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兄弟反目，这是何等悲哀。
朱雀失控的连声否认现实，青龙疯了般大笑不止，白虎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感觉到什么吗？”鸦身姿挺拔的站在一层平台雕像前，漠然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旁边墨坐在雕像龙头上，左手撑颌，嘴里叼根牙签般的木条，吊儿郎当的一脚踏在龙身上，面无表情的杵在雕像上当装饰品。闻言，他大大打个哈欠，撇嘴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三角恋？不得已的堕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别傻了。”他磨牙。
“我只知道，他毁了我的家，是敌人。”
是敌人，毕当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勿论求情，无用。
“哦，原来你脑补的挺丰富。”鸦看了墨一眼，突然笑的春花灿烂，笑的墨浑身发寒，笑的他连声告饶。
鸦恢复面瘫，墨舒气。
“我只是想问，你不觉得头晕么。”
墨不解，在下面上演到全武行时，他顿悟：“金姐！没氧气了！”
龙城十八层，本就是一个密封的罐子，空气有限。之前墨一人生活，憎恶不用呼吸，复制体也不用呼吸，朱雀不用呼吸，灵魂体更不用呼吸。所以氧气还是足够的。
但不久前这里才连番的火烧过，消耗巨量氧气，现在下面朱雀又开始玩起烈焰焚天，墨开始有了窒息感。
纵使如此，墨依旧精力十足的大吼：“这不科学！金姐你不用呼吸吗？！下面更不科学！都没氧气了那位祖宗它是怎么让火烧的如此之旺盛的？！”
鸦诡异看他一眼，淡然反问：“你原本处于科技位面，从复生到现在，遇上的哪一件事科学过？”
死而复生科学吗？万年前的朱雀祖宗存在科学吗？灵魂体的存在科学吗？只有现在没有氧气无法呼吸倒是真挺科学的。
墨被噎住：“可，真没空气了啊……”他眼巴巴示意鸦，没因战而死，却因氧气不足而死，那真是太憋屈了。
鸦随手一拍墨，用力之大让他直翻白眼，比窒息还恐怖。他不由自主化为原型，小翅膀乎扇乎扇的躲开鸦，却发现自己也不用呼吸了。
“好吧。”墨沮丧。
“我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不科学的。”
撇开这个努力耍宝的，下面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青龙明显在放水，朱雀神不思属，白虎更是几乎不出手了。这还打不打了。鸦面瘫的更严重，周身寒气一波胜一波的往外飙。墨出于自救不得已开口搅了还算和谐的场面。
“……”
朱雀定定神，面上是难以言喻的哀伤：“大哥为什么。”
“抱歉，亲爱的。”青龙微笑，笑容温和，“我不喜欢说废话。”
墨立刻吐槽道：“可你在做废事。”
闲嘴的下场就是受虐。墨被空气弹砸了个踉跄，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绝对不再多言，沉默是金！接着忧郁居然没有人阻止青龙惩凶，一个个都在看好戏！
“好了，别废话。”白虎不耐烦道，“叙旧时间到此为止，朱雀，你若无法定心，那就别插手。”
言罢，鸦的身体被瞬间征用。
兽纹浮现，锐刃弹出。席卷整片空间，视觉效果与实际杀伤力同样华丽的金属风暴拉开整片战场的开端，巨大的咆哮声作为战争的号角，累累白骨阴兵整齐划一的出现，金戈铁马之声骤然鸣响！
“吼——”
与之交相辉映的是朱雀的清鸣，虽然朱雀儿女私情多了些，但不至于糊涂到此刻反水。
“唳——”
