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
(一)
屋子里和平而黑暗。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许千夜静静的躺在皇甫正强而有力的怀抱中。
风在窗外轻轻的吹，曙色已渐渐染白了窗户。
许千夜忽然想哭。
她的脑海里本来是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再想，可是忽然间，她却想起了许多不该想，也不愿想的事。
她悄悄的流下泪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从小流浪在这个江湖，她早已明白了世事的无常，她已学会了面对真相的残忍。可是接连二三的打击，终于让她压抑不住内心的郁闷，而痛哭了一场。
窗外的风轻轻的吹，屋内的千夜轻轻的在啜泣。
她哭，并不只为自己逝去的贞洁，也不只为死去的苏非或十一娘，她哭，只因为感到悲哀。
为自己而悲哀。
她悲哀的是不是，她的第一次竟然给了皇甫正？
她悲哀的是不是，自己的理想原来是那样遥不可及？
她悲哀的是不是，无论自己怎样努力，自己毕竟是个女人？
她不知道。
那一瞬间，她并没有想起太多不该想，也不愿想的事。
她悲哀的只是，在皇甫正进入她身体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最信任的一个人。
丁四。
（二）
许千夜悄悄的流泪，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皇甫正躺在她的身边，静静的，他并没有说话，可是他已发觉。
他忽然间也想到了一些事，一些他从来不愿意想的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往事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在乎，他以为……可是他现在才发觉，原来他自以为的“忘记”，竟是如此艰难。
感受着怀中人的轻泣, 皇甫正忽然站起来，走到窗口，面对着越来越亮的曙色。
良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对不起。”
“谢谢。”
两人又忽然同时开口。
对不起——可是皇甫正为了他的行为？
谢谢——可是许千夜因为之前被皇甫正所救而道谢？
无论为了什么，两人的话语都是那么苦涩。
许千夜停止了哭泣。
（三）
皇甫正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许千夜侧过身，看着窗边这个男子，看着他宽大而强壮的背部，看着那上面一道又一道的疤恨——她忽然想到，这个一向决绝而孤傲的男子，心中是不是也有着无法同人述说的苦痛？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对不起”的？
他本来应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家庭长大，他本来是天之娇子，他的手怎会那样粗糙？他的背部又怎会伤痕无数？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在他骄傲而孤独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心？在他皇甫世家当家的光环下，有有谁知道他心中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悲伤？
“皇……正。”她想叫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
皇甫正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许千夜悄悄的从床上下来，到达他的背后，从后面轻轻的环抱住他。
她忽然觉得不是他对不起她，而反而是她伤害了他。
“你……在想什么？”她喃喃的问。
皇甫正却没有回答。
许千夜不死心的扳过他的身子，再次问道：“你……”
她忽然哑然而止。
皇甫正想扳开她的手，转回身去，却已来不及了。
她已看见了他的泪。
（四）
皇甫正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他，比平时，甚至比许千夜，都更脆弱。
许千夜忽然抱住他。
她忽然觉得心痛，她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不愿意看到他难受的样子。
她抱住了他。
她是否忘记，他们本是一丝不挂？
她怎会犯同样的“错误”？
——在这个问题上，女人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她这样做，只因为她想这样做。
这一次，她用力的抱着他，不是为了找一个温暖的保护，而是想用自己的温暖来安抚面前这个男人。
她用尽了她全部的感情。
这一次，他得到了她。
她的身体，和她的感情。
他完全得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