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杰走进皇宫偏殿,看到永继皇帝正在中庭喂鸟。
皇宫里的鸟雀都是些珍贵的品种,叫声悦耳,毛色润艳,从小由专人调教,只在固定的地方飞翔跳跃,讨皇室贵族的欢心,失去自由的代价换来的是精心挑配的饲料,舒适温暖的住所。
“参见陛下。”
他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永继抬手示意他起来,一面将手里喂鸟的饲料全都洒向中庭,背着手向室内走去:“你听说了吗?羟古国主娶亲了。”“臣有所耳闻,不过并不知道是哪位王族的女儿。要说这稽邪也真是目中无人,刚刚签订了合约,大婚居然不向陛下呈递通告,实在是太过倨傲了。”
“雄兵在手,国库充裕,国内一统,年轻气盛…找不出什么不值得倨傲的东西啊!”永继笑了笑:“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羟古渊嬗掌握着半壁江山,却如此神秘莫测,身世不明,不要说我们了,听说就连大漠诸国的国主,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婚礼的消息。朕接到了乌墫国主曾侯珊的信函,他似乎也显得忧心忡忡。”
白杰没有说话,皇帝回头看了看他的脸色:“你已经知道了吧?拓辛夫人已经离开了乌墫,漏夜潜逃了。”
“臣已有所闻。”白杰简洁的回答道,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费解啊。”永继笑道:“怀着身孕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说不定已经死在荒漠上了吧?…不过依照她留给朕的印象,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这个先放下,朕看了你的奏表,关于增加军费扩充边防,修筑城墙的事宜,白大人,你在打什么算盘呢?”
白杰停顿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道:“羟古虎狼之国,虽然和我们签订了合约,可是稽邪生性狡诈,难保不会有一天来个突然袭击,臣恳请陛下早做准备,以免陷入被动境地。”“原来如此……或者你想说的话,其实是不如先发制人,由我们撕毁合约,借着与乌墫情势交好的局势,一举将这个隐患连根拔起?”
白杰吃了一惊,连忙低下头去:“撕毁合约将陷陛下于不义,臣万死不敢如此进谏!”
永继皇帝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百年前,朕的祖先曾经大破羟古王都,将这个大漠上彪悍著称的游牧民族赶往北方荒原,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边境无忧,大漠诸国没有了羟古的压迫和奴役,纷纷向天朝表示效忠,进贡的车队绵延百里,可谓是盛极一时…不过后来羟古遇到了明主,势力渐渐壮大,开土封疆,成了现在这般局势,让天朝不得不将公主送去乌墫和亲,才能巩固边境的和平。”
白杰自幼通读史书,这段历史自然是烂熟于心,他小心地看着皇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朝的女子,蕙质兰心,娇柔似水,又怎么能一次次送往关外的蛮夷之地?白大人,你还记得多年前平湖出塞时,我们所感到的那种屈辱和羞耻吗?虽然可以获得一时的和平,但是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平湖公主不是天朝的英雄,她是一个悲剧,是我们天朝男人一味求和的牺牲品。”
永继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大臣:“所以朕想要像祖先一样,重振天朝泱泱大国,君临天下的威武。你可以想象吗?大漠诸国再一次臣服于天朝脚下,竞相往来进贡,表示忠诚…只有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陛下…”白杰的手在袖口里紧握成拳,他的心情激荡澎湃,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王道与霸道之间…您真的要选择后者吗?”
“很简单,无所谓王道或者霸道,朕想要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不会为任何事物折服的权力。白大人,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要站在天下人翘首仰望的地方,不会再有任何反抗和忤逆…除此之外,什么仁义或者约定,都是可以随手扔掉的东西,你面对的男人也并不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啊。”
永继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到高高的宫墙外,一方阴霾的天空上,笑着说道:
“就从羟古开始吧,朕要将曼城变做天朝的郡县!”
********************************************************************************************
周武君放下手里的羊皮信,失望的叹了口气。
曾侯珊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一张阴郁的脸,赶忙走了过来:“还是没有找到吗?”
她点点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你说,会不会真的…?!”“不会的!一定不会!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坐在妻子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冒珊兵败逃亡,国主算真正掌握了国家,虽然北方部族还有零星的叛乱,可是大局已定,乌墫渐渐变得稳定起来。在这期间,曾侯珊不得不从一个懵懂的少年迅速成长为一个可以指点江山的青年国主,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的逐渐成熟和稳重。
周武君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总是想不明白…莫愁为什么要离开呢?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在那种情况下离开我们呢?”“我不相信她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曾侯珊坚定地说道:“没有莫愁,就没有今天的乌墫,我们能够重返王庭,这全都是她的功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发生什么事情……”
武君突然觉得心虚起来,长久以来的恐惧和担忧是她无法对丈夫启齿的,多少个夜晚,她都被噩梦惊醒,梦里的莫愁满身鲜血,伸手过来卡她的脖子……她抱起手臂,只觉得浑身发凉。曾侯珊以为她觉得冷了,连忙解下自己的毛裘将她紧紧裹了起来:“你不要太过担心了!自从上次受伤以后,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又病倒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再派人手寻找莫愁的下落,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武君抬起头,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她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体贴的丈夫心有惭愧,他的心是她见过最最纯洁善良的,在他身边,她只觉得自己又龌龊又丑陋,不配拥有他的百般怜爱…可是她已经无法离开他了,多年来,除了莫愁以外她又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在他那还显稚嫩的肩膀上,她能够感到安宁……:“王庭有那么多的事情要你处置,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不会有事的。”
曾侯珊搂着她,疲惫的笑了笑:“现在最让我感到棘手的,就是那位奚充的王子,他要求我们出兵帮助他收复国土,可是这位王子并不是顺位继承人,王太子一家现在还不知道流落何方…虽然王子给出了很有诱惑力的条件,我还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啊。”
“奚充……”周武君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出产宝石的国家?据说那里的人还会种植天朝的稻米?”“对,就是那里。”
他叹了口气:“万一奚充的王太子也找到了收留他的国家,我们插手进来,恐怕又要战云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