有立三子常洵之心,但顾忌李太后,迟迟不敢付诸行动,只一个字:拖!

万历十八年,皇长子常洛九岁。神宗召见申时行、王锡爵等阁臣,谈及建储之事。那时神宗已经很少临朝了,养病深宫。先是谈了处置言官雒于仁的事情,此君上了一道奏折,大肆批评神宗酒色财气,收受近侍张鲸贿赂,引起神宗震怒,欲严厉惩罚。后来话锋一转,巧妙地论到建储上来。

申时行等人说:“臣等久不能瞻睹天颜,今天幸蒙召见,心底有什么话,敢不一一倾吐?近来皇上朝讲稀疏,外廷日切悬望,皇上想要静养,臣等也不敢屡次烦扰,但一月之间,或三四次,上朝听政,也抚慰了臣等盼望瞻仰之情!”

神宗叹了口气说:“等朕的病好了,一切都可以恢复。祖宗祭祀大典,朕也要亲临。圣母万寿,朕也必当晨昏定省。只是现在腰疼腿软,行走不便。”

申时行等人:“册立东宫,宗社大计,望皇上早定!”

神宗说:“朕知道。朕没有嫡子,长幼自有定序。郑贵妃多次陈请,恐怕外廷早就疑云四起。长子常洛还很弱小,等到身体强壮了再册立不迟。”

申时行等人:“皇长子年已九岁,正是蒙养豫教的时候,应该让他出阁读书。”

神宗说:“人资性不同,有的生而知之,有的学而知之,有的困而知之。总归得生的聪明,岂能诸事都教训一遍?”

申时行等人:“禀赋是天然的,学问却在于后天,即使有睿哲之资,不受教育也不能成材,应该及时授教,才能早成德慧!”

神宗说:“知道了,你们退下吧!”申时行等不敢再打扰,叩辞鱼贯而出。刚出宫门几步,就被司礼监内臣追上。内臣说:“稍等,皇上已宣长哥来和先生们见面。”申时行等人复又回到宫内。

时间不大,皇长子常洛至,三子常洵也在保姆怀中一起而至。皇长子到御榻前行礼,神宗拉着他的手,向明正立。申时行等人看后激动不已,乃说:“皇长子龙姿凤目,岐嶷非凡,仰见皇上昌后之仁,真是齐天之福!”

神宗听了这话,沉郁的脸色终于泛起了笑容:“这是祖宗德泽,圣母恩庇,朕有什么功劳!”

申时行等注视长子常洛良久,再一次提出立储之请:“皇上有此美玉,何不早加琢磨,使之成器?希望皇上早定大计,国本永固!”

神宗说:“知道了。”不住地颔首,挥挥手让申时行等阁臣退去了。这段对话,史书称美,形容君臣之间“蔼然如家人父子,累朝以来所未有也”!然而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关于争国本事件的心平气和的谈话。此后不久,在郑贵妃作梗之下,神宗又改变了主意,再次欲立三子常洵,对群臣促立长子常洛的奏章,一概留中,一拖再拖。

这年十月,阁臣无奈,合起来上了一疏,以离职相威胁。申时行身为首辅,既不能促成立储之事,称疾辞官。神宗以为这是叫板,十分不悦,传于指责廷臣沽名钓誉,悖逆犯上。大学士王家屏从中斡旋,神宗勉强退让,但有前提条件:明年春夏之际,若是廷臣不再上奏骚扰圣听,就于冬季建储,否则要等到长子常洛十五岁成年的时候再说。

此时为万历十八年,神宗承诺在群臣不再“奏扰”的情况下,于万历十九年冬建储。此话刚撂下没多久,神宗主意又变,把建储的日子推到万历二十年春天。神宗这么做,也是负气所致。那些言官,不识大体,不能体谅申时行等人的一片苦心,一味地激切陈词请求早立国本,致使神宗把建储的日起又后拖一年,延至万历二十一年春天。

到了万历二十一年春天,大学士王锡爵密疏建言,劝神宗履行承诺。神宗也无法再拖,遂与郑贵妃商量对策。郑贵妃于是献上“待嫡”与“两王并封”之计。

所谓待嫡,就是等待嫡子降生。神宗有一道手诏,如此说来:“朕虽许下今春册立太子的诺言,但往昔熟谙皇明祖训,立嫡不立庶,若是立长子常洛为太子,皇后正富青春,倘若降生嫡子,就会出现”二储“的局面。”所谓两王并封,神宗手诏中说:“今将二皇子(常洛与常洵)并封为王,数年后皇后果然无出,再行册立也不迟。”

