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精炼煤炭的事情就提上日程。按理说,煤炭的精炼不是太难的事情,从古到今,人们在烧制木炭方面已经有很多经验了,在我们这儿,也有数十个炭窑,专门为各个炉窑提供燃料。不过,木头和煤炭的外形有很大差别,而且燃烧起来也不一样,所以我们也无法一蹴而就,需要先尝试着摸索。
制造木炭的时候,首先要找个空地,挖个土坑,并建造炭窑的底部、烟道和窑壁等,炭要用的建造材料主要是粘土。然后,把木头砍成三尺左右,竖着放在炭窑里。然后,在其上面,再添加木块和树枝等。制造木炭的时候,在其点火口点火,就会有很多白烟冒出来,然后逐渐变得有点甜味。这时候,放在那些木头上面的树枝和木头等就会着起来,然后那些木头会从上到下逐渐着起火来,炭窑的温度也会越来越高,冒出来的烟的颜色也会变化成青色。再过一段时间,烟会从淡青色变成深青色,然后逐渐消失。这时候,就要扩大通风口和烟道。过一段时间,炭窑里的木头就会差不多全部转化成木炭。这时候,如果封掉火口和烟道,让火自己熄灭,三四天后就能得到黑炭;如果把正在着火的木炭提到窑外,用消火粉(混合灰烬和土制成)灭火,就能得到白炭。白炭要比黑炭烧起来性能更好一些,但做起来更为麻烦,而且同样的木头变成木炭的比例也更低。
要对煤炭也进行类似处理,首先要改造一下炭窑,对其形状和最后提取的方法等也要重新琢磨,幸好这些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我们已经有不少有经验的工匠,用不同的煤炭和不同的炭窑做过试验之后,还是成功了。最后得到的东西是一种表面有很多孔洞的石块状东西(有点像长白山的浮石),烧起来似乎火势很旺,而且也没有烟冒出来,周长青提议把这种东西命名为煤焦炭,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们发现,并不是所有煤炭都能做成这种煤焦炭,似乎只有那些优质的上好的煤炭才能变成煤焦炭,这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努力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我们得到了大量的煤焦炭,足以应付玻璃炉窑三四次的炼制了。
在这段时间,其他工作也稳步同行,对三个玻璃炉窑进行改造,以便可以使用大型鼓风机,用两匹马拉的那种。制作鼓风机,我们这儿倒没有什么特好的工匠,只好去跟人借了。在ju花镇不远处,就有一个铸炮场,那是辽东经略孙承宗手下的赞画孙元化仿制西洋佛朗机大炮的地方。说起来,我跟这位孙赞画也有些渊源,我曾经拜徐光启学过数学和几何等,而这位赞画老爷也是徐光启的学生,算是我的师兄吧。这位孙大人早年曾跟西洋传教士们学过西方的各种学问,尤其精于几何和铸炮,可是不得了的人才。目前在辽东,对付后金的最好方法便是筑城后用火炮防守,所以火炮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惜我们明朝的火炮既没有西洋佛朗机炮打得远,威力也不够大,还容易出问题,仿制佛朗机大炮可能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辽东的军饷和粮草都是从海路运到ju花岛之后再运送到各地,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粮草,并保证及时发放到各地,有点像古代的军需官。ju花镇原本没有现在这么大,但自从我接了这个差事之后,就选择这里作为中转地,建立港口,运输物资,却无意中吸引很多人过来,现在已有两三万人口了。这儿离最前线有三四百里,还有我所部军队驻扎,倒是很安全的,所以吸引了很多正当或不正当的商人以及各种走私商们,很多时候我对他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能增加我不少收入,不是吗。在下定决心铸炮之后,孙元化选择ju花镇附近的一个山头做炮场,图的也是这里的安全和运输的方便,不过他的运气似乎也很差,已经试过两次了,却都失败。有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他手下也有很多能干的工匠,他本人也是相当有学问的,却为什么老是失败呢,也许老天注定每个想做出点事情的人都不能随随便便轻轻易易就能成功。这一天,第一次用煤焦炭炼制玻璃的这一天,孙元化也过来了,说是随便走走,不过我看他是对这种煤焦炭很感兴趣,来了之后就在那煤焦炭堆里看个不停。
“难以相信,青蓝之火啊。”从炉口观看着火焰的颜色,孙元化带来的一个工匠喃喃自语起来。
“确实是青蓝色,而且相当稳定。看来这次应该很有希望啊。”我说。
火焰的温度有多高,这可不是很容易测出来的,不过看到火焰的颜色,有经验的工匠差不多都能判断出来,而那些高手,对那种非常细微之极,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变化来的地方,也能轻松地判断出来。看火焰颜色判断火的温度,是铁匠的必要功夫,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但看得多了,现在也能大致说出门道来。这种青蓝色的火焰,以前烧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烧到非常旺的时候,才短暂地出现一两次。
经过漫长的加热时间,炉子已经烧得通红了,沙子和玻璃等玻璃原料就被放进坩埚里头。等到那些东西慢慢融化,变成胶一样的时候,张头儿,也就是玻璃场最有经验的一名工匠,用中空的六七尺长的铁管把那胶状物体,蘸了一团出来,然后放到事先准备好的铁板捣鼓起来。然后,他把嘴贴到铁管的一端,使劲吹了起来,一边吹着还一边转动铁管,很快,那个胶状物体膨胀起来,越来越大。几个工匠过去帮忙,不断给那个张头儿吹着的巨大泡沫上添加那种胶状物体,直到它有一尺多大。
之后,张头儿不再吹起,小心地不断摆动,让那胶状球体变成圆筒状。然后,用铁片把那个圆筒状的东西从上到下割开,然后再加热,把它重新软化,小心放回铁板上。立即有人拿出个一尺长的木辊子,把它碾平。等那物体完全冷却下来,变硬的时候,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非常平整而透明的东西,我们在南洋商人那儿曾经花巨大价钱买过的东西---玻璃。
“玻璃,完全透明的玻璃,我们成功了。”周长青长出了一口气,低沉地说。
“不,不是透明玻璃,”我说:“是基本透明的玻璃。”
我缓缓把握紧的拳头松开,发现自己全身湿透,如果刚才这样也不能得到玻璃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是的,玻璃,我们终于造出透明玻璃来了,虽然边缘和部分地方还不是完全透明,有些瑕疵。
“做得不错。”孙元化拍了拍我的肩膀。
“灶王爷保佑。”张头儿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