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走春桃就从外头进了屋,对着上官燕儿拜了拜,嗡哝着声儿开口劝慰:“原本也是奴才今儿早上一时冲动羞辱了她身边儿丫头还攀扯上了她,她打奴才一巴掌也是应该的。您何苦为了这个再惹恼了她,上一回的事儿还没了结了,这回又做下怨气来,往后可怎么好呢。”
上官燕儿心中明白春桃是替自己担心,却看着她脸颊红肿,还是不由得恼怒,拍一拍春桃的手:“你不必劝我,她素日在别的地方都要高人一等骄纵惯了,偏偏到了我这里我不容着她。且不说她动手到了你,便是为着刚才摔了我的花瓶儿,我今儿也不会叫她好看,再说了,我不同她为难,她就不恨我了吗?”
“可您这么着终归不大好,”春桃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生怕柳琴鸢要对上官燕儿不利似的,“她在宫里的时日久,从前封做郡主就常常在宫里小住,内廷这点儿腌臜手段,您可比不过她。她真要是有心陷害您,只怕是十个万岁爷都不一定保得了您,暗地里使手段的事儿那可是防不胜防的。”
上官燕儿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上一回她激怒了柳琴鸢,这口恶气已经叫柳琴鸢没地方撒,今次她又出言惹恼了她,只怕她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为今之计,唯有放手一搏先下手为强,在柳琴鸢缓过神儿之前让她和她母家先下了地狱,届时还有谁敢来陷害她。
她这样想着便已经同春桃吩咐起来:“你先通知靖阳,要他再把当年我们上官家灭门的惨案仔仔细细的调查一遍,我偏不信这件事情同柳家父女没干系,若是让我拿到了把柄,我可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你记着这事儿要暗中进行切不可打草惊蛇。”
春桃心中一惊,却点了点头应下来,可还是不免担忧的开口问了句:“这件事情要查也需要些时日,且不说查不查的出来,可这些时日万一柳氏要下手……”
上官燕儿眯着眼儿思考这件事,心也往下沉了沉,挥手打发了春桃:“这个你不必担忧,万岁爷如今还肯听我的,难道你还怕他们的日子好过的起来吗?”
上官燕儿自打那日之后,一连数日都闷在自己宫里不出去,凡是有人来拜访一概都被她挡在宫外,哪怕是傲宇天来的时候她都吩咐人把傲宇天拦在门外,说是连日身体不适,精神实在不济,不宜接驾。
起初傲宇天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时间长了上官燕儿总是这么着,他心里便怀疑起来。这一日上官燕儿又打发春桃去外头拦他,他登时虎着一张脸盯着春桃:“你家娘娘到底是怎么了,还不老老实实同朕说来,再有什么隐瞒的,仔细朕打发你去暴室里。”
春桃平日是上官燕儿的心腹,一向都比别的宫人要亲近些,所以傲宇天来的时候通常也都是她在一旁服侍。
她几乎没见过傲宇天这样沉着脸色的时候,当下见了傲宇天这个模样却也不是害怕,反倒把头一低竟然有些笑意挂在嘴边儿,却耐住了那份子欢喜把声儿放的轻柔回了话:“娘娘不叫奴婢往外头说,更是不叫告诉您,万岁爷您还是别问了,要是奴婢说了的话,回头娘娘要打奴婢的。”
“你快说,有什么事儿自然有朕担待着,你要是不说,朕就先打了你。”傲宇天一心只当上官燕儿是真的受了委屈不痛快。
哪里会想到这不过是主仆二人使的一个小计谋罢了。
春桃听他越发的着急起来,心里头就越是高兴,却做了个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开口,又暗自盘算着这份骄矜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方把傲宇天往一边儿引了引,离开宫门口好些距离才低声儿回话:“前些日子,琴妃娘娘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下作东西的话,说奴才在御花园里当众编排了她,一时起了性子冲到咱们宫里来,打了奴才一个耳光不说,还把娘娘刚做好的瓶插给摔了个粉碎,又指着咱们娘娘鼻子骂起来,非要说是娘娘挑唆的奴才这般,说娘娘到底是野路子上来的,上不了台面什么的。娘娘为了这个伤神了好几天呢。”说话时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为自家主子鸣不平的表情。
傲宇天是把上官燕儿放到了心尖儿上疼爱着的,一时之间听了这话只恨不得撕碎了柳琴鸢。
他哪里容得柳琴鸢这样的人对上官燕儿有半分的不尊敬,自然也就不会去想那么多。