明眼人俱都了然,这是变相的拖延建储,而且道理讲不通。首先待嫡之说不可靠,倘若皇后生子,按照立储以嫡的原则,现行册封的庶长子常洛自当避位,不存在“二储”之局面。况且皇后能否生子,取决于神宗。神宗专宠郑贵妃,皇后生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次,两王并封,实在是缓兵之计。皇后身体孱弱多病,神宗打算皇后一死,便要册立郑贵妃为皇后,三子常洵就可作为嫡子名正言顺地当上太子。

于是,二十一年春建储之诺又因延期而告无效。此后,王锡爵为建储一事前后六次上疏,只争得一个皇长子出阁讲学的结果。其他廷臣也交谏不断,不知凡几,但好比石沉大海,都被神宗搁置,一概不闻不问。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万历二十九年八月,建储一事发展到这般时候方有转机。大学士沈一贯上疏请求册立太子,因为言语巧妙,神宗竟回心转意。

沈一贯的这道奏疏,并非言必称宗社大计,语必称兹事体大,也不是满篇激切文辞,咄咄称雄。而是从《诗经》谈起,好像跟神宗唠家常一样。他引用了《诗经》中的三句话:君子万年,介尔景福;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厘尔女士,从以子孙。用以告诉神宗多子多孙才是人间至福。没想到剑走偏锋,竟致奇效。神宗果被其文辞打动,宣布即日就举行册立太子大典。

神宗做出如此决定,朝野上下欢声雷动,唯有郑贵妃一人怫然不悦。难免又在神宗面前聒噪一番,神宗心有不忍,以“典礼未备”为由,改期册立。结果沈一贯坚决反对,封还了神宗改期册立的手诏。神宗这才下了决心,于十月十五册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争国本事件到此总算告一段落。

福王之国,神宗以天下肥爱子

神宗之弊,大致有二,一曰贪,二曰懒,两者都登峰造极。明之亡,实亡于党祸与流寇,而此二者都起于神宗时矿税,皆是神宗贪性所致。

太子初立,神宗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接下来就开始疯狂敛财。万历三十年前后,正是神宗大肆搜刮,无尽无休的汹涌岁月。神宗原来没有这个心思,因奸民与太监勾结,以重利相诱惑,才一发不可收拾,时在万历二十四年。

从那一年起,神宗派往各地的矿监税吏不计其数,致使私库丰盈,内帑不可尽数,而老百姓却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这些矿监都由太监充任,其凶横残暴,令人发指。其中有一个叫马堂的,他是郑贵妃的心腹太监,恶事做尽,引为矿税之恶的力证。

马堂是天津税监,兼管临清。到了矿区,此人倚仗郑贵妃为后台,无恶不作。平时身边豢养着数百个亡命之徒,都携带着手铐脚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肆行抢劫掠,目无王法。又鼓励恶仆告状,抄主家所得财产,分三分之一赏与告状者,此恶一开,破产者不知凡几。结果引起民怨,老百姓举行罢工罢市,火烧了马堂的矿监衙门,杀死马堂党羽三十多人。马堂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带领官兵大捕暴民,死伤甚多。有一个名曰王朝佐的人,挺身而出,承认自己就是首谋,结果遭惨打致死,老百姓为其立祠堂,以为纪念。

这只是万恶之一,其余罪孽,罄竹难书。马堂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背后有郑贵妃为其撑腰。据史料载,郑贵妃一年的胭脂钱就要十万两雪花银,其他的用度还不包含在内,如此巨额的消费,从何而来?要知当时明朝一年财政不过四百万两。不言自明,都是取自诸如马堂这些奉郑贵妃为“内主”的矿监税吏所搜刮的民脂民膏。

