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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六宅(十三)

叶知雨跟随光王十余年来,这位私下里被他称为明公的光王殿下,到是头一回要带他往烟花柳巷之地去玩,当下喜欢手也抖了,向李忱吃吃道:“殿下,这可不是在骗臣下吧?”

李忱白他一眼,起身向身旁侍立的丫鬟令道:“取件士人穿的衣物来,孤要出府散心。”

又向叶知雨笑道:“今日不唤知远,他为人太过正经,没的让他劝上一通,闹的大家都不自在。你过去后院将明辉和仲武叫来,咱们几个一同去。”

叶知雨极是欢喜,连忙答应,一溜小跑到得后院,将正在练武的张仲武等人一并叫喊出来。各人知道李忱请客,往京城内最有名的燕子楼里游乐,一时间均是大喜,将手中刀枪棍棒一起扔下,换上衣衫一拥而出。

到得光王府侧门前,却见李忱一摇三摆,身着士人袍服,也不着冠,见各人都是兴冲冲跑来,李忱噗嗤一笑,知道这样的福利人人喜欢,想来是忠心值大为上升。

一行五六人纷纷上马,自十六宅坊门直奔而出,过皇城的延嘉门,一直跑了大半个时辰,方到城南角上的曲江坊内。

这曲江坊得名于长安城内最大的湖泊曲江池,原本是秦汉时的宜春苑。隋唐之际,成为长安城内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百姓都可游玩嬉戏的游乐场所。曲江两岸曲折多姿,林木繁茂花卉环周,烟水明媚,成为长安城内人所皆爱的美景胜地。自大唐玄宗的开元盛世起,始有每年新科进士中举及第时,由官府掏钱,款待士子,游乐三天方才罢休,如此盛事,其名为“曲江宴”。

宴会之时,四海之内水陆八珍咸至,几百名新科得意的进士游江欢宴,赋诗会文;世家大族及京城内的皇家贵戚,就在曲江池两岸包下楼台,观看士子的相貌举止,若是有合意者,便当即挑为东床快婿,所谓金榜题名,又加洞房花烛,诚为人生极乐之事;又偶有皇帝驾临,接见士民,到时百姓及官员欢呼鼓舞,荣耀之极。如此盛事,对宣扬大唐国威,增加人才及百姓对大唐皇朝的向心力和归属心,极为有效。即使在藩镇横行的当今,不少读书人仍以金榜题名后能参加曲江大会为人生最重要的目标,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宰相李德裕因曲江会劳民伤财,以大唐现下的国力很难负担,再有科场结党,亦成为大唐政治一病。凡是知贡举的座师,到时候收得门生,便可自谓得金矿无数。门生被座师选取,终生不可背叛,否则便为世人所不容。在曲江宴时,新科进士称同年,拜座师,选择豪门要员投靠结交,已经成为当世之痼疾。

待李忱等人赶到坊内临池的燕子楼时,各人均觉得今年很是冷清,那些每年必有的龙舟赛、杂耍、戏曲多半不见,往年临湖观景,挑选进士的世家豪门,也是少了许多。唯有不少新科进士不肯放弃,仍然三三两两,佩花走马,在这曲江池两岸来回游玩。只是各人脸上全无喜气,都是一脸怒容,李忱等人骑来赶来时,差点儿与几个进士撞在一处。对方立时横眉立目,意欲责骂。

杨明辉等人大怒,当即就想下马责打,到是李忱挥手将他们拦住,又向那几个进士陪了不是,见对方悻然做罢,这才小心翼翼带着各人绕道而行,直入楼中。

一直待诸人上了二楼,选了临窗的雅间坐定,李忱见各人脸上仍是怒气未消,便向他们笑道:“这些进士,都是一门心思想在这里闹事,闹出事来,令朝廷脸面难看,也可让有心人去国难李德裕。咱们何必和他们闹,让人当了枪使!”

杨明辉冷哼一声,向李忱道:“咱们是武人,可也不赞成李太尉这么个做法。自开元年间,长安城内这时候哪一年不是花团绵簇,热闹非凡。偏他一当宰相,就要禁绝。难怪人都说他刻薄,自己不是进士出身,就要难为科举出身的人!”

李忱摇头笑道:“这你们便不清楚了。此事看似简单,其实一半是李德裕的政见,一半也为党争。咱们就要出京,这种事少惹为妙。”

旁人不知,李忱却清楚的很。这李德裕是世家子弟,不屑应举为官,自夏初被皇帝召为宰相之后,立刻上表请禁科举。皇帝在骊山召见时,便向问他道:“科举纵是有弊,亦是网罗人才手段,不可骤然罢废。卿执意如此,未知是何缘故?”

