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马尼拉宽阔的城墙上看着这个全靠人工逐年累积而成的石质建筑,马丁内斯侯爵不禁啧啧称奇。在漫长的河滩上建起的城墙长达四点五公里(*注1),城墙下还有一条深深的壕沟,夜里太黑,过吊桥的时候并没看清它的深度,现在望下去,看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底部,才真正让他吃了一惊——如果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就算不准备后事,也多半要成为废人了。
“侯爵大人,”姬俊指着前面的城堡正要说话,马丁内斯侯爵连连摆手道:“韦瓦斯,姬先生叫我韦瓦斯好了,怎么说咱们现在的关系也不同了,对吧?整天侯爵来侯爵去的,听着很生疏呢。”短短的一天,他便因为姬俊稍稍吐露而深感其手中财力的雄厚,继而生了真心结交之意,毕竟自己手下的组织还在为钱的事情常常挠头呢,有这样一个合伙人真是求之不得。
姬俊笑道:“既然侯……韦瓦斯先生您这样说,我自当从命。那,也请您称呼我‘jun’吧。”说到这里,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心头雪亮,会心地笑起来。自此,一个盟约里的盟约便在无言中建立起来。也难怪,毕竟在这个纯以利益为纽带的同盟里,他们既非声名久著的家族,手中掌握的更只是辅助性的力量,远不如另几方手里的军队威慑力大,而结伙自保,将情报与金钱互通有无,就能让自己得到更多机会和更大利益,对两个“脑”奸巨滑的同类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难得双方还彼此有心。
“那就是圣地亚哥堡,马尼拉的城中之城。国王派出的第一位总督就是住在那里。现在则是‘咱们’的军事要塞。”借着身边无人的机会,二人完成了心中极为重要的计划,心情都畅快起来。继续漫步向前,姬俊把刚才断掉的介绍续了上来。实际上,这个外面同样是壕沟环绕的堡垒不仅仅是多了十几门火炮的武装要塞那么简单。就在昨晚,这个曾经的总督府住进了几位新房客——主教大人派来的白痴男爵和他的随从们。自那时起,马尼拉联盟(简称马盟,由参与联盟的五方组成)便正式踏上了运转之路,不论五方中谁想抽身而去,都得考量考量是否值得。
“没人会傻得相信那个屁股赞美诗的作者(*注2)能做出这等惊人之举来。”瘦小的侯爵远远地打量着眼前的城堡,喃喃自语着。马丁内斯回过头来朝姬俊打个哈哈,问道:“俊,觉得我刚才的话很奇怪?其实这本来是我们王室的一个丑角,在这个圈子里没人会主动地谈起他的‘事迹’。不过,我倒是该和你讲讲这位主教大人飙升的趣谈……”
原来在西班牙,自三百年前开始,红衣主教的权力就远比其他天主当道的欧洲国家要大,宗教裁判所对教皇的圣谕具有极为宽泛的解释权,因此它尤具权威。而这一点在西班牙国王费尔迪南五世和伊莎贝尔的治下更是发挥到极致——他们设立了国家宗教裁判所。自此以后,西班牙宗教裁判所与其说是一个宗教机构,还不如说是一个政治机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最高领导者称为大所长,接下来是最高委员会成员和领主,执行一种高等监察的职责,再下来是税制长官,亦即宗教裁判所诉讼人,有四十五位,负责在王国各地提起诉讼,发出火刑或绞刑的判决。虽然后来随着西班牙的衰落,教会的力量被大大的削弱,但正如谚语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不少教士站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并且明里暗里都拼命地在为教会重新确立统治地位而做着各种工作。看样子,这位男爵明显是他们的又一个尝试。
不过,西班牙国籍的同盟者虽然熟知本国的具体情况,但这一次,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见风驶舵的朱利奥·阿尔伯罗尼红衣主教竟然生出了和王后陛下同样的心思——从这个使者的身上也搜出了一份马尼拉总督的任命书。只可惜,我们这位男爵先生没有第一时间使用,他整天地流连在马尼拉充满了异国风情的街道上,象春季的珠光凤蝶(*注4)一样追逐着各样的女子,简直就是个色情狂。用阿波尼斯侯爵的话讲,“真不知道主教大人吃错了什么药,把这个满脑子精水的蠢货派到了这里。”言外之意,他嘴里发出的威胁,比幸福虫(*注5)咬上几口也差不了多少。
走到堡前,韦瓦斯·马丁内斯侯爵才堪堪把朱利奥·阿尔伯罗尼神父“优秀”的发家史拣精辟的事例为姬俊解说了一遍。听了这些,姬俊皱起了眉头:“亲爱的韦瓦斯先生,照你说的来看,我认为咱们这位主教大人是根典型的墙头草兼高级的马屁精,他确实不可能干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要不,咱们这就进去一趟?我想咱们尊敬的男爵先生在醒了以后一定有很多话想找人谈谈吧?”
