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月亮死了,又活了。死了的月亮可能复活,死去的爱情却不可能。
有生,便有死;有聚,便有离。是命,也是缘。
因为他,我第一次相信 “缘分”。
也因为他,我才相信,原来缘尽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题记。
第一个月亮——新月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从C城到S城的飞机上。
那时的自己还是扎着马尾、一身学生装的小女孩,孤身一人到S城开始我的大学生涯。
他穿着当时流行的宽大牛仔裤,一件NIKE的休闲衬衣,顶着乱七八糟的黄色头发懒洋洋的走过来,径直坐到了我的身边。
在这段距离1800公里,历时2小时25分钟的旅程中,我去了一次洗手间,请他让了让;空姐派发食物时,他帮我递了一下;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任何的交谈。
他第一次走入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简单、但印象深刻,那时,我并不知道,这简单的背后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与他的故事并不是这短暂的2小时25分而已。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大门口。
他开心的和身旁的同学聊着天,时而大笑起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线形代数》,那头让我记忆深刻的黄发已长了不少。
我进学校,他出校门。
我们擦肩而过。
彼此都有一丝好奇,一点疑惑,那一瞬间,思绪将我们拉回了那段短暂而共同的旅途之中。然后我们回头张望,四目相对,又忙不迭的别过脸去,继续走我们的路。
但那之后,我却再也没见过他。后来,初入大学的新奇、活动的繁杂让自己将这一头杂乱黄毛的男人渐渐的淡忘了。
直到第一个学期结束,我回C城过春节。
年初五,朋友过生日,在好乐迪包了个房间开PARTY。
没想到在那里,我再一次见到了他——那头杂乱黄发被剪成了寸头,军绿色的中长大衣使他倍显成熟——他竟然是朋友的高中学长!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是难以置信?或是惊喜?
忘记是谁先开口聊起了这个话题,我们的巧合让朋友们起哄不已,他一一的反击回去,说得一帮小孩儿们哑口无言,我只是笑,一直笑。
我们终于认识了彼此。
第二个月亮——上弦月
我一直后悔,一直后悔那次的聚会后怎么就没留他的电话,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一定会来问我电话号码,没想到等到聚会结束大家散伙,他就对我说了两个字:
“再见。”
假期就要结束了,一个假期,我就活在自责、悔恨与要不要向朋友问他电话的犹豫中——以朋友那该死的整人性格,不知道会被他洗刷成什么样子。
正在我踌躇万分之时,意外的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S城?”
“我……还没定呢。”其实母亲一早帮我买好了,是16号下午3点半的CA975。
“那我们一起回去。”不象商量,更似决定。
“呃……哦。”
“那就定了啊,16号15点30分的CA957次航班。”
“……好。”
后来,我一直想,是缘分把我们拉在了一起。
缘分,多么奇妙。
还是在从C城到S城的飞机上,他背着我的NIKE背包走在前面找座位,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每一次,我都对着他笑得很灿烂。
在这次的飞行旅程中,我们一直聊天,从水浒说到红楼梦,从秦始皇说到关云长;说起彼此的爱好、喜欢的书籍明星漫画;谈论朋友的八卦,然后哈哈大笑;聊到学校,聊到那次的PARTY,聊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忽然发现,原来两个小时竟是如此短暂。
下飞机的时候,他依然帮我背着那款红色背包,然后,拖起了我的手。
第三个月亮——满月
我们走到了一起。
仿佛理所当然。
大冬天,我们在操场转了几个小时的圈还不愿意回去;
我说我要换QQ名字,改成叫“戴帽子的猫猫”,他说,那他就叫“穿拖鞋的狗狗”;
凌晨1点,他在网吧上网,我边吃着冰淇淋边跟他QQ聊天,他开玩笑的说他也想吃,我二话不说的冲下楼,买了一大桶送到网吧去;
早上有考试,明明没课的他却一大早起来,买好早饭在宿舍楼下等我;
他的宿舍在五楼,每次到了三楼我就耍赖着不愿再走,他便将我腾地背起来,全然不顾及旁人侧目的眼光;
到了小西瓜上市的季节,我说,我最喜欢吃西瓜了,当天他立刻抱了四个小西瓜站在宿舍楼下等我。
那天,我们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啃西瓜。
我问他,是不是会一直买小西瓜给我,他说,当然。
会一直买下去?——会。
西瓜下市了呢?——也会。
要是我们分手了呢?——会。
只要你喜欢,我就一直会。他说。
我忽然哭了出来,趴在他的肩头上。我感觉到他的手抚着我的头发,耳边响起他轻柔的呼吸声:别哭了,小傻瓜……
恋爱中的人,疯狂而没有理智,眼中只有彼此。我们都忘了,除了爱情,我们还要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在一起不再是因为爱情,而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他来接我,习惯他送我回家,习惯每天打电话,习惯一起吃饭,……甚至于喜欢,也成了一种习惯。
我们习惯了在一起,却忘了习惯宽容,忘了习惯忍让,忘了习惯谦和。于是我们开始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争吵,开始斤斤计较,开始互相伤害对方。“分手”这个词,开始出现得就好象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那天是周六。
我明明跟他约好了去看电影,他却因为系里踢球临时缺了一人而“热情”的跑去帮忙,就连招呼也没打一声,落下我一人在寝室里傻傻等了他一下午。
终于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我接到他的电话,关机。
然后他顶着刚洗完澡后湿漉漉的头发跑来我的宿舍,我佯装睡着了,在床上不理他。
“喂,别睡了,起来。”他拍了拍的我脑袋。我动也不动。
“懒猪,起床了。”任他怎么弄、怎么吵,我是哼也不哼。
“瓜瓜,你不说看电影吗?还不起来。”亏他还知道看电影,天都黑了,还看个P啊,我心里道。
“装什么啊,起来了。”渐渐的,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越是这种态度,我越是生气,更是背对着他毫无反映。
“再不起来我可走了啊。”说完,我果然听到他背起包离开的脚步声。我“蹬”地撑起来。“站住!”