万历三十年,册立太子不满一年,神宗突然感到大限将至,不久于人间,于是召大学士沈一贯受顾命。其中有一条就是让沈一贯辅佐太子,罢免矿税。遗言犹在耳,到了第二天,神宗又没事了,遗言也就作罢。但废矿税的诏谕已经下发,神宗追悔,急令快马追回传旨太监。当时有近侍太监田义力劝不可,神宗大怒,恨不能亲手杀死田义。田义不为所动,沈一贯却至为惶恐,赶紧派人追还诏谕。田义看不起沈一贯,吐了他一脸唾沫。

这件事说明,一则神宗贪性天然,又有郑贵妃推波助澜,局势恶化也在情理之中;二则,并不是所有人都与郑贵妃沆瀣一气,田义就是例外,但怎奈神宗专宠郑贵妃,对别人的话听不入耳,久之必生恶果;三则,沈一贯不愧为崇祯皇帝所说的“亡国之臣”,他本可以借此机会纾民之难,却毫无心肝,为神宗颜色是瞻,令人不齿。

郑贵妃支持太监横行,意在为福王敛财。福王就是郑贵妃的所生之子常洵。万历二十九年十月十五,皇长子常洛被立为太子,三子常洵被封为福王,四子常浩被封为瑞王,五子常润被封为惠王。不久,福王、瑞王行冠礼,大赦天下。

福王的封地在洛阳,光造殿宇就花了将近三十万两,其大部是从矿税中所来。房子造好以后,廷臣多次上疏,要求福王之国就藩,但神宗和郑贵妃非常偏爱,迟迟不肯放去。到了万历四十年,福王二十七岁,大学是叶向高上疏力争福王,神宗才答应第二年春天放行。谁知到了万历四十一年春天,神宗又变卦了。

万历四十一年正月,礼部的官员奏请东宫开讲、福王之国,神宗不悦,留中不报。四月,兵部尚书王象乾复行奏请,神宗才给了答复:“亲王之国,祖制在春,现在已经逾期了,等明年春天再说吧。”此刻又搬出祖制,理由固然冠冕,但也到了不可再拖的地步。

郑贵妃白忙活了一场,并没有如愿以偿让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心中已是不平。现在又要母子分别,于是请拨良田四万顷给福王,能延一刻是一刻。这一下内阁犯难了。明初的时候,亲王除了岁禄,偶尔也拨给土地,但不会太多。嘉靖四十年,世宗第四子景王就藩湖北德安,屡请拨给田庄,内阁都准了,因此开了恶例。郑贵妃也要援引前例,为福王谋个万年的财富。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景王的时候,国有的田庄尚能满足封赠,户部并不为难,一请就准了。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大学士叶向高拒绝给拨,理由是:“各省的田地,大郡不过四万亩,小郡也就一二万亩,祖宗以来,亲王不少,假使亲王俱都割一郡的田地,天下的田地就割没了,不但百姓无地可种,朝廷也没有了!”

叶向高窥出郑贵妃有以巨额良田推延福王就国之意,又说:“如果等田顷足额了,福王方可就国,那要等到哪一天?自古开国立家,循理安分才能持久。郑庄爱太叔段,为请大邑;窦太后爱梁王,封以大国,但结果怎么样呢,都是身败名裂,殷鉴不远,不可不戒。”这些话传到郑贵妃耳朵里,听着十分不舒服,就派了一个太监去质问叶向高。

太监传郑贵妃的话:“先生全力为东宫,希望少分些许惠顾福王。”

叶向高正言厉色地说:“这是说什么话,我这全为福王着想!试想,福王深得皇上宠爱,应该趁此眷宠之时之国,宫中珍宝如山,想要什么拿什么,何乐而不为?一旦时移势改,恐怕只能拿份内的了,份外的一分也带不走。况且近来就福王之国一事,议论纷纷。殊不知人言可畏,福王一旦之国,流言立刻冰消,还可得一贤名。老臣为福王计,何所不至!”

