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树枝投下的影交错纵横,仿佛一些鬼魅般张牙舞爪。我牵着马站在树边,远远看见一辆军营运粮用的平板马车驶了过来。
“司马小姐,没想到您真的来了。”王贤喝住马,跳下马车,拍拍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道。
“是吗?你难道不是肯定我会来?”我冷冷说道,走到马车的后面,舒忻被放置在光秃秃的马车上,没有任何动作,“舒忻。”我低低地唤道。
“他晕过去了。”王贤语气平淡地说道,“他的外伤很重,我只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
我俯下身,摸上舒忻的额头,额头滚烫,在发着高烧。
“他施毒杀了三个金兵,没被打死就是大幸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横抱起舒忻,走向自己的马,王贤接过舒忻,等我上了马,才将舒忻递了过来,舒忻坐在我的前面,身子靠着我,即使是这样大的动作他也没有醒,呼吸急促而沉重,我掏出一颗保命丸放进他的嘴里,打开身上的水囊喂他喝了口水。
王贤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我也懒得说话,光照顾好舒忻我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司马姑娘,多谢姑娘出现。”王贤忽然说道。
“怎么说?”
“若是没有姑娘,将军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我王贤也不过是一个亡了家苟且偷生的人。”王贤抬起头看着我说道。
“不用谢我,岳思齐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你王贤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良禽择木而栖,这世道大抵只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早已说过被骗只怪我自己,今日你帮我交了一畦白菜,咱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不看在白菜的份上,也要看在你当了回“偷鸡贼”的份上。
“哈哈,姑娘有理,改日再见。”
我拉住缰绳,马朝着红镇的方向奔去。很快就会再见,完颜禄的大军很快就会到这边,恐怕大的战争很快就会发生了,也不知保洲城那边安排如何了。
回到红镇天已经亮了,李府大门已经打开,管家身边站着石扶风的手下石九。
“司马小姐。”
吃力地扶起靠在我身上的舒忻,舒忻高烧,一路都是狂奔回李府,又要护着舒忻不跌下去,我累得筋疲力尽。
我指了指舒忻,石九会意赶紧抱下了舒忻,我也跟着跳下马。
“抱到石扶风的院子。”
“司马小姐,这。”管家为难地看着我。我皱了皱眉向着石扶风的院子走去,后面跟着抱着舒忻的石九。
进了院子,石九抱着舒忻进了一间房,我向坐在亭中的石扶风走去,亭中摆放着一张乌木桌子,桌上放着一壶茶,周围摆放着座椅。我走过去坐到石扶风的对面,倒了一杯茶放进手中,抓了两个时辰的缰绳,手冷得很。白瓷的茶杯热热的温暖着手心,喝了口茶,热水触到唇上的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气。
石扶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停在我的唇上,我抿了抿唇,不由觉得尴尬。石扶风眼神闪了一下,移开了目光,我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你还能回来。”石扶风忽然说道。
“呃,我当然会回来,”我握着茶杯看着他不解地说道,“我去军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石九怎么会站在李府门口等着我。
“你不觉得作为同盟,这件事应该商量后再做决定。”石扶风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岳思齐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石扶风放下茶杯,戏谑得看着我的唇,我还以为没事了,结果绕了这么大圈子这妖孽还是不忘记讽刺我。
“唇都被咬破了,够激烈的。”
“你,”我用力地将茶杯放在乌木桌上,对上石扶风讽刺的眼神,顿时失了平时的冷静,脱口而出,“这是我和岳思齐的事,石兄未免管的太远了。”
“舒忻受伤了。”我站起来,说完就向着院子门杀气腾腾地走去,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生气。
“你去哪?”
“我回去睡觉,一晚上没睡的又不是你。”
“我也一夜没睡。”
“您那是闲着没事精力过剩,我跟您可不一样,还有您就算再累也先去看看舒忻,我喂他吃了保命丸,你去给他看外伤,所有的事一人做一半也算是同盟。”本来不想回答的,可是怎么都觉得心里的这口怒气咽不下去,一激动就拿出了桂娘说话的语气,站在石扶风的身边吼道。
“你是这样想的?”石扶风低声问道。
我呆了一下,站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是。”
双手交握在一起,风吹过水面撩起头发吹进脖子里让人觉得很冷。
回到院子里,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饭我就回了房,南儿坐在榻上绣花,我坐在书桌旁边,摆弄着桌上的纸笔却不知该写什么,脑子里空空的,心里空空的,连带着四肢都空空的,总觉得现在自己敲起来肯定跟庙里的木鱼一样咚咚作响,想到这儿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招来旁边的南儿大大的白眼。
“少爷,院子里的白菜该浇水了。”南儿唉声叹气地说道。
“呃,你不会是让我再抓两个人来浇白菜吧。”我使劲摇摇头,白兰不在这儿,左愚才任由我胡闹的,若是白兰知道了这些事我免不了挨骂。
“我才不是说的那个木头大叔呢。”南儿瞧了我一眼说道,自南儿见过左愚后,就一直背地里喊木头大叔。
“那你说的是谁?”我问道。
“上次过来的那个小兵。”南儿说道,“我觉得他很厉害,讲得话头头是道,说东是东,说西是西。”
我翻了个白眼,接道“说北是北,说南是南。”王贤虽不是坏人,但他那样的人说好的就是一心为国,说坏的就是一颗心全被建功立业堵实了,也不知道他那为国为名的空空理论哪里搏得了南儿的好感。
“那,那他也比其他人好。”
“是,改天我再把他抓过来浇菜。”
“少爷.......”南儿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改天?改天就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