况且自从上官燕儿入宫以来从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样子,争宠的手段她更是没用过,故而傲宇天便一味的偏听偏信,只把这一切都归罪到了柳琴鸢的身上。
他当即支使身边儿跟着的太监总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也不大高兴:“去告诉内务府,琴妃打今日起先禁足起来,月俸也罚下半年的。她宫里的宫人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一味的挑唆闹事儿,月俸罚下一年。你再去好好问问,这回挑起来事儿的究竟是哪个,问出来了也不必来回朕,立时拉出去打死。”
那太监总管哪里敢有二话,这位万岁凡事都有的商量,唯独不能牵扯上言妃娘娘,一旦牵扯上那可是再没什么好话好性儿的,他得了圣旨一溜儿小跑的去传旨。
却任谁也没看见春桃眼底的那抹得意之色。
春桃略微收敛了一些,对着傲宇天恭恭敬敬的俯身端了个礼:“您要是这么着,只怕娘娘往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见着傲宇天要开口说话,便先一步回道,“琴妃娘娘当日来,一口一个丞相大人,一口一个她的出身高贵,您这次罚了她,她更是要把这笔糊涂账算在我们娘娘头上了,到时候若是一封家书送出去宰相府的话,柳相哪里还能容得我们娘娘这么欺负到琴妃娘娘头上去,您这可不是把我们娘娘往死路上逼吗!”
傲宇天在心中暗暗盘算,春桃这个话说的原本不错,柳琴鸢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全都是为着她有个做丞相的好爹爹,今日罚了她虽然是替上官燕儿出了一口气,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前朝只要有柳丞相在一天,那她柳琴鸢在后宫就绝不会安生度日。
可若是要自己分出些心思来去宠着她,那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想到这些傲宇天不由的有些头疼,思来想去唯有削弱柳丞相在前朝的地位,才能护上官燕儿在后宫无忧。
他也算不得昏庸,柳丞相这些年一味的做大,仗着自己从前对社稷有大功,一向很不把年轻的朝臣放在眼里,连同傲宇天有时候都不是端的很恭敬,这样的人物傲宇天本就有心铲除,只不过是碍于根基深了不好办而已。
如今看来,也只有好好动动脑筋把柳氏从朝堂上拔除掉才最为妥当。
他想到了这一层,便嘱咐着春桃:“朕今儿不进去了,估摸着你主子也不想见人。你且进去告诉她,前朝的事儿她不必忧心,朕既然接了她进宫,就势必护她一生周全。”
冠冕堂皇的话儿说了一半,傲宇天又压低些声音同她说,“柳氏是朕早晚都要料理了的,只是需要些时日,你告诉她让她耐心一些,不必急于一时要报复,来日柳琴鸢朕自然会交给她处置,让她安心。也别一直闷在宫里,不必为了这么个人平白的伤了身子。”
他说罢了这番话自顾自的离去,春桃目送他走远了之后欢欢喜喜的回了宫内进了屋,把才刚傲宇天嘱咐的话都告诉了上官燕儿。
上官燕儿心里一时之间复杂极了,灭门这样的深仇大恨她不能不报,可傲宇天一直以真心待她,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细细的思考什么,外头守宫门的太监们已经传递了话进来,说是陆靖阳回宫了,如今在宫外要见。
她知道陆靖阳此番应该是为了上官家的案子回宫来的,她心中急切的要知道情况,一时也顾不上傲宇天这头了,弄清楚了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她大抵也就能够解脱了。
上官燕儿整理好了情绪又理一理衣裳,一踢裙摆端着步子往主位走去,又不忘吩咐:“让他进来。”
陆靖阳入内的时候上官燕儿已经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心里说不清的难受,刚要跪下去拜,上官燕儿先开口制止了他:“我这宫里没外人,咱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虚礼,我已经叫春桃在外面守着了,”她把话音一顿,指了个座位给陆靖阳,跟着就问道,“你这回回来的这么急,是不是那件事情有了眉目了?”
陆靖阳看她眉眼间都是急切,有些庆幸自己查出来些线索,如若不然,自己这番回宫来她该是何等的失望。想着便点了点头,见上官燕儿示意他说下去,才继续道:“我在宫外这些日子回了你老家一趟,当年你们家附近的那些人如今大多都不在了,这件事情要查起来却不大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