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山不是山,而是一个人。他母亲是一座山上把他生下来的,所以他卫老爹大手一挥,就决定叫他卫山了。小时侯,卫山经常跟别人说,自己的名字的意思是保卫江山,以后要做大将军。但现在卫山却是一个领着三百多人的小山寨的头领,小时侯的豪言壮语早已忘却了。卫山在闲暇之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那些新上山的小喽啰们讲述当年曾经参与过的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在徽宗宣和二年十月,睦州青溪县的一个漆园主方腊,由于官府的迫害,他全家人被杀。所以率领着一百多人杀官起义了。自称“圣公”,建号“永乐”,一时间四方群众云集响应,起义队伍很快达到数万。三个月内接连攻占六州六十一县,队伍一度扩大到近百万。但由于朝廷军队的反应出乎方腊的预料,来得既快又猛,很快起义军就被扑灭了,方腊也于宣和三年四月被俘,不久就被杀害了。
咱们的这位卫山当时十八岁,听说这样的事情,头脑一发热就瞒着父母去参加义军了。由于他身大力沉,而且读过几年的私塾,很快就成了一个几百人的头目。在起义失败后,由于他所在的队伍并不是方腊的主力军,当时的朝廷又急着在北方用兵,所以卫山的这几百人竟被他奇迹地保存下三百来人。他带着人一路逃窜,最后在江南西路的洪州附近一座山上落草为寇了。其实这些人解散后偷偷回家也未尝不可,但经过几月的威风后,卫山却不怎么想回家种地了,而且也有点害怕回去後会被官府认出来捉拿,所以就在这山上安定下来。
作为一山的寨主,卫山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朝廷跟辽、金先后大战,已经顾不上他们这些草寇了。卫山看两边大得那么起劲,很是高兴,心说:你们打吧,死的人就算是为义军中死去的兄弟报仇了。当靖康二年听到“二帝蒙难”后,他率领着人下山抢了一票,然后回山庆贺了三天。醉倒后,卫山的嘴里还在嘀咕呢。
“‘圣公爷’,你的仇有人替你报了。”
过了一段时间,听说那个金狗扶起来的张邦昌退了帝位。没过几天,康王赵构又登基了。卫山心说:“这是不是就叫‘城头变换大王旗’呢?不过这句话很耳熟啊。”
赵构的位子却做得很稳,卫山也不多想,仍然积极投身于自己的山大王事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倒也舒坦,不过这一段时期有规律的生活,却使得的他们在附近‘名声’大振。
但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卫山听说新皇帝派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将军,叫岳飞,准备剿灭全国的匪寇。卫山开始也没把它当会事,心说全国的山贼草寇‘事业’这么繁荣,怎么就那么倒霉,先到我这儿呢,等轮到我是都不知哪年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这位新任的招抚使却是直奔江南而来。原来岳飞走之前,皇上对他交代过,长江中下游乃是国家的产粮大区,现在国家空虚,对这种地方的安定要格外的注意。所以就先让他来此了。这个原因卫山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现在能作的只有先密切注意岳飞兵马的动向了,幻想着把自己这路人给忽略过去。
每日传来的消息却让他愁眉不展,这位青年将军显然很是厉害,每次遇到流寇山贼,总是软硬兼施,或打或抚。或者是直接派人前去招安,或者是派间谍前去破坏要不就是收买叛徒,很多人被他捏的团团转,最后只能投降。遇到那些顽固的人,岳飞会坚决不留情地全部灭掉。
眼看着岳飞的招抚行动已经席卷了两浙路、江南东路,很快就要进入江南西路了。在江南路由东向西第一站就是洪州地区。卫山心说:“这一天快到了!”其实卫山也曾想过大伙分散逃跑,但转念又想,这天下又能逃到那儿去呢?能逃得了多久呢?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早日面对啊。
卫山记得很清楚,那是十月中旬的一天,他正在山上自己的房间中闭目养神,其实是没事可作,最近以来,他们已经不敢下山作案了。同时也是等着关于岳飞的消息。这时,外面忽然由喽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报告寨主,来了,人来了。”
卫山一听这话,吓得一激灵,跳起来就问道:“来了多少人,你们看到岳飞了?”小兵这时已缓过劲来了,说道:“不,就一个,而且听说是岳飞军中一个手下,说是要上来跟寨主谈一谈。”“哦?让他上来,不过你赶快让各头领到大厅集合,那个人也带到大厅去。”卫山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岳飞手下能有什么样的人物,敢孤身一人前来。
卫山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座位上,两旁是他的各头领,虽然只是一个小山寨,到也有几分气势。时间不大,那个喽兵领着一人进来,看样子三十来岁,一脸的精悍之色,到了大厅,面对众人,丝毫不惧,反而仔细地打量着卫山和周围的头领们。旁边的人看他这样目中无人,很不高兴,其中一人就大喝道:“大胆,还不拜见我家寨主?”只见这人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说道:“拜见?你们山寨顷刻即亡,有何资格让人拜见?”