火色盛宴的绽放把第一波攻击推向高潮，铺天盖地的焰雀拖曳着华丽的燃烧轨迹略过虚空，整个空间温度不同于方才的作秀，而是唰的就提高到一个人体难以承受的极限。万千火苗雀跃在白虎造成的风暴中，风助火，火焰便瞬间造就一个死亡地狱。
天上焰雀，地上阴兵，连接天地的是一股股的火焰风暴。其景像不亚于传说文献中的末日。
青龙位于超级风暴的中心点，重重攻势向祂卷去，他却不见丝毫慌乱。右脚后撤一步，双手划动，回转一圈又一圈。
他垂首。
一片锐刃裹携着业火，化作金属焰雀直直充向其门面，随之是万千死亡焰雀。
鸦微侧首，耳中敏锐捕捉到潺潺水声。
哗——
青龙抬首，眼前不足寸毫是闪着寒光的锋刃。
哗——
祂微动唇，吐出简洁的符咒。
哗——
大招终于出现。连天的惊涛骇浪突然自青龙背后扑出，以博大而宽容的姿态无声无息吞没了白虎与朱雀的联手攻势。
白骨阴兵直接被吞没。
风刃划入水中，前行不足百米溃散至无。焰雀扑入水中，蒸起大片水雾后消散。
即使是火焰风暴，也在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水中被扑灭。
空气中温度因这水而降，又因焰雀消灭时带起的蒸汽而升高，又因青龙造化演变的垂天之冰而降低。往往反反如此折腾下来，虚空中竟是悄然绽拉出细若蛛丝的裂纹。
这裂纹，除了闲的发霉的墨居然没人注意到。他又好奇的告诉了鸦，顺便抱怨几句水汽太大难受死了。
鸦盯着裂纹点点头，并未多言，又把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战场。
水面已经涨末了二层平台，青龙身处一个水眼中，漩涡将其高高抬起直与白虎朱雀持平。数条冰龙和水龙自其周身形成，又分别扑向对手。水龙纠缠着白虎，冰龙围攻着朱雀。白虎朱雀分别以风虎焰雀应对之，貌似势均力敌。
而最下方的四层平台边缘与虚空衔接之处，水或火或风都极有默契的不去触碰，将战场控制在平台上。
墨戳戳鸦，黑豆大小的眼水汪汪的卖萌：“金姐解释下呗。”
我为什么要说话。鸦以眼神漠然回复。
这绝对是犯懒了，墨深知此人个性，回想起趁她失忆时欺压的那个月，觉得这就是报应，脸瞬间皱起来，本就小的身子更缩成毛茸茸一团：“我知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就当找个帮手呗……我真很废材么……”
这是见多了变态被打击的孩子。
鸦从鼻腔中深深哼出一声，漠然开口：“风火水土，青龙属水，朱雀属火。水克火，但高温蒸汽亦可做燃料达成火克水，而冰在未完全融化前一直低温，所以以冰龙制朱雀。”
“白虎属风，但风与水无克制亦无助长，所以青龙以水龙纠缠制白虎。”
“但风助火，所以青龙出手即分化白虎朱雀。”
“但五行中风属金，而水蚀金，所以你看——”
与风虎纠缠的水龙分化出一丝一丝，逐渐侵蚀了风虎，下方的风暴柱也因为水的裹携而变成水暴柱。加上朱雀本就显出颓势，墨急得直跳脚，又突然安静下来。
鸦瞥他一眼，墨嘿嘿笑，看她的眼神像看救世主。
“……”
鸦闭嘴，决定让墨自己猜局势去。
水势依旧再涨，淹没了一层平台，鸦是灵魂体无所谓，墨就只好扑楞翅膀随着她飞起来。
这样更不利，白虎借用鸦的身体，操纵风才飞起来的，而朱雀虽属鸟类，体力却也有限，尤其是大战之中。
很明显要逆转战况只有联合，两个都不是傻子，奈何青龙出手就让他们措防不及的离间了，现在也只有努力拼近。
咔嚓——
轻微的声音被鸦所捕捉，她抬头，看到虚空中的裂缝加大，加深，可激战中的三位没一个关心这个。
又一座冰山与焰雀激烈相撞后造成能量爆炸，这是青龙也不想受的，所以祂任由这些能量激撞至虚空中。
咔嚓——
又是一声。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只见虚空裂成几块，裂纹处隐隐可见外界微光。
咔嚓——
