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哥，买橘子吧？不甜不要钱。”一个穿红衣服的乡里妹子，在街头向路人夸着她的橘子。
我停步瞟了一眼。不错，只只饱满，颜色鲜红。我喜欢橘子鲜丽的形态，更喜欢它鲜美的滋味。
“多少钱一斤？”我问。
“3元8角。”她顺手从已剥开的那只橘子里扒出一瓣，递给我：“尝尝，不买没关系。”
果然很甜——品牌蜜桔。行。我挑了十来只。
有一支很美的歌从谁家的录音机里飘来。
她看着秤，对我说：“3斤半。13元3角。”
货款两讫。
妻子比我更爱吃橘，也比我更有度量衡观念。她问了橘子的斤两，眉一蹙：“你没有吃过？怎么只有这么几只？”
我用小秤一称，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妙。只有3斤1两，短了足足4大两。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纯真的红衣姑娘这么不老实，你只尝了她一瓣橘子，要你花4大两的代价！
“找她去！”我把橘子装回拎包，朝卖橘子的小街奔去。倒不在乎这4大两，这种缺斤短两的生意手段实在叫人深恶痛绝，我准备好好教训教训她。
这个卖橘姑娘在哪里呢？我有点记不确切了。走近街口那家皮鞋店的时候，有一支很美的歌飘来。这不是吗？是她。红艳艳的衣服，煞似纯真的笑，甜脆脆的叫卖，还有那大箩、小篮、小秤，都唤起我的回忆。
我走上前，脸孔一板：“这橘子怎么卖？”
乡里妹子莞尔一笑：“3元8角一斤，不甜不要钱。”
“你认识我吗？”我问。
她朝我瞄瞄，摇摇头。
我火了：“别装糊涂了，年纪轻轻，就学会骗！”
她露出被弄懵了的神情：“怎么啦，同志哥？”
“这几只橘子有多少斤两？”我敞开我的包，冷冷地问。
乡里妹子把橘子倒在小竹篮里，一称：“3斤1两。”
我双眉直竖：“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3斤半？足足少了4大两哪！”
“不会吧？”她眨眨眼，“我、我不会多要顾客的钱的，价格是明讲的呀。”
“你、你……”气怒之下，我反而说不出话来。
路人围观，了解缘由，议论纷纷——
“嗬嗬，缺了4大两啊，乡里人倒来欺骗城里人。”
“这妹子模样真水灵，可惜钻到铜钱眼里了。”……
红衣姑娘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味否认：“同志哥，你搞错了，我没有错你斤两。”
我严厉地对她说：“我不是为了四大两橘子，而是为了一颗心……”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少你斤两，你如果喜欢吃橘子，我可以送几只给你尝尝。”说着，她竟弓身去箩里掏橘子。
岂有此理。我耐着脾气：“我不要你白送橘子，我只要你承认缺斤短两的错误。”
她咬咬牙，鲜红的唇边，留下一排齿印：“我、我没有错……一定是你弄错了。”她的手松开了，两只硕大的红橘落回箩里。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个乡里妹子会这么刁钻顽固。这当儿，有一个担着空箩的姑娘挤进人圈。她也穿着红颜色上衣，望着我，脸上泛着羞愧的红晕：“同志哥，刚才你是在我这儿买的橘子，我一时疏忽，忘了扣除篮子的重量，待想起来时，你已走远。”她从箩底拿出两只硕大的红橘，递在我手里，“我想说不定能碰上你，所以我……实在对不起。”
我愣了。细细一鉴，这两个长得很相似的红衣姑娘，其实脸型、身材都有差异，就连那红颜色的上衣，因质地不同，红得也有深之别。
这下轮到我脸红了。
风波平息，看客走散。那个被我错怪了的红衣姑娘擦干眼泪，又在用甜脆脆的声音叫卖：“同志哥，买橘子吧？我的橘子甜，不甜不要钱。”
哦，红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