他定住,回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肯起来了吗?”
他的态度狠狠伤害了我。我看着他,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害怕,他的脸,竟越看越陌生,我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
然后,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飘浮而出:“我们分手吧。”
似乎是习惯了我这样的说辞,他转过身,继而大步踏离了宿舍。在房门关上之前,我听到他的声音从门缝里溜进来。“随便你。”
第四个月亮——下弦月
那一次的“分手”出口以后,我数着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按照之前的“分手”经验,他都会在三天之内再来找我,逗我开心,并请求我的“原谅”。可是这一次,我一直数到第七天,仍没有接到来自他的任何表示。
我有些慌了,却又不愿认输,于是就这样在白天等他的电话、晚上在被子里偷偷的哭的情境下,又荒废了半个多月。
直到有一天,同寝的同学回来,问自己最近怎么都没跟他一起?
我逞强的说,我们,分手了。
然后她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最近老看到他和一女的走在一起……
这下自己真的慌了,立即打电话给C城的朋友,听到电话里朋友“喂”的声音,还没说话,就“哇”的哭了起来。
朋友也慌了,忙问出了什么事,于是,自己断断续续的对他一一哭诉起来。
听完我的话,朋友并未多说,只问:“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
然后朋友便挂了电话,叫我在宿舍里待着,说晚点联系我。晚点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就看到了那张久违的面容。
一时间,我愣在门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你听谁说的?”他忽然说道。
“呃?”他的话顿时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和那女的!”
那女的?他是来跟我说清楚的吗……“恭喜……”我垂着头幽幽道。
“我没跟她一起!”
“啊!”我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泪水哗的涌了出来。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
“笑什么!”我举起巴掌向他的胸口拍去,他抓住我的手,一把抱紧了我。
我征住了,也忘了哭。
“我很想你。”我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说道。
“我也是。”我靠在他的胸膛,笑了。
我们和好了。可这并不意味着“王子公主”从此开始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们开始互相迁就,互相忍让;我们很少争吵,更是再也不轻易的说狠话了;甚至,我们连话也很少说了。
有什么不一样了,是爱情。
不是不争吵,而是无所谓争吵;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找不到话说。两个人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无话可说。
同学过生日,我不再让他陪同前往;他打球,我也不在一旁加油递水了;他有他的圈子,我有我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从每天例行的电话,改成了问候式的短信,从两天见一见面,到没特别事一周也不联系一次。
渐渐的,我们都养成了新的习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第五个月亮——月全食
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我径自买了机票,并未通知他。
没想到回家的前两天,却在卖水果的小贩那碰了面。
“什么时候回去?”他问。
“后天。”
“票定了吗?”
“……恩。”
“什么时候的?”
“上午11点10分。”
“国航的?”
“对。”
“那我们一起回去。”
“……好。”
我想,也许我们的缘分还没到尽头,即使我们没有约定,仍买到了同一班机回去。
可是,明明是同一班机,我们走之前却互相并没有约上结伴而行。
那一天,两辆不同的的士先后从同一个地方(学校)开往另一个相同的地点(机场)。
10点05分,我到了机场。
我在二号门处停留了15分钟,然后走到46号窗口换了登机牌。去C城的这班机共有五个换票口,46号到50号,我在这五个窗口来回漫步了十几次,在成功赢得了值班人员的侧目后才恋恋不舍的向安检处走去。
10点55分,在去C城的登机通知第三遍时,我终于踏上了这班飞机。
我知道自己在磨蹭什么,在期待什么,我不知道时间的距离竟然这么可怕,明明知道对方与自己在同一处空间,却无法相见。
然而想不到的是,我登上飞机走入机舱,却赫然见到第四排的地方耸立着他的身影。
他看到我,也是一怔。
“你什么时候到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
问话同时出口。
没有回答。
我落寞的一笑,原来……原来在我在机场傻傻的徘徊之时,他却早在候机室苦苦等待我的到来。
“你坐这儿?”我问。
“恩……你呢?”
“呃……”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登机牌,“二十七E。”
“……噢。”他回头望了望。
“那……我过去了。”
“……好。”
没想到,四排到二十七排,这么近的距离,却看起来那么遥远。
13点40分,飞机到达了C城。
我从不知道,原来两个小时,竟是如此的漫长。
飞机停稳,我看着他的身影远远的移动,然后不见。
再也不见。
后来,朋友电话来,问我下了飞机怎么不和“他”一起出来吃饭,他们都定好位置了。我诧异的回答,我并未听说要吃饭的事。朋友反而惊讶,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专门改了航班为了同我一起回来……
后来,整个寒假,朋友叫了我好几次出去玩,我都以有事拒绝了。
后来,假期结束,我一个人坐飞机从C城飞往S城。
再后来,我在学校后门的小街上看到他——他又恢复了那乱七八糟的发型,右手抱着篮球,左手拖着他新交的女朋友——远远的望见我,咧嘴一笑。
再后来,他毕业了,听朋友说他去了B城。
再后来,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他——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飞机上;无论是在C城,还是S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