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赫希恩的学者……咦，竟然是‘九环高塔’的人……”牧怀绪脑海里的知识检索出了眼前小姑娘的身份。
赫希恩是人类三大帝国中国立和军备最为强大的国家，几乎可以与魔裔帝国正面硬撼短时间不落下风，而他们强大的缘由则是近乎机械化的量产军队。
因此学者是赫希恩人最尊敬的职业，类似于地球时代的科学家，他们号称研究世界上所有的知识，但赫希恩帝国最支持的依旧是武器装备的研发。
“九环高塔”，赫希恩帝国最伟大的学院——“精英学者的摇篮，为帝国输送血液的第二心脏。”
学者以金丝眼镜作为身份的象征，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视力出了问题。赫希恩学者们将这种眼镜称作“知识的边界”，以此告诫自己，在以学者的身份行走在外之时，所见的任何事物都要以“万事万物只有因果，没有对错”这样的标准来审视，而不让主观的思想来影响神圣的学识。
斯蒂芬妮是出门游历的学者。牧怀绪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距离“九环”的课题考核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斯蒂芬妮却依旧没有找到符合自己课题的研究材料，与学院护卫们沟通了许久终于在这座萨尔多兰边境城市的隐秘黑市里找到了一具古代奥能傀儡残骸！
看起来这具傀儡的装甲武器似乎保存的相当完好，而对自己课题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傀儡的运行核心，正是这身可以被驱动的外部装甲，与那些残缺不堪的奥能傀儡相比，这一具简直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斯蒂芬妮兴奋的上前问价，高达二十万的天价却把她吓住了，即使有家族的支持和学院的研究经费补贴，斯蒂芬妮也只能堪堪拿出十万金币来使用。
斯蒂芬妮正在斟酌着自己的语言，以期待能将价格降到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一个不算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嚯嚯，假货而已。别看了，快走吧。”
假货？斯蒂芬妮见过的奥能傀儡遗骸并不算多，但所有关于表象的描述都与眼前的这具傀儡基本相符合，甚至连岁月留下的痕迹都是这般清晰无比，这让她很难相信这是一具赝品，她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来出声询问，眼前是一副金色假面下的面孔，一头少见的黑发让这个人更加显眼了。
“咦……来自赫希恩的学者？”来人一口叫破了她的身份，这让斯蒂芬妮更加的好奇起来。
但很快，斯蒂芬妮的感觉就变了。在那金色假面之下的目光，让斯蒂芬妮心中一股无名的火气上涌，她知道是为什么。
那种眼光太熟悉了。在学院，在家族，所有学识渊博的、孤陋寡闻的，几乎所有人都拿这种眼神看过她，和她的研究报告。在给她打上一个不通过的评价之后，他们总是孜孜不倦的向斯蒂芬妮传达出相同的意思——这是条歪路，走不通的。
在斯蒂芬妮眼中，这些人不论年龄的大小，通通被她称作“老顽固”。这些老顽固们的梦想还是停留在重现“三神会战”时代那所向披靡的奥能傀儡军团之上，殊不知时代的巅峰总是由新的一代在创造，而他们却固执的坚信古老的就是好的。
而现在，牧怀绪还不知道，他那审视的眼神为他招来了一名陌生学者的厌恶，他看着发问的学者正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小姑娘已经抢过了话头。
“这位先生，九环之眼曾经教导过我们，任何出口的言论需有充足的证据和事实支撑，否则那将是可耻的毁谤。”
牧怀绪愣了一下，似乎没弄清楚这位小姑娘怎么会开口就给自己扣上一顶毁谤的帽子，他斟酌着开口：“年轻的学者，如你所见这的确是一具赝品，我并非在信口胡言，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不，先生，在您拿出证据之前，我想您所说的话都只是可耻的毁谤，我想这位店主也不会希望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对待吧。”斯蒂芬妮退后一步，将那个不知所措的店主让了出来，他的脸上似乎有些慌乱的神色，毕竟开口的是流亡者乐园中十分罕见的金色假面，但这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个看起来颇为不凡的小姑娘为他撑腰，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这位客人可不要乱讲，要是影响了我店里的生意，我一定去曼纽尔先生那里好好讲讲道理。”这话出口周围的人群也是一阵唏嘘，一是这狠话着实没有半点狠劲儿，二是想好好看看那金色假面的家伙出糗，毕竟所有人感兴趣的事件里，应该都有“看热闹”这么一件。
牧怀绪感到有些恼火，这小姑娘似乎认死了要跟自己做对，但自己连认都不认识她，更不提结仇了，这是属疯狗的吗?逮着人就咬？
“小姑娘，我似乎不认识你，你……”
“既然你知道我来自赫希恩，那就更应该知道赫希恩学者致力于维护所有的真理，我并不是在针对你，只是为了维护一名商人的名誉和事实的真相在与你斗争，一切都是为了神圣的真理！”斯蒂芬妮的声音显得很兴奋，她的语言课一直是强项，如今逮着一个实战的机会恨不得引经据典把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让这个家伙代替那些老顽固们在自己面前哑口无言一次。
“呵呵。”牧怀绪的冷笑打断了斯蒂芬妮接下来的说辞，那笑声中仿佛有一股来自凛冬的寒风，把斯蒂芬妮因兴奋而上头的热血吹了个透心凉。
“小姑娘，不管你是天生喜欢惹祸，还是假借真理之名向我发难，我首先要替你的长辈和老师好好教导你，第一课——”牧怀绪眼中的寒光几乎让斯蒂芬妮后退了一步。
“别以为你离开了师长的庇护还可以任意妄为，在这地方，我可以让你们很顺利的变成阴沟里的尸体，而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他指了指脸上的金色假面，“相信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幅面具所代表的含义。他们会告诉你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斯蒂芬妮侧过头去看那些围观的家伙，那些黑色和银色的面具之下的眼神都变得闪躲起来，她开始慌了，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而已。