这就是叶向高的高明之处。他有一句话正说在郑贵妃的痛处,那就是将来的“时移势改”。这是暗示福王如果不知趣的话,将来皇太子常洛登基,事情就很难说了。郑贵妃虽然蛮横,但也深知其中利害,决定遣爱子就国,但仍提出苛刻条件。

一是良田减半,只要两万顷,中州沃土不足,取山东和胡广的凑齐;二是没收张居正的财产,尚存之于官的拨归福王;三是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王;四是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王;五是请淮盐一千三百引。这五条中,尤以第五条最害国计民生。明初定制,课盐收入充当军饷及救灾之用,福王得淮盐一千三百引,不但与民争利,而且严重导致边饷不足,于国极为不利。

这样筹措了半年,才勉强达到了福王的要求,福王之国已成定局。

万历四十二年,福王不得不辞行之国。临走前,神宗和郑贵妃依依难舍。郑贵妃还要以给李太后做寿的理由挽留福王,被李太后拒绝。神宗更是惜别爱子,送一程,哭一场,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神宗对福王的这份深爱,也正是宠爱郑贵妃的一种反应。相比之下,将来要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太子常洛却得不到父亲的爱怜,心中定然苦涩与失落。按理,亲王之国还要拜别太子,凡有四拜,太子只受了两拜,便起立辞谢,依依话别。其中不知多少无奈。

福王到了封地洛阳,日日醉酒笙歌,夜夜美姬陪伴,享了整整二十年的福。后来,陕北大旱,又起了蝗灾,人率相食。饥民纷纷传言,说神宗耗天下而肥爱子,洛阳富于宇内。派去征讨李自成的军队也扬言不满,凭什么福王府邸藏钱百万,却让士兵们枵腹送死?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听说后,大为惊恐,劝说福王出钱犒军,福王不听。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河南,兵临洛阳城下。洛阳守军临阵倒戈,洛阳失陷。福王是役遇害,死状极惨。他的血被用作“福禄酒”的原料,他的资财则做了李自成推倒大明江山的资本。

这一切都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刻未到,时刻一到,一切都报;还有另外一句——积财以遗子孙,不如积德以遗子孙。福王之祸,神宗自种。明亡于神宗,也不是偏激之辞。

梃击案,郑贵妃阴谋害太子

相传,神宗曾与郑贵妃在大高元殿密誓,许诺要立福王为太子。但终究不能成功,也是形势使然,神宗爱莫能助。

阻力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李太后和皇后王氏,她们支持立长子常洛,神宗奉母至孝,虽有立福王之心,却不敢贸然实施;二是群臣坚持立长,神宗打过骂过贬过,都不济事,久之心灰,又思及汉高祖宠爱戚姬和赵王如意故事,明白“羽翼已成”的道理,这才抽手。可叹,郑贵妃虽也读过不少书,但当事者迷,竟导演了一出震骇朝野的“梃击案”。

梃击案发生在万历四十三年五月,此时距福王就国仅一年有余。案情是这样的,太子居慈庆宫,忽然有一天,一个未知身份的男子,手提着枣木棍,径直闯入宫门,打伤守门太监李鉴,走到大殿前檐,又要行凶,被赶来的太监拿下,交付东华门守卫。第二天太子闻奏,骇然不已,命法司审问。经过审问得知,此混账人名曰张差,蓟州人,言语颠倒,形似疯狂,语无伦次,情境叵测,不可不详细审讯。

宫里出了这桩大事,举朝惊骇,都疑心郑贵妃与其弟郑国泰谋害太子。于是群情沸扬,请求神宗决不可姑息。神宗待太子甚薄,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采取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因此准奏交刑部严讯。

有一个刑部的主事,名曰王之寀,他亲自提审张差,内幕渐次显露。

王之寀对张差说:“如实招来,就与你饭吃,不然当饿死!”说罢,唤人将可口的饭菜摆上,张差已饿了几天了,一见饭食,眼放绿光,嗫嚅说:“不敢说。”王之寀摒去众人,只留两个役夫,直盯着张差:“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张差稍感放心,乃说:“小人张差,小名张五儿,父亲张仪,病故。当日有马三舅、李外父叫我给一位不知姓名的老公公做一件事,承诺事后给我几亩良田。老公公骑马,小的跟走,初三在燕角铺打尖,初四到的京城。”

王之寀审出宫中太监也参与了其事,知道事关重大,接着问:“何人收留的你?”

张差回说:“我被带到一个不知街名的大宅子,有一个公公给我饭吃,且交待我:‘你先冲一遭,撞见一个,打杀一个;打杀了,我们救得了你。’于是给了我一柄枣木棍,带着我由厚载门进。到宫门前,守门的太监阻止,我便打杀了他,一会儿公公们群聚而来,一齐将我绑了。太子爷命大!”