“高级马......吗?那还能分出是否是红衣级别哦?呵呵,阿俊,你的幽默感也很让人吃惊啊。好,走吧~”马丁内斯楞得一楞,才反应过来,顿时便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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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佩斯男爵缓缓地睁开眼睛,昨夜的疯狂醉酒给他留下了剧烈的头痛。他使劲地皱起眉毛,把额头上的皮肤收紧,才稍微地感觉好了一点。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床头。洛佩斯男爵侧过头,正好看到眼前的光束,过于强烈的光线逼迫他象猫一样收缩了双眼的瞳孔。
惯于夜生活的公子哥无力地呻吟了一声,转回了头,抬起右手去遮挡眼前那让人生厌的明亮。“天亮了?好晕~记起来了,宴会上宣布过,这是那个......谁带来的,说是中国的酿造法特制的酒。太厉害了!不过喝的时候又辣又香,很爽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将来继续享受这种火辣辣的饮料——就找那个看起来很深沉的东方人要就好了,年青的酒鬼又迅速从初饮中体验到白酒的醇厚,那是葡萄酿成的液体所不具备的东西。
“看来是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上几年了。不过,也许还能有比这种酒还有趣的新东西?还有那些别有风味的本地女子......”想到这里,色鬼男爵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刚到的路上,他就发现了这里的女子与国内大大的不同,早已激起了这匹马德里著名种马的无穷渴望,恨不能立刻撬阿波尼斯下台,好让自己一逞所愿。
空自热血沸腾了一番,他才醒悟过来,要得到这样的地位,还得把那份重要之极的文件用起来才行啊。“伊莱!给我打盆水来!”叫过自己的贴身仆人,他也懒得动,就躺在床上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来。周围全是用方正的大石块砌成的墙壁,看样子,工匠的手艺很好,石缝都非常细小,估计连根小指头都伸不进去。房间的陈设也比较简陋,除了床和靠在窗前的木桌椅,几乎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洛佩斯心里有些不满,怎么说我也是国王亲派的使者,何况我身上还有全权代理的证书,该死的土包子,都不知道给大人我派几个美女来侍寝!......居然让我这堂堂的贵族屈身在这象监牢般的烂石头房子里,简直没有王法了!我得让他给我重新安排住处,最好就在总督府里,那样以后我接管也方便,哈哈!~对了,伊莱这家伙怎么这么慢?我还等着梳洗完了就开始我的大业呢!伊莱!你这该死的跑哪儿去了?自己爽就不管你主人了?我把你卖到墨西哥挖矿去!”