而后出乎意料，这个世界没给以任何提示，毫无预兆的瞬间崩塌了。
所有人忙着防护自己，只有鸦瞬间消失了。
灵魂的速度有多快？
那是等同于思想的极限，远远超越光速的存在。
到达青龙身后，强制召回身体，释放精神力冲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被白虎朱雀弱势所迷惑的青龙毫无防备。
在崩塌结束的时候，鸦已经身处青龙的精神世界。
站在回忆之流，了解自己走后的世界。
——————“三妹，又神不思属了，怎么快成年礼了，还像个孩子般。呵，在想什么？”
仍被青龙的记忆碎片冲刷的有些头晕脑胀的鸦猛然被这么一句话拉回了神智，就似溺水的人被拉出水面猛的吸入新鲜空气。
“不，没什么，大战将至，有些紧张罢了。大人召见了吗？”
对面是一个娇俏如火鸢的女子，她半倚在窗台之上，笑容生动明媚，这是……朱雀？鸦明显感觉这具身体的心跳快了几分。
看来青龙真的对朱雀有意思啊，墨也不全然是乱猜嘛。
可朱雀显然没接受到青龙的爱意，或者说，青龙把自己的心意压抑的太深了：“是啊，大战将至……走吧，大人召见呢。”鸦看不到附身之人的神情，却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惆怅之意。
两人速度极快，几个瞬息，他们来到一座宏伟的大殿，这速度可比后世快了不知几何，鸦知道这是因为后世灵气的匮乏。
大殿中白虎已经在等着了，见两人到了，也只是冷淡的瞥一眼，不为所动。朱雀也只是亲热的叫声二哥，白虎这才冷漠的微微颔首，看来这三角恋中真的不包括他。
“二弟。”
“大哥。”
相比之下，倒是对青龙态度稍好，不过仍处于温和水准线下。
陆陆续续又有些人来，有些鸦能通过气息辨认——毕竟她真心觉得，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人和人到底有什么差别——有些却真的认不出，大概是新来的。在自己死后。鸦看见属于自己的位置空着，没人敢占据。
“青龙，玄武呢？”一个总带着股戏谑腔调的低沉女声传来，只凭腔调，鸦就能认出来，这是湘夜，当初在他重重寒气下仍能与她相处的厚脸皮一个。
青龙转首，正欲答话，一个清润的声音笑着插嘴道：“睡迟了吧。”
“大人。”
“大人。”
人群立刻纷纷行礼，青龙也不例外，再抬首时，鸦愣住了——这是时空片段中的那个妖孽青年，身边正是形似苏子泠的大家闺秀。
现在，回复大半记忆的鸦记起来了，这是他当初为之效忠一生的家伙，也是唯一一个生死之交的损友。
就那么死了真有点亏。鸦收敛心性，认真听着妖孽青年宣布着什么。
到，终结之战了啊……
鸦闭上眼，再睁开时画面已经随着心意跳到战场上。
青龙的对手是一只骷髅黑龙，发蛆的眼眶散播着充满瘟疫与诅咒的黑气，爪尖则是泛着剧毒与腐蚀的暗黑。凡其所经过之处，水源全被污染，空气都肮脏到不能呼吸。
青龙卷起了千堆雪，万刃雨，片片雪花化作杀人于无形的刀片，滴滴雨丝化作缠绵入骨的净水，双龙俱化作原型，斗在一起。
他们所过之处，山崩地裂，惊涛骇浪被卷起，凡尘几乎被破坏殆尽。
结束了，当然是青龙赢了，可他获得的却不是赞誉。
“青龙，你卷起了海啸。哎，去那里帮忙权当弥补吧。”
“青龙，你造成了地裂。平民死伤无数，你，哎……”
“青龙，你……”
“青龙……”
……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最伤人的，莫过于心上人的无理指责。
青龙选择破开空间，在双生的镜像世界沉眠。
鸦看着这一切，脸直抽搐。她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与青龙内心的独白，这两者的反差未免大了些。
鸦看见骷髅黑龙临死前的诅咒，那诅咒化为一颗小小的种子，深埋于青龙的意识海中，潜移默化改变着青龙的思想与脾性，换言之，三观歪了。
