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从太祖登基的那一日起,就成为大宋朝的京师。原属古代“天下九州”的兖州之域,居中原要地,是闻名的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地。汴京自古就是有名的“四战之地”,乃是兵家必争之要冲,但却非帝王之居,这个道理原是显而易见的。京师乃国家中枢所在,一旦有虞,那就是震动全国的大事,銮舆播迁,政令不行,这种灾祸将足以动摇宗庙社稷。 当初太祖皇帝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曾经多次提议迁都洛阳或长安,但被下面大臣们以“安天下者,在德不在险”而阻止了。
既然无法迁都,那么在这个“四战之地”要想安稳地坐好帝位,无天险可守,就只能依赖城池之固了。唐代时汴州旧城,方圆不过二十里一百五十步。但在本朝,作为帝国中心枢纽之地,倾一国之力于太平兴国年间大事扩充,新城方圆增至四十八里又二百三十三步,城高四丈,宽五丈九尺,称为国城,又曰罗城,使东京的面积增加了一倍。城外围有护城壕称作:护龙河,宽十余丈,濠之内外,皆植杨柳,且粉墙朱户,禁人往来。
东京汴梁有内外三层,由外向内,分别是外城、里城、宫城,城垣三道,重重环卫,拥立着巍峨的帝京。外城的南面,共有三门,即正南门南薰门,以及其左边的戴楼门、右边的陈州门。而我们一行人则正是从城南的正南门——南薰门,走入了京城。
刚刚走过两重直门,进入城内,就听得车外突然发出了震天的高呼声。
“恭迎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高呼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外,但却让我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把车帘拉开,探出了头。只见在笔直的御道两测,黑压压的跪满了东京城内的官员百姓。这时见我探出头更是乱哄哄地喊了起来。‘万岁’‘皇上’的喊声不绝于耳。
不管这是有人特意安排还是百姓们的自发行动,但我真的很兴奋,便直接走出车外,站在外面向两边的人挥手示意。心中却想,从小到大竟是别人向站在人群中的我挥手了,这次我也向别人挥一次手,感觉还真不错,不知在别人眼里现在的我有没有一点大人物的派头呢?
穿过朱雀门,就是汴梁城作为中轴线的御街,宽达200丈的御街直通里城南门朱雀门,在街两旁官署、寺观、妓馆、肉行、店铺、杂货饮食摊贩林立,又有蔡河环绕贯穿,是汴梁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虽然经过金兵的屠戮破坏,已经萧条了很多,但仍是一派喧闹气象。今天,由于要欢迎我这个即将登基的皇帝回城,更是万人空巷。
在热闹的御街上缓缓前行多时,终于到达了里城朱雀门。这里城实际上就是原汴州旧城,朱雀门正好在南薰门与皇城宣德门之间御街的中点上,也是整条御街最繁华的地带。进了朱雀门,沿着御街一路向北跨过州桥,就进入了宫廷衙署的聚集地,中央主要机构多分布在街道附近。御街中间为王公大臣专用的御路,平时禁止车马随意通行。路旁是人工挖筑的街渠,种植着郁郁苍苍的荷花,到了夏季,出水芙蓉一望无际,给周围增添了华丽宁静的气氛。渠外种植片片果林,桃李杏梨无所不有,花开时节,清香四溢,风光无限。赵构以前还是很喜欢这一带地方的风景的,但现在看来,经过战火的摧残,已经显得很破败了。
时间不大,便来到了皇城近前。皇城方圆五里,其正门宣德门,又叫宣德楼,高大雄伟,威严壮观,雕梁画栋,华丽异常,可以说是整个皇宫的象征。这时的平常百姓早已经挡在了州桥之外,只有百官跟在车后,穿过宣德楼,进入皇城后。沿着中轴线首先见到的便是气势磅礴的大庆殿,乃大朝会场所。但这次我们并不从大庆殿穿过,而是向西拐去。经过左银台门,到达大庆殿西测的文德殿。
虽然还没有登基,但现在我的任何待遇都是皇帝级别的了。文德殿中,我坐在最上方,两旁站立着今天前来的所有官员,他们自动地分成了两组。左边是以李纲为首的从应天府跟来的那些官员,个个神态自若,而右边则是以张邦昌为首,曾经在伪楚国任过职的官员们,大部分心神不定,左顾右盼。虽然刚才在城外由于吕好问的进言,最后说过不追究他们变节之罪的话,但现在这些人站在这威严的大殿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竟有些凝滞,全然没有刚才在御街上热闹喧天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我慢慢地走到两拨人的中间,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说道:“各位臣工,在大宋朝处于外忧内患、二帝被掳之际,你们力谏我称帝登基,希望我能够稳定朝局,带领着大家抗敌安内。我对大家如此看得起我,非常感激,而大家在此时能够一切以大局为重不顾个人得失,我也非常的敬佩。我曾经跟李纲李大人说过,我这个人要么不接这个位子,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接下这千斤重担,那么我就要为大宋朝负责,为千万的大宋百姓负责。而各位既然已经认定了我这个人作为你们的国君,那么以后就要永远和我绑在一起,共同驾驶大宋朝这辆巨型的战车上,如果你们想下去,那么现在就先出去吧,我不怪你们,如果现在没人出去,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下去了。以后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而你们也永远别想有离弃我的一天。明白吗?”说道此处,我从左到右一个一个地看着这些官员们,直到所有的人都跪下三呼万岁,我才满意地笑着说道:“起来吧!”