平日里百灵不爽的办法失效了,洛佩斯不得不自己起了床。他怒冲冲地拉开了房门,准备把自己的跟班从床上拖起来狠狠地教训一下:“懒觉可不是是人就能享受的了的!不听我的召唤,我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衣着光鲜的总督府卫兵就站在门外,黄色的军衣下,套着两双擦得锃亮的高统皮靴,镶嵌着金丝边的肩膀上挎着一支填装待击的燧发步枪。腰间的宽边皮带上还挂着一支短剑——虽然隔着皮鞘,但只要眼光扫到,都能让离得较近的人感到里面饱含的杀气。
“看来还没有全忘了我的存在,哼哼,”他得意地看着总督府卫队的制服,对阿波尼斯侯爵如此重视自己,把贴身的卫队都派到自己身边了感到了一丝舒坦。在国内可是没有这么高待遇的男爵心里很舒服,虚荣心让他对那位“前”马尼拉总督的这一举动相当满意,看来也许真是这里的条件不太好......算了,为了自己以后几年能好好地胡天胡帝,就再给他个十天八天的时间期限破案吧。想到身携就地免职的诏书,他也有些忘形,直到现在他有理由觉得这很够意思了。洛佩斯想到这里,也就不再为睡床的事计较,刚要开口说话,左边的卫兵伸手一拦他:“先生,请您回到房间!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呼叫我们两人。”
草包也有草包的长处,洛佩斯最机灵不过的便是见风使舵。两个卫兵的口气仍然是很尊重,但态度明显是不对了。
不行了,老虎熬不住了,明天再继续。晚安!
注1:公里和米,作为度量长度的单位,最早出现在十八世纪末期的法国。作者为明确用数字说明的长度概念,在本书中将其使用时间提前了二十年,自此以后,本文中的长度度量单位就废除尺和丈的概念,只留下米、公里、海里和锚链(航行术语,长度单位,参见序章)。
老虎语:俺们现在也要和国际接轨噻 *_*
注2:朱利奥·阿尔伯罗尼:在18世纪,能够见到君王稳私和身体的人远远不是一种侮辱。但这对于旁观者来说却是极大的羞辱。在这些地方,是很有讲究的。帕尔马公爵把他的主教作为使臣派到旺多姆公爵处公干。这位在宗教界很有身份的主教大人“由旺多姆公爵先生坐在便厕椅上接见,不仅如此,在谈话中途他还看到公爵先生站起身,在他眼皮底下擦屁股。受此待遇,主教非常气愤,一句话没说,就回转帕尔马了,并向帕尔马公爵宣布,今后他永远不会再回那种地方去”。帕尔马公爵只好另派一名年轻的神父朱利奥·阿尔伯罗尼。圣西蒙对这个人的厌恶程度不下于对亨利四世的孙子旺多姆公爵。于是其书中就出现了下面滑稽透顶的场面:这位帕尔马的教士经历了主教大人同样的场面,但是他却跑到旺多姆公爵的屁股后面大献殷勤:“噢,多么高贵的臀部!”后来,这位阿尔伯罗尼当上了旺多姆公爵的私人秘书,最后做到西班牙红衣主教。
在本书中,为了故事情节的需要,很多历史人物、事件的出现时间都会有小的变化,特别声明于此,以免精通历史的朋友认为老虎学而不精。毕竟这是小说,老虎找资料好辛苦的说,呵呵。
注3:属于菲律宾系统种群的纯热带性蝴蝶,是最大型、最豪华的种类,其最大的特征在雄蝶后翅的黃金色大花紋由不寻常的物理鱗片所构成。因此正面看雄蝶后翅,是一片黃金色,如果逆光看,黃金色就不見了,它会散发宛如珍珠的強烈光彩,并因光线角度的不同,在蓝色、紫色、绿色间转换颜色,就象是一个魔术师。
注4:幸福虫事实上是一类甲虫的总称,属于鞘翅目象鼻虫总科,其主要外形特征为:左、右前翅愈合成坚硬的外壳,加上腹部的腹板也非常坚硬,致使整个腹部侧面观看似为一个椭圆形的球体,故中文俗称为“球背象鼻虫”(pachyrrhynchids)。至于幸福虫名称的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有此一說:原住民在休闲之余,左邻右舍的男士常会以手指用力压向球背象鼻虫的腹部比指力,能压碎者会得到类似勇士般的赞美与欢呼,当然更能得到女士的青睐,因为有力气的男士代表能给家人安全的保障,也能带给妻子幸福。在此引用是讥笑男爵的渺小与不自量力。
老虎正在赶一个方案。更新比较慢,没办法,要生活先啊。请稍等。先试发半节大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