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朝凡在荷城一家国有企业任总经理助理,学历大学。他在过35岁生日的那天,办理了停薪待岗手续。他先后去了几个单位打工,都感到不适应,索性辞掉乏味的工作,赋闲在家,等待新的就业机会。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人明显蔫了。不过,他很快有了新的吸引——在逛了一次新华书店后,他的心灵便有了寄托。施朝凡以前就喜欢阅读文学类书籍,只是这些年忙工作、奔日子,有限的业余时间都贡献给电视了。这下好了,不必上班了,他成了时间的富翁。他三天两头往书店跑,一坐就是二三个小时。
现在的书店之条件,今非昔比。书店欢迎读者前来阅读,并备有许多塑料靠椅。这种靠椅坐起来,非常舒服,并且数量颇多,即使在双休日顾客特多的情况下,也能轻易找到座位。
一个月下来,他看完了五本长篇小说和三本经济类的专著。看完后,他觉得是经典的、有经济价值的,就掏钱买下;感觉不怎样的,就不买。这没有消耗他太多的积蓄。
近来,他来书店看的是一本署名“大郑”著的新书《峰回路转》。这部38万字的长篇小说把他深深吸引住了。他每天阅读三四十页,大约3万字。
这本书的文笔非常优美,情调委婉、幽怨,这符合他的性格和心境。内容当然离不开财富和爱情的波澜:讲一位在路桥工程队打工小伙子,事事不如意,开花不结果;但在遭遇三次冷酷的爱情后,如何振作精神打拼出一番事业的路桥励志小说。当他看到第200页的时候,已经到了旁若无人的境地。那天,他往下续读,马上进入状态,身姿放松,两眼直盯,一手撑着下颏,非常有风度。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小露酥胸的性感女郎。女郎也在捧读,有可人的香气不断从她身上弥散出来。而施朝凡不闻身边事,专心只读书。甚至当那位女郎把身体紧挨着他,把白皙的粉臂靠近他,明显有挑逗的色彩,他仍纹丝不动,连瞟她一眼也吝啬。因为书中讲到主人公在打工生涯中所遭遇的种种不幸后,相遇了一位心地天使般的、容貌也天使般的纯情打工妹。以后的文字可以推断,主人公的感情和事业将随着天使打工妹的出现,发生了伟大的转机。身旁那位身份不明的女郎就白白浪费了感情——因为她早几天就瞄准了他,是为了想把他作为感情的填补,还是把他作为金钱的拓展,那就不清楚了。总之,在佳人香气的陪伴下,他翻到了第388页。
突然,他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抬头一看,是一位很面熟的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士。
男士说:“施朝凡同学,你好健忘,难道认不出我来了?”
施朝凡想了好半天,方记起,这位男士是他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名字好像叫秀园。他拍拍脑袋:“我们该有20年没有见面了,平日里又不联糸,这换成谁都难于记起的。”
老同学就邀请他到楼下的咖啡屋小坐。聊了聊家常,还没切入生活深处,老同学的手机就响了。老同学通了话后,匆匆喝完咖啡,说:“很抱歉,我有个活动,得马上赶去。我想到贵府拜访你,就安排在周六晚上吧。”
施朝凡就把地址和家庭电话号码告诉了老同学。
翌日,施朝凡照旧步入书店。这本《峰回路转》他快看完了,大约还有40多页吧,他想就在今天把它看完。可惜的是,在文学书架上怎么也找不到这本书,他就去收银处问询。一位经理模样的人士告诉他,此书本店进了30本,到昨天已经全部售完。他再问,书店何时能再进此书,被告知不清楚。他的心怅怅的。他很少读到能如此吸引他的小说。他原准备看完后就把它买下的,看来迟了一步。细想起来,应该怪这位老同学,要不是他临时打岔,他昨天就能把它读完。如果决意昨天买下这本书,应该来得及的。他只好另择一本书坐下来看,但是阅读的心境大不如以前了,思想怎么也集中不到书页上。
周六的晚上老同学如期而至。客人不是空手来的——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礼品袋。
“秀园同学,你太客气了。”施朝凡热情迎客,乐颠颠沏茶、递烟。
老同学坐定后,从风衣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笑着说:“请老同学赐教。这是我第二本小说,发行了3万册,运气不错。”
施朝凡接过书,书名:《峰回路转》。翻到扉页,上面写有“请施朝凡同窗雅正”一行字,落款是:郑秀园敬赠。施朝凡惊喜万分:“原来大作家大郑先生就是秀园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出息?!”记得读初中时,这位郑秀园很讨厌作文,好几次都找他来代笔。生活对人的塑造真有点奇特呵。
郑秀园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团白雾:“我没有读完高中就辍学了,17岁就成了打工仔,干过泥工、木工、路桥工、装卸工、三轮车夫……唉,过去的穷困就不提了。其实,写小说是我的副业,现今我的路桥工程公司在家乡承揽了三座新大桥的施工任务,独缺一位信得过的商务代表。还没有找到,不知你是否愿意……”
施朝凡乐了:“老同学,我下岗了,很乐意到你的公司去打工,不知能否担当得了……”
郑秀园推推眼镜:“那太好了,你可是当年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呵,又是读经济管理的,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