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明王的战争到了白热化阶段,该要的情报他已经得到手了,剩下的就是真刀实枪的对抗。我的任务结束了,楼主命我速回堂里。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父亲,我担心在这夹缝里的她受到牵连。可是堂里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左右为难之下我还是留下她一人走了,我以为血浓于水,不管怎样,明王会给她最好的安排。也许,等我再见她的时候她已是改朝换代的新公主。呵,我多么可笑。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明王以爱女被囚为借口发起兵变,全天下都知道淑妃因谋害皇嗣入了诏狱,现在又成了逆臣反贼的同党,只怕明王还没到皇城,她已被杀了泄愤。
想到她命悬一线,正在江西做任务的我急红了眼,抛下一切连夜赶回京城,生怕迟了一步就再见不到她。
皇帝真是狠毒。
她带着镣链死气沉沉的靠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破碎的衣服上遍布血液凝固后的黑色,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光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关着的真是我心心念念的言儿吗?若不是从狱卒们的话语中得知,我真是不敢认了。那个风风火火闯进冷宫的言儿,那个低头认真做绣活的言儿,那个熟睡时恬静的言儿,那个在深夜里无助哭泣的言儿,竟变成了眼前这副活死人般的模样……
我的指节握的发白,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诏狱的牢房全部由生铁铸就,强力开启只会引来大批的御林军,我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时机。言儿,你等着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事情突然有了逆转,由于福晋背叛,明王输的一塌糊涂,全府上下一夕之间全成刀下之鬼。皇帝行事如此决绝,言儿必不会有命在。却不想,他在我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一纸诏令将言儿打入冷宫。
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不像我看到的那样绝情?顾不得这么许多,那个招摇的贵妃帮了我大忙。
我藏身在冷宫宽大的屋梁之上,刚好挡住我的身形。她料定言儿必死,得意之下将阴谋全盘托出,即使是在江湖多年见惯了刀光剑影的我也听的心惊。原来真正击倒言儿的不是云容华腹中的孩子,而是元宵拿出的证据——那些我放在言儿枕下的字条,就是这些字条打消了皇帝最后一丝顾虑,将言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怎么没想到呢,即使是她的永和宫也不是安全之处,我当时就应该亲手交给她的,而不是被那些可笑的顾虑左右。言儿烧掉的只是别人临摹的替代品,宫女元宵完全可以将真的字条替换,然后堂而皇之的拿着作为所谓的“证据”出场。
我真是白在江湖上这么多年。
我看着言儿生无可恋的灌下“美人劫”,龙吟堂里有解毒的高手,这个毒药我听过,并不是无药可解。
见那个女人心满意足的离去,我急忙现身出来。冷宫的女人受了惊吓乱成一团,没时间理会她们,我将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喂言儿服下,又点了她的穴道防止毒素侵入心脉。
“我要带她走,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冷冷的说道,眼神凌厉的扫了她们一眼。如果她们还有点良心,就不要乱说话。
抱着言儿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孱弱的女声拦住,“你不能走——”我欲怒,一只手掌已酝酿起内力,言儿的毒还未解,虽然不想滥杀,但谁拦我谁就要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这样带她走,不仅娘娘此生都要被朝廷通缉,就是冷宫中这些人也得尽数陪葬。”那女子脸色灰白,看似病的不轻。长期潜伏在冷宫,我对她渐渐有些印象。
“那你……”我微皱眉头,有些疑惑。
“我替她死。”
她看着我的眼睛,坚定不移,“我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久了……像我这样的病人本就不在冷宫的编制内,就是少了一个上面也不会察觉。我受了娘娘的恩惠,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话一说完,她拿起言儿丢在地上的瓷瓶,将剩下的毒药尽数灌下。
疼痛渐渐袭来,她的表情开始扭曲,“杀了我吧……”她几乎是哀求着。
不忍心见她受苦,我一剑了结了她的性命,周围有了低低的抽泣,冷宫中还有这样大义的女子。取下言儿头上一个雪花簪子给她插上,那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言儿这样看重,必是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我在心中谢过她的大恩,有她的成全,言儿从此不必躲躲藏藏的活着。
我带她回龙吟堂,因她的身份敏感,我没告诉任何人她的来历。原以为若翩能轻松的给言儿解毒,却不想缺了最重要的一味药——剑毒木花。植物中至毒的剑毒木花,又称见血封喉草,向来是迷沙宫的镇宫之宝,只因生长该草的地方被迷沙宫占据奉为圣地,除了闯宫之外别无他法。
她没救了,不过捡来的人,用不着冒险。若翩轻描淡写的说。
一天后,我从怀中掏出包好的剑毒木花给她。
若不是你事先包好,单是你身上任何一个伤口它都已要了你的命。若翩看着我满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给她配药。我没有再理她,踉跄着进屋,不要说一个迷沙宫,就是刀山火海,只要能救言儿,我也要闯。
等我好些的时候,就天天守在她床前,她似乎在逃避什么,迟迟不肯醒来。如果睡着能让她忘记之前的伤害,我宁愿她就这样睡着,像是回到之前我偷偷注视她容颜的夜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唯一不足的是亦尘也常常来凑热闹,他还是一个孩子,对言儿很好奇。
她第一次睁开眼,那黑亮的眼眸就直接注视在我眼睛里,单纯的仿佛不堪世事,她轻轻的柔弱的声音问我:“我是谁?”
我的心激动的似乎要跳出来,又好像平静的沉在湖底,我用我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回答她:“言儿。你是言儿。”
从此,你是我修杀的言儿,我要把你小心翼翼的守在身边,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修言,堂主修杀的妹妹。我不想让她感到任何压力,以兄长之名,她可以堂而皇之的接受我的照顾。有了日久天长的相守,如果上天安排了这段情缘,她一定会看到我的好。
可是我太傻,直到今天才被她一番话惊醒,我怎会相信她真的忘了过去?原以为是上天给我的最好恩赐,却不过一场人为的玩笑。直到她血淋淋的揭开我的伤疤——你又是我什么人呢?
除了他,修言再看不上世上任何一个男子。心事被她说中,我连做大哥的资格都失去,只能徒劳听着她对其他男人的表白。
她心里想的,是皇城中那个残酷冷漠的男人,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男人。
我拿什么跟他比呢,自负了太久,从来都是自不量力。其实一开始我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