王之寀觉得此案蹊跷甚多,在给神宗的疏中说:臣看此犯,不癫不狂,非疯非傻,有心有胆,以残酷刑法吓他不招,以神明报应劝他不招,以饭食诱之,一会想说,一会又不想说,所说的也颇可疑,希望皇上能够将凶犯缚于文华殿前钦审,或交九卿科道三法司会审,真情立即大白于天下。

神宗犹豫不决。他知道此案郑贵妃必难逃干系,一心想着如何回护,因此接到王之寀的报告后,不知该如何裁示。

户部郎中陆大受上疏说:“张差棍击慈庆宫一案,非同儿戏,倘若不予追究,糊里糊涂的就算了,对大奸大恶之人就会形成一种鼓励,他们出入宫禁,奔走效死,永无宁日。况且张差所供,知有内臣却不详其姓名,知宿于何处却不知街道名称,岂不是另有重大隐情?皇上不可不详差!”

情理讲得已经很透彻了,可神宗依旧抱着袒护之心,对群臣的劝谏一概留中不报。这时有个名曰过庭训的御史给蓟州知州写了一封信,详细询问张差底细。

梃击案闹得沸沸扬扬,王之寀又审出不少震骇视听的内幕,因此幕后主使郑国泰非常恐慌。他也给蓟州知州写了一封信,信中要求蓟州知州一口咬定张差是疯癫病患者。

蓟州知州平日巴结国舅还巴结不上呢,这次有了表现机会,敢不卖力演好这出双簧?于是他在回复过庭训的信中坚称,张差所患疯癫病已久,是为铁案。

由于神宗不发表任何意见,群臣犹如没头苍蝇,只知乱撞。而此时党争又起,朝中分为三党,按地域划分为齐党、楚党与浙党。结党者多是言官,诸如御史、给事中之流。三党互相攻讦,各怀鬼胎。梃击案中,随着案情的深入,幕后元凶若隐若现,三党也为各自不同的利益,有所倾向。其中,支持国舅郑国泰的多为浙党。

乱了几天,刑部决定不再等候神宗的裁示了,派出七位司官会审张差。分别是:胡士相、劳永嘉、赵全桢、陆梦龙、傅梅、王之寀、邹绍先。其中除了陆、王、傅三位外,余者都是替郑国泰说话的。

到了审讯的时候,陆士相等人存心作梗,张差提到了,谁也不开口审问,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陆梦龙看不下去,就向张差问口供。张差默然。陆梦龙动了怒,呼喊刑具,要吓唬张差,但喊了再三,因胡士相等人早有交待,无人应答。陆梦龙气不过,连连拍案,厉声呼喊,这才有人拿了刑具上来。

张差受审前也被人交代,心里有了底,因此挺胸抬头,言语傲慢,丝毫没有疯癫之状。陆梦龙叫人拿来纸笔,让张差画出他进宫行凶的路线。张差不肯,陆梦龙命酷刑伺候,才俯身画将起来。不一会儿就画好了。

傅梅手拈画纸,问道:“你怎么认识这路?”张差睥睨无状,乃说:“我是蓟州人,怎么会认识这路?当然是有人向导。”傅梅问:“向导是谁?”张差有恃无恐:“大公公姓庞,小公公姓刘,好吃好喝招待我三年,金壶银壶俱都赏了一把。”傅梅问:“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张差不假思索:“打小爷!”

小爷是底下人对太子的称呼。傅梅还要往下问,胡士相暗自担心张差口无遮拦,坏了事,于是出声制止:“不能再问了!”说罢,朝他的一伙人一递眼色,拂袖退去。审讯也因此而中止。

这样结果难以服人。庞、刘两位太监豢养张差三年,显然早有杀害太子阴谋,陆、傅二人要追问出庞、刘两太监的详细姓名,却遭到胡士相的阻止,可见其中背景复杂。刑部侍郎张问达不肯姑息养奸,于是又组织了一次十三司郎中会审。

这次会审,张差慑于阵势,所交待的供词更加具体:马三舅,名曰马三道;李外父,名曰李守才;不知姓名的老公公乃是修铁瓦殿的庞保;不知街名的宅子位于朝外大街,乃是小公公刘成府上;还说,两位公公指使他打进宫门,打死小爷,吃喝不愁。

