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黄旗游击图赖的意识里早已经一片空白。
因为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极其可怕的场景！
在他面前的战场上，躺倒了无数的女真骑兵，他们有的被马压在身下，有的已经摔下马，腿却还被固定在马镫上，牢牢地别扭地支着，剩余的大部分则被火箭扎的好像豪猪一般，身上尤自冒着青烟，发出烤肉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图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在以往数十次与明军交锋的过程中，从未都有过的感觉。
可是此时此刻，他视线所及之处，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正黄旗骑兵。
而不远处的固山贝勒多尔衮与吴三桂的交锋场面，更是诡异的吓人。那些明军竟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提起刀就是猛砍猛杀，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更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蒙古人的骑兵以密集的箭雨向正白旗骑兵覆盖过去，射落了很多正白旗骑兵。正白旗的骑兵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以箭雨奉还，射落了一批明军。
就这样，不久之前刚刚挖出来的壕沟很快就被大部分的女真骑兵和少量的明人骑兵填满了。
但是因为明军的铠甲明显优良，很多坠马的骑兵并没有死，他们十分凶悍地从壕沟中挣扎着站起来，一面奋力攀爬，一面疯狂地吼叫着，丝毫不顾自己已经血流满面，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时刻准备着将他们能扯到的敌人拖入地狱。
“佛朵妈妈！”图赖瞠目结舌，心中登时转过一个念头：“明人虽然数以万万记，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绵羊一般的软弱，所以才会被我们女真八旗打的落花流水，可是，眼前这些明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狰狞可怕了？要是所有的明人都似这般凶悍，我女真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佛朵妈妈”是萨满教中最重要、供奉也最普遍的神灵之一，全称是“佛立佛多鄂漠锡妈妈”。信奉萨满教的建虏常常会以佛朵妈妈来表示惊讶、震惊的情绪，就好像西方人经常用“我的上帝”一样。
就在这时候，图赖胯下的战马猛地倾斜了身体，哧地滑倒在地。
原来这战马刚才逃回来的时候，臀部和后腿都被集束火箭射中，血流不止，而图赖却没有觉察到。
战马滑倒之后，图赖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冲跌出去，发出“哎呀”一声惨叫。
……
在中军大帐内的皇太极几乎无法抑制他内心的暴怒，多尔衮他们居然在没有得到命令的前提下，私自出战明军？
虽然皇太极并不担心八旗兵在野战中会失利，可是，身为大金汗国的天命可汗，他对于自己围困大凌河堡、困死守军的战术意图没有得到严格贯彻非常生气，自己的命令没有被严格执行，这才是皇太极无法忍受的。
“……前进，前进，建虏的脏血，将灌溉我们的田地！”忽然，前面战场上忽然响起的歌声引起了皇太极的注意。
“风云起，山河动，破虏建军声势雄，炎黄壮士矢精忠……”歌声越来越响，仿佛山呼海啸，雷霆万钧，带着无穷无尽的霸道和杀气。
“这是怎么回事？”皇太极十分惊讶地掀开了中军大帐的帘子。
跟在他身后的范文程也同样是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明军居然想出这种振奋士气的法子！”
“宪斗先生可有破解之法？”皇太极问道。
范文程摇了摇头道：“在战场上高声放歌，以激励士气，微臣从未见过如此手段！明军领军之人不可小觑啊！”
“来人，”皇太极大声传唤道，“去前方问问明军骑兵系何人领军！”
“嗻！”一个侍卫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那侍卫就折了回来，禀告道：“回大汗，明军领军之人是吴三桂！”
“吴三桂？”皇太极和范文程同时失声惊道。
范文程已经听说了多铎和岳托丧命于吴三桂之手的经过，此刻听到对面领军的将领就是吴三桂，顿时大吃一惊。“看来，此人能斩杀我大金两位贝勒也不完全是侥幸！大汗，此人不除，日后只怕会成为我大金汗国的心腹之患！”
“哦？”皇太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范文程一眼，“宪斗先生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虽然他知道范文程向来眼光犀利，但是在还没有见过吴三桂的前提下居然预言此人将会成为大金汗国的心腹之患，这多少让皇太极心中有些疑问和不解。
范文程反问道：“大汗，我们能在此处听到明军的歌声，但是可能听到我八旗将士的呼喊声？”
皇太极屏息凝神地听了片刻，摇摇头道：“不能！”
范文程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缓缓地道：“不错，吴三桂用这放声高歌之法，已经将我八旗将士的气势完全压制，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将士很容易产生陷入人山人海的错觉，从心志上就会生出恐惧感！而相对的，明军将士则会生出四周都是友军的感觉，士气和胆气更壮，将士自然一往无前，奋勇厮杀！微臣大胆揣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固山贝勒只怕要失败了，还请大汗早作准备，免得被吴三桂趁机冲乱了阵营。”
范文程的分析有理有据，容不得皇太极不信，他立即下令鳌拜和索尼，准备接应多尔衮。
皇太极继位之后，逼死了多尔衮兄弟的母妃阿巴亥，虽然暂时没有多尔衮兄弟开刀，但也通过三份效忠的誓词把他们的地位贬低很多，处处压制多尔衮兄弟控制的两白旗。但是眼下皇太极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多尔衮兄弟，而是三大贝勒，其中阿敏已经获罪，皇太极正准备向莽古尔泰动手，所以现在皇太极还必须拉拢和扶植一批暂时跟他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兄弟子侄，多尔衮也属于拉拢的行列。当然，至于等皇太极彻底聚拢权利之后，那自然又另当别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