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大娘,你让那个什么红芷的快点,眼看着天就快亮了。”
轻轻敲门,与此同时,桂娘的房中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吼声,手下的雕花木门震颤了几下,几声敲门声相较之下微弱如蚊子哼哼,被人理所当然得忽略了。
“熊大花,是桂娘不是大娘,你小子给我记住了!”桂娘的嗓音也陡然得拔高,身体上的汗毛在这两声风格迥异各具特色的吼叫中站了起来。
轻敲门,门内再次传来那个熊大花的吼声,“桂娘,你让那个叫什么红芷的快点,时间是河水。”敲门声再次被人忽略。
“熊大花,那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文绉绉的,我桂娘不吃那套!”桂娘的声音再次拔高,我的整张脸都开始发麻。
我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二人吼完了再进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弄点点心吃吃,从这到军营骑马得一个时辰,马车里也不知有什么点心没。好半晌,再没有声音传来,静得让我觉得房间里没人,刚才那几声大吼是自己的幻觉,世界终于安静了。
敲敲门,然后在我的手第二次接触到门时,一声大吼第三次轰入我的耳朵,“我们将军说的,那个老头站在堤上指着河水说的,逝者就是时间。”我的头开始有点晕了,手脚都抖得不停使唤了,一脸的黑线。
“熊……”桂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都惊讶得看着破门而入的我,是的,破门而入,此时已经无需再忍了,如果忍到听完桂娘惊世骇俗的谬论,我很难我还能不能清醒着到达军营,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没好气得瞪了一眼桂娘,有时间和这种愣头青争论显摆你的真理还不如多想想办法赚点银子。一步三扭得走到桂娘身边,手放在桂娘的手上,拍拍,安慰道,“桂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红芷可是会伤心的。”仰起头起头看着对面桂娘口中的又黑又壮的熊大花。熊大花微愣,一双吹多了西北风的脸上黑的反光,络腮胡子像冬天里的杂草染黑了似的搅在一起,咧嘴而笑露出白色的牙齿,掉在黑煤灰里的一个白煞煞的饺子,身上穿着布袄子,一条皮毛从肩膀处环过系在前胸。
“我叫红芷,不叫什么红芷,你给我记住了!”我大声得吼道,桂娘的手抖着,对面的熊大花一张大饼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我得意得一笑,听了你们喊了那么多声,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红芷,现在天已经亮了,伊哈尔前来接姑娘去军营,即刻动身。”说完,抬腿走出房门向着外面走去。
唉?!说风就是雨,熊大花还不如改名叫熊大虾,我手上一紧,和桂娘对视一眼,大吼道,“熊大花,你给我等等。”
“红芷此去路途艰险,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桂娘不在你身边,离了红韵楼就不再是这的人了。女子心中只装得下自己的男人,不能装这个天下,嫁给他啊,名份不高,但好歹在这个乱世中能保下身家性命,这比什么都重要。”桂娘握着我的手,我看着她不舍的脸庞,努力抑制着拿起身边的茶水淋几滴上去塑出个梨花带雨的娇柔的冲动,“红芷,那熊大花其实也是个好人,路上你要是吃不消了,就让他帮个忙,到了军营见了那位将军大人之前好好打扮一下,第一次见面是很重要的,我就说你这丫头有福气,当初……”
来回也就两个时辰的路,哪有那么多事情,桂娘一下不停得说着,从最初的叮嘱回忆到初次见我的时候,又从初次见我的时候说到叫我跳舞的事上,直说的我的眼睛脱离了控制不由自主得闭上了。
“红芷,你给我清醒点,下面讲得才是重要的”手背被狠掐一下,我瞬间清醒过来,肯定青了。桂娘恨铁不成钢得瞪着我,“好好听着,我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呢?”
“在啊。”那书难道有啥玄机?
“带没带?”桂娘小声问道。
“带了。”南儿亲自塞到我的包裹里了,两个包裹我都不知道在哪一个。
“我就知道你不傻,男人是下半shen的动物,你只有喂饱了他,他才会……”桂娘赞赏得看了我一眼,说起了她的原版真理。我讪讪的笑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是南儿硬塞的,不过看到她那副我是名师出高徒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在红韵楼的姐妹中的簇拥下,在桂娘的殷切目光中我终于出了楼,东方已经开始鱼肚白来了,熊大花牵着几匹马站在不远处,我瞅了瞅,四处看了看,没有,再看看,还是没有,完颜琅邪真是治兵有道,军用的马车都是放在镇外的,其实也就几步路,哪里用得着如此。再次回头和桂娘告别,感受到上面别人目光的注视,一抬头正好看见石扶风微笑的脸,临走时还能看到石妖孽魅惑众生的微笑,今天运气还算不错。颈上围得兔毛挠得脸痒痒的,从****李四手中接过两个包裹,一手一个,向熊大花走去,我看着熊大花确信看见了熊大花的眼睛,可是这家伙不为所动,一点都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跟站军姿似的站在原地。身后两个士兵连带着他自己六双眼睛眼睁睁得看着我这“弱”女子走着,到了熊大花的身边,其实也就十几步路,包裹里只是衣服也不重。
“姑娘,上马。”熊大花说道,声音大得几十步以外都听得见。
“就这么点路,走吧,你拿着我的行李。”就这点路,哪用得着骑马啊。
“虽然我从来没有走过,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姑娘要是走得话天黑估计才能到场。”这一次我都怀疑耳朵已经被熊大花吼出毛病了,走要到天黑,这么点路,这么长时间?
“你们没有备马车?”我不信,别告诉我是真的。
“军队里马车只用来运粮的,在这里不合适”
我在熊大花的声音里颤抖着,神啊,怪不得桂娘说什么此去路途艰险,风吹雨淋,骑马去谁想出来的啊,西北的女子难道都会吗?!我回过头去看着桂娘,她的眼睛看向熊大花,怪不得,怪不得说路上有什么难事就找熊大花帮忙,这哪里是路上啊!
会骑还是不会骑,这是问题啊,我站在原地,提着两个包裹为难着。装柔弱装到底,还是显出一些与众不同。我看着熊大花黝黑煞气(傻气)中带着憨厚的脸,心里隐隐做了个决定。包裹甩在熊大花的身上,我一蹬马鞍上马马缰一甩,那匹黑马就开始向着镇外跑了起来,后面的人唏嘘一片,唏嘘声镇中还夹着石扶风的笑声,我回过头去,房的窗户正好关上了,桂娘带着一帮穿红戴绿的女子站在门口,我的视线落在二楼的屋顶上,黑色的衣服,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个人是……白兰。
身后传来马蹄声,熊大花他们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