至此,梃击案的大致眉目已经昭然。但据王之寀在天启年间的一道奏折显示,此案大有隐情。呈给神宗看的,不过是胡士相竭力删改后的口供,其中仅保留了一小部分真实情况,即张差受了庞、刘指使,入慈庆宫行凶,而大部分事关幕后黑手郑国泰的口供,俱都被胡士相删减。

关于梃击案,背景确系十分复杂。庞、刘都是郑贵妃宫里太监,此案与郑贵妃关系莫大,已是铁一般的事实。更为惊心的是,郑国泰不仅主谋杀害太子,还与邪教“红封教”相勾连。张差口供中马三道即为红封教人。

可以设想,红封教外面教徒无数,内有郑国泰、庞、刘作内应,一旦起事,后果不看设想。最终隐患虽被王之寀等有良知的官员消除,但不得不说,神宗专宠郑贵妃,真乃祸国不浅。

好事终,皇后梦落空

尽管胡士相等人对郑国泰多有曲护,但案情真相泄露后,朝野上下无不惊骇,严词批评俱都指向郑国泰。郑国泰大为恐惧,写了一道揭帖自辨清白。结果,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名曰何士晋的给事中上疏神宗,要求严厉惩罚郑国泰,他说:“张差的口供还未具结,刑部也没有堪合定罪,郑国泰急什么?让人生疑。力求皇上将庞、刘送法司严刑拷问,如果当真郑国泰主谋,乃是大逆之罪,按律该杀,不但宫中不能包庇,皇上也不能袒护。”这是将了神宗一军,“宫中”乃是含蓄的说法,其意指郑贵妃,一目了然。

不仅如此,何士晋还委婉调停:“如果此案与郑国泰无关,以后皇太子、皇太孙的一切起居都交由其负责,稍有差错,便治其罪,这样人心帖服,也无话可说。”话说到这份上,不禁要赞一声:何士晋真是一个有心人!

何士晋要求神宗责成郑国泰保护太子,实际上是针对郑贵妃所发的。对待郑贵妃与郑国泰这对狠妹奸兄,不能手软,但也要顾虑神宗的感受,毕竟郑贵妃是其一生最宠,因此才有此一计:只要郑氏兄妹能够保障太子安全,此案不妨大事化小,只将张差与庞、刘治罪,其余一概不做深究。

神宗对何士晋的这道奏疏,照样留中不报,对郑贵妃犹存庇佑之心。此时的郑贵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朝野都在诘责,难以处之泰然。她为了救郑国泰,也为自救,在神宗面前悲啼不止。神宗对她一往情深,见她珠泪滚滚,一切责备之心全无了,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安慰她说:“事情已然发生,啼哭也是无用,况且我有没有责怪你。如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难分难解,我出面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对你不利。要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你只能求助太子了。”

郑贵妃只顾啼哭,没听清是谁,因问:“是哪一个?”神宗爱惜地说:“太子,就是你要害的太子。”言语之间,仿佛外廷闹得热闹非凡,神宗却早就详知底里,竟无丝毫责备之情。郑贵妃一听就呆了,说:“这如何使得?”神宗连连哀叹:“有何使不得?以太子现在的处境,或许能帮你解围,你去求求他,低个头,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

郑贵妃万般无奈,只好如此。太子的情况正被神宗言中,可叹知子莫若父。现在郑贵妃来求情,太子一方面有受宠若惊之感——可见平时郑贵妃恃宠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另一方面,郑贵妃能来求情,必是神宗的主意,况且此案牵连甚广,案情复杂,目前不宜深究。因此无论出于孝道,还是息事宁人,太子都乐意把这一页揭过去。于是,太子让近侍太监王安拟了一道令旨,为梃击一案替郑贵妃辟谣。

此举神宗甚为满意,他觉得事情快要圆满,自己也该露面释疑收场了。这时候,神宗好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导演,熟练地把握着剧本的矛盾冲突和影片的拍摄进度。他虽然是个懒皇帝,却不是傻皇帝,就像他的爷爷嘉靖,十数年不出深宫,不见廷臣,可照样能掌控局势,按照隔代遗传的规律,神宗也颇学得些皮毛。