斯蒂芬妮随行的两名护卫早就发现了事情不对，这大小姐在九环高塔就已经是惹祸精一个，想不到离开了学院之后这项本领不减反增，他们俩是知道这黑市的规矩的，这金色的假面按道理来说至少是黄金阶的强者才能佩戴，即使不是也是手眼通天的家伙，他们俩也不过是白银下位的实力，硬碰硬十死无生。“如果这次能平安回去，还是申请退休好了。”两名正值壮年的护卫不由得生出了这般想法。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恶意…”一名护卫抢上前来拦在了牧怀绪身前，冷汗在额头冒了出来，他还是试图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退后！九环可没有护卫能干涉神圣学识交流的规矩，九环高塔的礼仪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站在你的主人身后，离她三步远！哼，原来你还记得姿势啊？”牧怀绪连珠炮般说的那护卫一愣一愣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退到了斯蒂芬妮身后，现在，小学者又要独自面对大魔王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九环高塔的礼仪？你到底是谁？”斯蒂芬妮语无伦次的边说边往后退，周围的人群皆是噤若寒蝉。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想杀你，你们一个也跑不掉。”牧怀绪收起了冷冷的神色，撇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两名护卫。“这只是看在九环高塔的面子上。”
“那么现在是第二课。”本来已经落进胸腔的心脏此刻又咚咚咚的狂跳起来。
牧怀绪穿过人群，走到那台锈迹斑驳，充满了历史气息的奥能傀儡跟前，“材料鉴别课。”奥能傀儡是超过千年以前的战争机械，所有被发掘出来的傀儡残骸都是被时光的洪流冲刷过的泥沙，它们脆弱的只剩下了研究价值，因此，即使是仿造品，那也一定是脆弱不堪的豆腐渣。
他的手掌摸上了奥能傀儡的头部——
咔嚓。
“天哪！你在干什么！那可是重要的研究材料！”斯蒂芬妮挣脱了护卫的拖拽一下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大喊到。
奥能傀儡的脑袋掉在了斯蒂芬妮的跟前，她几乎心疼的哭出来！但牧怀绪中肯无比的声音却有力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魔影铁涂料加上简单的粗制铁胚。假货。”
“蓝铁直接铸就的项圈，在我的家乡这种东西是用来拴狗的。假货。”傀儡的脖颈部分被哗啦一声丢在地上。
“星纹钢，真舍得下本钱，做旧也做的挺认真。但星纹钢是萨尔多兰帝国五十年前研制的新型钢材，你想告诉我三神会战时期的矮人们有时光旅行的能力吗？假货。”傀儡的手臂被一脚踹开。
牧怀绪的语速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也毫不停歇的跟上了自己的语速，他说，他拆，他说，他拆，偌大的奥能傀儡在他的手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拆成了一地残破的碎片，斯蒂芬妮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心痛转为了沉默，她盯着那些崭新的创口和熟悉的材料陷入了沉思。
“至于这个…”牧怀绪拿起了奥能傀儡最后一根腿部骨架，终于停下了连珠炮般的说话，与斯蒂芬妮一般似乎陷入了思考。斯蒂芬妮有些激动，眼睛里也亮起了一点光芒，这是不是说明这根腿部骨架是唯一一件真品？
牧怀绪摇了摇头，“前两天汤姆老爹的拐棍丢了，本来我是不信的，我说这年头虽然大家日子也不算好过，但拐棍谁会偷呢？又能偷来干什么呢？直到今天……我看到这上面写着‘祝汤姆老爹八十岁生日快乐’。”
他走到吓傻的店主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朋友，造假也是要走心的啊。”
人群之中传出了一阵哄笑，也不知究竟是在笑谁。牧怀绪穿过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了斯蒂芬妮跟前，小姑娘眼中一片黯淡。
“啪嚓”地上的假货头部被牧怀绪一脚踩成了残渣，斯蒂芬妮的注意力才转到了牧怀绪身上来。“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九环门下？”
“你到底是谁？你也是九环高塔的学者吗？难道你是九环之眼大人的门徒？”斯蒂芬妮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挫败感，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学识渊博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嚯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牧怀绪潇洒的转身离开，走了没两步，侧过头来对小姑娘笑到：“抓紧时间哦，考核已经要到咯。那么加油吧，小学者。”
斯蒂芬妮突然追了上去，一辆运货的车队却隔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急切的叫到：“我叫斯蒂芬妮！我们能再见面吗？”
“有缘再见吧，小姑娘。”飘逸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头的拐角，留下斯蒂芬妮和两个面面相觑的护卫。
牧怀绪走在街上随意的参观着街边的店铺，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总算是理解了以龙傲天为首的众主角们究竟为何如此热爱装逼这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原因无他，唯“爽”而已。
原谅这个家伙吧，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装逼，真的很爽。
“主人，你在想什么笑这么开心？”布莱恩沉默了许久终于担心的开口问道，毕竟这一路并不短，要一直保持笑容可不是简单的事。
“哦，你真想知道？”“唔…是的。”
“我在想啊…”牧怀绪张开双臂，舒畅的叫了一声——
“赞美老司机！”
————————
仅以这一章来赞美为新司机引路、传授知识的老司机们，你们都有一枚伟大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