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个人,生活在沃玛森林中,那座早已荒废的房屋中。
我很早就在那里了,我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也忘了自己究竟在那里多久了。
我呆在屋子里,一整天,什么也不干,我自己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活着。可是,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所谓的生物了,除了自己,我甚至已经忘记自己长得什么样了。
(二)
无聊的时候,我就看书。我看过很多书,也知道很多所谓的人生哲理。
有本书说:人活着,其实只是为了等待死亡。
有本书说:爱情,不过是性冲动的副产品。
有本书说: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有很多,所以做人又何必太认真。
有本书说:当男人富有时,男人会抛弃女人;当女人富有时,男人又会离开女人。
……
我所看过的每一本书的内容,我都能背下来,可是,其中的道理,我却一个也不明白。
我一个人,静静的活在这个狭小的角落,没有人打扰,没有人需要。
(三)
忽然有一天,一个人闯进了我的空间。
他说,他迷路了,绕不出这个森林;他说,他跟他的同伴走散了;他说,天晚了,能不能让他住宿一晚。
我同意了——虽然我很不喜欢跟人共处,可是,我没办法把一个无助的人抛下置之不理——而且,我看了他的眼睛,很清澈,不象在说谎。
他的话很多,唧唧呱呱的,很奇怪的,我居然没有觉得烦,心底反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于是便跟他聊了起来。
(四)
他是一个魔法师,很年轻,20多岁。从他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他是一个不会满足于平淡的人,他有野心,也有干劲。我静静听着,心里想,希望他成功。
他是一个训兽师,对动物很有一套,这次来沃玛是来找寻一个传说很凶猛的动物并驯服它,夺取它身上的极品装备。如果这次的任务完成,他就会升成什么堂主,所以,他是势在必得,却没想到,在森林迷了路。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诚实的人,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对这样的人,我一向很有好感。书上说,这种感觉,好象叫“心动”。
(五)
第2天一早他就走了,说去寻找同伴,我有点失落,一整天,郁郁寡欢。
没想到,晚上他却又回来了,说是没找到他的伙伴,看能不能再借住一宿。这一次,我欢天喜地的答应了,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就这样,他长住了下来,白天去找他的同伙和出森林的路,傍晚就回我的小屋子。一天一天,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比如做饭,比如洗衣服,比如怎样布置房间,比如怎样打扮自己……我越来越喜欢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以失去他。
可是,他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的。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说,他找到出森林的路了,他想,他恐怕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了。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
可是,我没料到这么快,快得让我措手不及——其实,本来今天等他回来,我是准备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默默的为他收拾行李,默默的掉眼泪,却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想用孩子去束缚他,其实,当初吸引我的,不就是他闪耀着野心光芒的那双眼睛吗?
我将行李递给他,说:“保重。”只见他冷酷的转身,然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趴在床上,再也压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忽然,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啊!是自己熟识的手臂!是自己熟识的体温!多少次,自己靠在这样的胸膛上;多少次,自己被这粗壮的手臂所环绕。
是他!他回来了!!
“傻孩子,哭什么?”“你……你不是……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哭哭啼啼的说。
“我是来接你一起走的。”“啊……”
走?离开这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离开这里!我根本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的话会怎样。从自己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这个屋子里,我的一切,全部都锁在这间荒废的小屋中。离开的话……离开的话……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使劲的摇摇头。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离开这样,我不能离开这里。
可是,我在这里干什么呢?没有他,我一个人怎么生活呢?我,我,我再也无法象以前一样生活了。我无法一个人的生活!也许,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在等这样一个带自己离开的人!——我这样对自己说。
我想要幸福,所以,我要离开。
我要永远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六)
……
我躺在比齐荒凉的海边。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沃玛,也是最后一次。
我就要死了,我知道。
原来,人活着,就是在等待死亡;原来,爱情,真的只是性冲动的副产品;原来,做人真的不应该太认真;原来……所有以前不明白的一切道理,现在我一下子全都恍悟了。
原来,永远,这2个字本身就是一个谎言。除了死亡,世上没有永远的事儿。
是他,是自己一直相信的,自己一直深爱的人杀害了自己,杀害了我们的孩子!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带我离开,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要自己离开——凭他的力量,根本上不了自己,可是,从沃玛到比齐的路上却有无数的弓箭卫士,他们,正等着象我这样的……来送死。
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满怀兴奋的脸,我听到他大叫:“啊!恶魔铃铛!”铃铛?就是那个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吗?那,不是根猫铃铛吗?
我头很痛,心,更痛。
原来,书上所说的“背叛”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咬着牙,不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背叛?”他丑恶的嘴脸一时间全部显露无疑,“跟一个怪物难道还讲什么道义?你可知道我为了顺服你花了多少精力和时间吗?哈哈,暴了铃铛,值得,倒是值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冷酷而残忍的笑声渐渐、终于离我远去。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啊,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在我倒下的那一刹那,我在海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真实的面貌——原来,原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象人一样的生活,一样的恋爱,一样的生儿育女,我一直以为……
原来,一切都是虚幻。
生命不过是虚幻。
爱情不过是虚幻。
原来,我居然是一只变了异的——多钩猫……
(七)
有本书上说:生命不过是一场坟地里的盛宴,饮罢唱罢,死亡就微笑着翩翩而来……
死亡,终于光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