这年五月二十八,神宗驾临慈宁宫,召见百官。这在万历末年,十分罕见。时候不大,辅臣方从哲、吴道南等文武大臣先后来到。神宗与群臣在内侍的带领下,先祭拜了李太后的神位,行一拜三叩头之礼。李太后在此前一年薨逝,倘若不是如此,郑贵妃也不敢有恃无恐的阴谋杀害太子。拜完了,文武群臣又在御前行礼如仪。

神宗对群臣说:“前来!”群臣方才膝行向前,抬头仰望,只见神宗居中,右边有皇太子常洛侍立,左边是三个皇孙雁形排站。

神宗一脸肃穆,俯视群臣,不缓不急地说:“朕自圣母升遐(死掉),无比哀痛。今春以来,足膝无力。但每每到了节次、朔望、忌辰,必亲临慈宁宫圣母灵前行礼,不敢懈怠。前几天,忽然有个叫张差的疯癫闯入东宫,打杀伤人,外廷议论纷纷,闲话不断。难道尔等没有父子?你们是不是想要离间朕父子?方才看到刑部郎中赵会桢所问的口供,只将上面有名有姓之人,诸如张差、庞保、刘成等三人即时凌迟处死。其余不许波及无辜,以免伤了天和,惊扰圣母神灵。”

说着,拉住太子的手,接说:“太子至孝,侍奉朕很尽心,朕十分爱惜。外廷的诸多议论,望风捕影,俱都谣传。太子从小到大,若朕有别心别意,当时何不另立太子?尔等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况且福王远在千里之外,倘没有宣召,难道他能忽然飞至?”说罢,一阵咳嗽,抿了口茶,环视群臣反应。

群臣中许多人从未见过神宗,第一次面圣,神情紧张,不敢多说话。其实,神宗这番近乎掩耳盗铃的陈述,无非是为对郑贵妃施以援手,要不然任由外廷法司刨根究底,结果必定难以收拾。倘若群臣真的较起真来,神宗实难包庇他的爱妃和那个幕后黑手的小舅子。

神宗见群臣嗫嚅,知道力度不够,又把三个皇孙叫到身边,让群臣好好熟视。一会儿接着说:“尔等看看,朕的诸孙俱已长大成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意思是说,我的孙子都快成人了,太子之位是稳固的,变更不了。转头回顾太子:“你有什么话,当着群臣的面悉数将来!”

太子此时亟待平息风波,早把拟好的一篇腹稿说将出来:“似张差这样疯癫之人,杀了便罢了,不必株连无辜。我父子何等亲爱,外廷的诸多流言蜚语,陷我于不孝之境地,也使尔等成为无君之臣!此案到此为止,都罢手吧!”

神宗满意的点点头,对群臣说:“尔等听到了吧?太子所言极是,尔等不可再狐疑!”说完,摆了摆手,群臣知道神宗乏了,叩辞出来。

此后三天,罪犯张差被凌迟处死。临死犹狂傲悖逆,叫喊:“死就死了,同谋做事,事败独死!”这是郑国泰豢养三年的死士,虽千刀万剐,也不堪怜。

张差死后,三法司提审庞、刘两个太监,因死无对证,俱都矢口否认与此案有涉,一时难有结果。正在这时,太子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派使者王安传谕:对庞、刘二人,从轻拟罪,不得牵连。后来,庞、刘二人在宫内被处死,当是郑贵妃担心太子即位后翻案,争得神宗允许,杀死灭口。

梃击一案,在神宗的出面释疑下,终于划上句号。但遗憾的是,幕后巨憝郑国泰仍逍遥法外,郑贵妃瞒哄过关,以至于不知收敛,神宗死后犹制造了“红丸”、“移宫”两案,导致明朝元气大伤,不久败亡。

神宗了结了这桩大案,已感到身心俱疲,再加上国运倾颓,流民四起,东北的女真族也渐渐不受约束,内焦外困,神宗虽焦头烂额,也难以支撑。

万历四十八年夏,王皇后崩逝。郑贵妃做梦都想得到的中宫之位近在咫尺,可意想不到的是,神宗幡然醒悟,竟没有让郑氏的梦想得以成真。神宗一生无善政可言,然这件事却做得有模有样,大有深意。

设想,一旦郑贵妃正位中宫,刚平息的国本之争势必又得重演。梃击案虽算不上是争国本,但郑氏阴谋害太子,说到底还是争国本的延伸,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福王常洵登上储君之位。神宗跟着郑氏演了这么多年的猴戏,替她打下手,替她扮角色,演砸了还要替她收拾残局,久而久之,累了乏了,不想再折腾下去,于是横下心来,硬是敲碎了爱妃的皇后梦想,怨恨且由她。