一个大好青年愣是改造成了变态，其中血泪不足为外人道也。
之后，沉眠期的青龙思维被腐蚀的更快，直到他再次醒来，浑身满载着怨气与瘟疫，让原本与亚维拉同等繁华的憎恶大陆上所有生物都变化为如今的怪模样。
幸而青龙一心挂念原本世界才没多在憎恶大陆上费力，而是努力打开两个世界的屏障，违逆世界法则将瘟疫传过去，于是全世界地裂，于是黑气瞬间蔓延，于是——
末日。
地球上未被感染的人得益于地球本身意志的连带庇佑，地面裂开，涌出青气，所有动物被接走。
而有幸吸入青气者，得以抗拒黑气，保留人形，代价就是占据身体的纹身，每个人的纹身形状都是动物，当纹身完全成型时，人便不再是人，而是化为纹身所示的动物。
所幸达到这一境界很难。
鸦回想起当初，不由庆幸，多亏有那两个找错人的男女的荒诞安排，未回复记忆的状况下，她真可能会变成动物。
人类中的纹身者是青气的挑选者，而丧尸中仍保持神智的便是青龙的挑选者。代表者——玉兰娇。
同理得，当特殊丧尸强大到一定程度时，黑气便会爆发，将他们带到憎恶大陆，因为青龙本体在此，他因过于强大，反而受限更多，回不得地球。
无疑，青龙如此大费周折选出的人才更为珍贵。他们几乎就代表了一种母源体，只要有怨气怒气死气尸气的存在，他们就可以吸收，并将之凝结为憎恶晶体，在本身不知的状况下，排出体外。而憎恶晶体又吸收黑暗，成长为各种级别的憎恶。
这便是全部了。
而最近的异动，则是感受到朱雀的气息，专门为她而改变。
虽然鸦看不出这到底有什么意味。
好了，也该回去了。鸦闭上眼，向后倒去。
砰——
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地面上。
竟然没有回去？！
鸦翻身跃起，戒备的盯着微笑着看她的温和男子。
精神范围属阴，水亦属阴。若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把她困在他人的意识海里，也就只有东方青龙，万水之主了。
“来者皆是客，客人怎么好意思不好而别呢？”青龙笑的更温柔了，一双眼都眯成了线。
可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笑的越温和灿烂，心情就越不好。当然，他不笑时，心情更不好。所以说这其实是个捉摸不定反复无常的人，温和的笑颜是伪装，吃人不吐骨头是本质。
鸦敢保证这厮留自己在这绝对没有什么深度原因，仅仅是这厮一直认为只有他阴别人的份，没有别人阴他的份。
这气量极小的家伙不整回来绝不会罢休。
“说吧。”鸦无奈的站直，双手插兜，“你想怎么整回来？”否则这厮正事不干也会报复回来的。这是他性格中恶劣的部分，所以绝不会改变。说不定还会放大什么的。
“您到底是哪一位呢？”青龙微笑，“探寻记忆，超凡力量，当然，还有恶劣性格，面瘫寡言等等。嗯，我知道您不会说的。，可我也不想猜。”
“这样吧，您的身份，换我的平静。”
“怎么样？”
鸦习惯性扶扶眼镜，破天荒的对青龙露出一个更类似于嘲讽的笑容，僵硬的弧度比僵尸还恐怖：“这不太好。”她的身影在慢慢淡去，扶眼镜的动作即代表突破，“我的人身自由比较喜欢自己决定。还有，与其让你送我离开留下后患，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话音仍袅袅缠绕于耳，人却早已不见。
青龙傻在原地，喃喃自语。
“那为何要用笑容告诉我呢？前辈？明明是……”
在他记忆中，那才是那人真正代表开心的笑容……虽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我不会留情的。”
“前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