看众人起来,我继续说道:“各位以前一直在京的官员可能心中都有些疑虑,担心自己的前程,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除了那些罪无可恕的人外,我不会治你们的任何人的罪。当然,新朝伊始,一些人员上的调动是在所难免的,我想各位不会因为正常的调动而怨恨于我吧?好了,今天晚上在紫宸殿要举行一个宴会,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来参加吧。大家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半天时间估计你们也累了。李纲、汪伯彦、吕好问、梁扬祖,你们几个人先留下。”
别人都退出去以后,我才看着这几个人说道:“你们都坐下吧!来人,给几位大人搬凳子。”然后我扭头对吕好问笑着说道:“吕大人不必拘礼,心中要是有疑惑就大胆开口?”吕好问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环视了一下其他几人,发现他们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这才说道:“皇上……”见我摆手,才改口道:“王爷,下官曾经在伪楚任职,已经是失节之人,不知王爷为何对还如此厚爱呢?”
我看了几人一眼,才慢慢说道:“可能你们几位也对此心有疑惑吧?吕好问一家世代为官,其先祖吕龟图曾在仁宗皇帝时期任左谏议大夫,其祖父吕公著不仅是神宗时期的御史大夫,更是哲宗时期的名相,其父吕希哲乃是著名的教育家、崇政殿说书,以不靠父辈之力而自强闻于当世,有这样的先人这样的家教,吕大人又怎么会是一个不值得我去重视与尊重的人呢?”
听到此处,那边的吕好问已经是泪流满面,有点抽噎地说道:“下官多谢皇上如此关心!以后一定尽竭力扶佐皇上。”我看他如此激动,心中也有些感动,便说道:“吕大人不必如此,以后我还要多多向你请教,还望你到时不要推托才好。”
解决了吕好问的事情,我才接着说道:“这次留你们几位,主要是想说一下新朝的一些官员任免情况,你们几位都是先朝重臣,熟知朝中官员的品性才德,我相信由你们来推荐安排一定不会错的。”
这一商议就是一个下午,最后看天都黑了,我才笑道说道:“大致的框架就先如此,你们几人回去以后可拟一个具体的条陈,送到我这儿在看一下,到登基那天就可以明发了。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先去到紫宸殿去休息一下吧。我到后宫去先给太后请个安,然后再出来。”
说完,我便起驾向孟太后所在的寿康宫而去。赵构离开京城时,皇宫是何等的豪华奢侈,可现在整个后宫空荡荡的,到处是金兵肆意毁坏痕迹,这还是因为知道我要回来,及时进行过一些简单的掩饰。直到进入慈德宫,才显得有些人气,但在我的眼中也就是一个稍显破旧的平常百姓家的四合院而已。
在随侍太监那尖利的喊声中,我走进了慈德宫,只见正屋有一宫女把门打开后就侧身站在一旁,等我进去后,才轻轻地关上门。
虽然是太后所居之地,但其中的摆设却后简朴,也许根本就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摆吧!我走进内屋,只见一位老妇人正人里面往外走,想来应该就是孟太后了。我上前赶紧搀住这位老人,把她扶到坐位上,然后才说道:“太后,您赶快坐回去,侄儿来见您,您怎么还出来呢,我又不是外人,再说您现在贵为太后,漫说我现在还没有登基,就是以后登基了,也只有我来拜您,而没有您迎接我的道理啊。快快坐下。”说道此处,我扭头对旁边的宫女问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也不劝阻一下太后?”看着那名宫女有点害怕的样子,我摆了摆头道:“下去吧!”
屋中没有了外人,我才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前哲宗皇帝的废后。按赵构的印象,她应该是五十出头吧,但自从徽宗崇宁元(1102)年被废后,经过二十多年的幽禁生活,人已经显得相当老态了。我坐在她的下首,看着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奶奶,仍不住亲切地叫了一声:“太后!”
只见孟太后的表情突然变了,可以知道她听出了我的那声称呼中浓浓的感情。眼圈发红,有点激动地说道:“你是赵构吧?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次呢,转眼都这么大了。”“太后,您这些年受苦了吧?唉!都是父皇不好,怎么能听信蔡京等人的谗言呢?”
只见这位经历过多次风雨的老人轻轻一笑说道:“孩子啊,福兮祸所依。要是我不被幽禁,也许现在就被金兵掳到北方了。唉!到是你的母亲韦氏却是真的受苦了啊!”
提起赵构的母亲韦氏,她照顾关心赵构的一点一滴全都涌上了心头,一时间我分不清究竟韦氏是在照顾我还是在照顾赵构。脑海中波涛涌动,一会觉得自己其实就是赵构,涌起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一会又觉得自己是赵厅,可千万不能让赵构的思想占了上风,于是便拼命地压抑着心底对韦氏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处亲切之情。一时间情绪激动,在孟太后身边放声大哭,也不知到底是为韦氏身陷金国而哭,还是因为我回到了这几百年前一个人孤苦无依而哭。
过了好一会,心中才平静下来,对韦氏的那种深切的感情也压到了心底。孟太后刚才见过哭泣一直以为是为了韦氏而哭,所以见我平静了才安慰道:“人生总是充满曲折的,但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你以后把国家治理强大了,那金国自然会把你母亲给还回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然后对她说道:“太后,在紫宸殿今天晚上有一个宴会,我本来是过来请您去热闹一下的,不知您的意思呢?”孟太后和蔼地一笑道:“我就不去了,你过去跟大家好好热闹吧,你还没有登基,以后大宋还要靠着这些人呢,可不能冷落人家。”我点点头道:“那好,我回头让宫女给你送点好吃的东西过来,等宴会完了我再来看您。”
随后我就把这里的主事太监叫来说道:“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从今天起,你叫侍福。以后就负责太后的一切事物,太后这儿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你去找我。如果要是太后有了委屈,我扒你的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