王皇后死后,神宗亦卧病不起,由此来看,他们还是有些感情的。到了夏天,七月流火。神宗病势沉重,郑贵妃从中阻隔,太子不得看视。大臣杨涟、左光斗等看出端倪,觉得郑氏居心叵测,请求首辅方从哲进宫探视,以窥究竟。

方从哲推诿:“皇上讳疾,即使进了宫,左右也不敢奏闻。”杨涟反驳说:“难道忘了宋朝文彦博问仁宗疾病的故事?你只管问,没必要与皇上见面,也没必要让皇帝知晓,只是告诫内臣——大臣在门,不可胡为!”方从哲点头称是。

七月十七,神宗自知大限将至,召集群臣,安排后事。太子仍不能进宫。七月二十一,神宗弥留之际,太子犹徘徊宫外,苦无良策。杨涟、左光斗等派人告诉太子近侍王安,声称皇帝病重,不召太子并非本意,必定有人从中作梗,太子应该自请入侍,以防发生宫变。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太子依言而行,果然避免了意外发生。神宗崩后,太子常洛即位,是为光宗。即位后,遵神宗遗诏,尽罢万历弊政,并发内帑犒军。可惜的是,光宗只在帝位坐了月余,就在郑贵妃制造的“红丸案”中一命呜呼。如果假以时日,使得光宗能够久居大位,明朝或可挽救。

据研究人士见告,神宗之所以几十年不上朝,除却生性至懒以外,是因为患上了烟霞之癖。就是抽大烟上瘾了。现在看来,感觉十分有道理。古来昏君,一者淫,二者虐,不外乎此。但神宗算是比较特异的昏君。《神宗实录》中记载了神宗与申时行的一段对话。

神宗说:“说朕酒色财气,试为朕一评。说朕好酒。谁人不饮酒?若酒后持刀舞剑,非帝王举动,岂有是事!又说朕好色,偏宠贵妃郑氏。朕只因郑氏勤劳,朕每至一宫,她必相随,朝夕间小心侍奉勤劳。如恭妃王氏,她有长子,朕着她调护照管,母子相依,所以不能朝夕侍奉,何尝有偏……”

虽然神宗说的不免偏颇,但却是真情袒露。郑贵妃的最初得宠,或许是凭借艳丽颜色,但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容颜不足恃,攻心才是永久之道。郑贵妃显然深谙此论。她的言语态度及做事风格对神宗来讲,正是所缺乏的,堪称补救的,因此引为知己,一生宠爱不衰。

还有,神宗对郑氏一往情深,却不是糊涂的爱。在争国本事件中,郑贵妃倚宠谋立己子常洵,阴谋迭出,神宗也为其所动,几次想要改立,但最终还是没有违背原则,因此谈不上昏聩;临终之际,如果一念之差将郑氏正位中宫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但神宗没有这么做,忍心让郑氏空欢喜一场,真是糊涂半世,聪明一时。

历史从不淹没一个优秀的人,也不抬举一个乏善可陈的人。

神宗死后早有定论,最严厉的莫过于那句:明之亡,实亡于神宗。然而这么巨大的“历史功绩”,神宗一人实在做不来,郑贵妃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对堕落夫妻,折腾了几十年,一直热情不减,热恋不改,恩爱不衰,只此一点,也造就了帝王爱情的奇迹。

只不过,他们的爱情以江山为代价,似乎有些过头。杨贵妃不过舞破了中原,神宗与郑氏却在温存呢喃中,倾倒了大明的河山。

最后还得交待一句,郑氏一直活到崇祯三年。彼时,郑氏胡闹了一辈子,终于力不从心,停下手来。可悲的是,大明王朝正吞食着由这对堕落夫妻酿造的恶果——流寇蜂起,清兵叩关,大明财政捉襟见肘,辽东战场接连战败。崇祯皇帝刚愎自用,错杀了国之长城袁崇焕,敲响了明朝的丧钟。

这年七月,郑氏带着深重的罪孽,结束了龌龊的一生,死后葬在银泉山,未能与神宗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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