李德裕从容答道:“进士以诗赋得进,于国事政务殊无经验。世家子弟则不然,自小学习典章制度,台仪阁范,一旦为官,可以立刻使用。不若进士,为官多年之后,尚且不通政事。而且,进士中多半是穷困出身,一旦为官,则贪污必不可免。世家子弟不屑应举,亦不缺乏钱帛,绝对不会有负于陛下。”皇帝很觉为难,又向他道:“虽是如此,国家行之已久,不可立刻罢废。”

李德裕也觉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向皇帝道:“就是如此,也请禁绝曲江宴,此宴徒费国帑,并无益处。”

他是新任宰相,皇帝一心游乐,也盼有一个有能力的宰相为他分担国事。况且此人入相,乃是仇士良、杨钦义等高位宦官一力促成,皇帝怎么也要卖个面子。当即一口答允,将此事答允了下来。李德裕回到长安执掌政事,立刻将这一件事颁布成政令,取消了今年的曲江大会。

此事传将开来,不但是进士出身的朝官和新科进士们痛斥此人,就是每年喜欢到曲江宴上看热闹的寻常百姓,也觉得李太尉太不通人情,太过刻薄。李德裕一心为国家节省支出,以富足百姓,却不料先在全天下读书人心中落了个恶评,便是百姓武夫也不支持,唯有他身后的宦官大佬,还有关陇及山东的贵族及世家集团,对李德裕的主张大是赞同。这两派人根基深厚,绝不在科举出身的朝官集团之下,若非如此,李德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一意要禁绝科举。

此事涉及到两大集团的正面交锋,亦涉及到关陇贵族与宦官集团的争斗与互相利用,李忱此时一心求去,哪敢插足其中。稍有不慎,就是灭顶的大祸。以他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闲散亲王,哪里有资格在长安城内与这些人发生纠葛。

当下又好生劝慰了各人几句,见众人怒气稍解,李忱忙大喝道:“来人,快去找些美貌的姑娘来!”

此语一出,各人不但怒气全消,一时间全都挤眉弄眼,笑逐颜开。李忱向他们笑骂一句,又向酒楼伙计吩咐道:“姑娘们也罢了,还烦有请关盼盼。”

那伙计高声答应,立刻小跑出门,去请楼内的姑娘们前来。这伙人虽然衣着平常,为首的却是有难掩的贵气。想必是非富即贵,出手不凡,只需侍候的周到,赏钱自然是丰厚无比。

不一时,房内诸内先听得一阵低语轻笑,继而又是一阵香风扑鼻,迎风而来。诸人全是精神一振,心道:“来了。”

自叶知雨以下,其余各人很少有能力来这样高档的烟花场所玩乐,此时群雌将至,几个武夫却是红了脸皮,两手交叠,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向他们喝道:“都打起精神来,大丈夫冲锋陷阵都不惧,还怕几个女人不成?”

此语一出,叶知雨尚且罢了,几个武将都是面色涨红,昂首挺胸,做临敌陷阵状。李忱心中一阵懊恼,心知这些人在这种场合是初哥一个,却也不必勉强了。他自己到也并不常来,只是身为皇室贵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此刻召妓而已,不过是小事一桩耳。

待到一群十几个姑娘进来,李忱注目一看,全是头梳高髻,脸抹淡粉,一个个唇上抹的鲜红一片,再加上丰乳肥臀,衣着单薄,初看到是诱惑,注目细看,只觉眉宇间庸俗之气难掩,很是乏味。

再转头看看自己属下,已经一个个目瞪口呆,只差是口水横流了。叶知雨到是个中老手,早就抱了两个姑娘在怀中,口中调笑,两只手上下摸索,乐在其中。

推开几个凑上来的庸脂俗粉,李忱沉声问道:“那关盼盼呢?她不是你们楼里的头牌么,怎么还不肯来?叫她不必拿大,要多少钱,我给的起。”

那楼内的伙计听他发怒,连忙向他躬身笑道:“关姑娘是不出门陪客的,客人如果要见,还请移驾到三楼关姑娘的卧房才是。”

李忱心中一阵郁闷,再看看房内情形,已经是****不堪,眼见几个属下坐拥美人,就要带入房内,自己却还没有着落。

心中不悦,却也只得悻然起身,向那伙计道:“头前带前,咱们这就去看看这关大美人,摆这么大的驾子,却别让人失望才好。”

推荐:《阵图下的呐喊》,作者,草草。

字少,不过是重生类佳作《再活一次》的作者,相信他的质量和文笔,所以先推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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