卫山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知道目前的形势,但仍然接口到:“你既然孤身前来相见,就说明我们还是有价值的,这是你的第一错;你进来后不通名报姓,也不说明来意,就先旁若无人的四处打量,不管是什么人,是不是都已经失礼了呢,这是你的第二错。难道这样你都不怕给你家大人抹黑?”
那人听了卫山的话,却是眼前一亮,心说:是个人物,看来这次能招个人才回去。然后便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寨主说得不错,看来这次是我有些失礼了,这里先道个歉。鄙人姓青,乃是岳大人座下前军统领吉大人的一名说客,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寨主有没有意向直接投降本军,毕竟我军势大,而且是堂堂的朝廷军队,寨主能够识时务,尽快招安对贵寨的属下是有好处的。不知寨主一下如何?”
卫山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一阵动摇,但觉得就这么直接投降很没面子,便回道:“我要考虑两天,先生可以等吗?”
不料这人二话不说,爽快地答应后转身向外走去,但在即将出门之前,却忽然扭头对着卫山问道:“寨主,你们是当年方腊起义失败后的残部吧?这些年来躲在这种地方生活的很快了吗?”
这句话却问道了卫山的心中,这些年快了吗,按理说每天好吃好喝,应该是快乐的吧?但怎么这快乐二字却是说不出口呢?几年来为了不连累父母,家乡都不敢回。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官兵围剿,而且怎么说也只是个贼啊,好说不好听。当时上山寨时曾经想过要尽力给这些弟兄们一个好的出路,现在不正是时候吗?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敞亮,急忙叫住了已经走出大厅的青姓人。“青先生,我们答应招安了。”看着周围的寨众长出一口气的样子,卫山心想:“这次我的路真的选对了。”
两个月多后的一天,卫山正从一条山道上下来。这次卫山是奉了吉将军的命令前去招安一个小山寨的。想起刚才那位寨主答应招安时一脸轻松下来后的笑容,卫山也忍不住笑起来。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琢磨啊,两个多月前,自己是怎么都不回想到有一天也能堂皇地以官军的身份去招安别人。
那天,卫山被招安以后,山寨的人经过挑选后,大部分被送入了新兵训练营,剩下没被选中的发放路引和遣散费让其自行回家。卫山在进入新兵营后却是大开眼界,以前虽然也参加了起义军,可从来也没有专门训练过,那时是拿起武器就让你上战场了。虽然以前是没见过军营,但这里面训练的也太奇怪了吧?早上天还没亮人就被叫起先来一个负重越野跑,这跑步也能让人厉害起来?没听说过。接着什么障碍跑、往返跑,你要整整跑一上午。下午就是各种军械的应用了。最奇怪的是晚上,专门让你学习军规,这些军规都非常严格,如果犯规处罚更是严厉之极。到现在卫山听到军规二字都打颤。有一次轮到他站岗,轮班的人来早了一会,按理来说早下岗是好事,但卫山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会不会犯军规。这些奇奇怪怪的训练方法听那结教官们私下里说是皇上教给岳飞的。看来这个皇上好厉害啊!连如何训练队伍他都管。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当从新兵营走出时,卫山有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这些训练完的士兵就被分派到各军去了。而卫山报到的地方正好是当时招安他的前军。前军每次接收他们这些刚从新兵营中出来的士兵,统领吉大人都会他们发表一次讲话以资鼓励,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让卫山惊讶的差点把下巴掉下来的是那位招安他的青先生,竟然就是吉大人本人。卫山这才反映过来,早就听说这吉大人名教吉青,但以前一直没有想到那位青先生身上。吉青当然也看到他了,而且对他的期望也很高,直接调到了前军中战斗最激烈的一个营中。因为只有这个营出来得人才有机会编入吉青的亲卫队,而只有亲卫队中的人才有可能进入到岳飞的直属中军。
卫山也争气,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被任命前往山寨去作说服工作了。这次是他第二次进行这种工作,每次完成都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他知道只要自己成功一次,可以使好多人免受刀兵之苦。在回营的路上,卫山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对别人说过的话:“我叫卫山,长大后要保卫祖国的江山,做一名大将军。”不由得想到:“也许我的誓言会实现的。成为一名大将军,保家卫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