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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一只“小浣熊”的拯救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活下去。

三年前,她和丈夫一起,带着女儿从乡村来到城里。几经辗转后,一家人在小区里租间房子住了下来。丈夫买了辆三轮车,走街串巷地运送纯净水;她呢,应聘进了一家乳品公司,负责订送牛奶;四岁的女儿,去了附近的幼儿园。

初到异乡,人地生疏,谁会订她的牛奶呢?最初的一两个月,她的客户寥寥无几,可她,并不泄气。每天一大早,她就搬张桌子放在小区的门口,桌子上,摆着公司的样品及宣传材料。有人停下时,她会耐心地介绍公司的各款产品,再倒出样品让人尝一尝。有些爱占便宜的大人,一次次带着孩子品尝样品,最终却什么也没订。对此,她并不生气,依然热情地招待他们。她的友善,渐渐赢得小区住户的好感,到她桌前咨询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而她,诚恳地给人提出建议:老人家,最好订些补钙的;孩子嘛,喜欢新鲜,最好订份每天一换的学生奶;至于孕妈,喝酸奶对身体很有好处……听了她的建议,不少人频频点头,临走时带走了她的宣传资料。没过多久,就有人打电话给她,让她上门去收奶钱……就这样,她的订户一天天地多了起来,从最初的三五家变成几十家,又从几十家变成几百家。

她是个极负责任的女子。凌晨三点,她便起床,骑车上奶站取出牛奶,然后再一份份地送进奶箱里。送奶的时候,她总是随身带一块干爽的抹布,先将奶箱擦干净,再将牛奶放进去。无论何时,她的奶箱,始终清清爽爽地挂在楼道里。除了送奶,她还尽可能帮订户做些事情:四号楼的陈奶奶一人独居,隔上几天,她会去奶奶家坐坐,陪奶奶聊聊天;十一号楼的小林刚做了母亲,常常被小婴儿搞得手忙脚乱,而她,常帮小林哄哄孩子;十五号楼的张爷爷眼睛不好,她时常带上报纸,到张爷爷家读报给老人听……她的友善,使她的订户越来越多。

走在城市的天空下,她的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也许,再过几年,他们就会攒下一笔钱,买套小小的二手房。到那时,他们就能在城市扎下根来……

然而,生活的河流,却突然拐了一个弯。就在去年,一向健康的女儿时常莫明其妙地摔倒,带到医院一检查,女儿竟然患上了进行性肌营养不良。恍若晴天霹雳,女儿的病情将她的心炸得粉碎。小小的女儿,怎么会得上这样一种绝症呢?不死心的她,先后带着女儿去了北京与上海,可诊断结果始终未变。

女儿刚刚发病时,丈夫和她一样心急如焚,带着女儿辗转求医。但当丈夫得知女儿的疾病根本没有治愈的希望后,他对女儿越来越厌烦。不止一次地,丈夫要将女儿送回乡下老家;可她,怎么舍得呢?乡下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根本就无力照顾患病的孩子,将孩子送回乡下,孩子还有活路吗?为了女儿,丈夫和她吵了一次又一次。就在那一天,在大吵一架后,丈夫摞下一句话:“你留着孩子,我走!”

起初,她并未将丈夫的话放在心上,可谁知到了晚上,丈夫仍然没有回家,打丈夫的手机,始终是关机。她急了,又将电话打到丈夫的公司,公司早就下班了,电话根本没人接。再打给丈夫的同事,人家倒是非常惊讶:“他不是辞职了吗?你还不知道?”放下电话,她整个人瘫在地上,丈夫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那一晚,她一直守在家里,楼道里一有响动,她就奔过去打开房门,可丈夫,始终未曾现身。一想到丈夫真的离家而去,她就感到莫名的恐惧,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里,丈夫一直都是她的依靠啊。丈夫走了,举目无亲的她,又该如何带着病弱的女儿活下去?“他可能有事晚点回来。”在心里,她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祈祷丈夫早一点回来。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了,丈夫依然不见踪影。没有丈夫,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啊?回老家吗?那孩子的治疗怎么办?留下来,她拿什么给女儿挡风遮雨?那么,去死吗,带着女儿一了百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而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面颊……

凌晨三点,手机铃声响了,她习惯性地起身下楼,去奶站取牛奶。回到小区后,她逐一将牛奶放进奶箱里。打开三号楼二单元三零一室的奶箱时,她突然愣住了——小小的奶箱里竟然塞得满满的,除了一张卡片外,还有一个玩具。卡片上,是清秀的笔迹:“小桉,新年好!谢谢你一年来的照应,玩具送给孩子,祝全家幸福!”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卡片,仿佛不认识那些文字;新年来了,可她,竟然丝毫也不曾察觉。放下贺卡,她拿起了玩具,那是一只“小浣熊”。它长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披着一身褐色的绒毛,拖着一条粗粗的尾巴,颈间,还打了一个鲜红的领结——看上去分外可爱。而小浣熊,正是女儿最为喜爱的动物。

那一刻,她紧紧地抱着“小浣熊”,眼泪哗哗地淌着。原来,在这个远离故乡的城市里,她并非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有人关心她,有人牵挂她,有人祝福她……抱着“小浣熊”,她暗下决心,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带着女儿好好活下去。而怀中的“小浣熊”,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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