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的大惊小怪皱了下眉头,莫愁转过头去。
与她们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三四个男人,全都是身材魁梧,一身毛皮缝制的短袍,腰上都别着短剑,有两个人背上还背着很大的硬弓:“有什么好稀罕的?不就是些猎户吗?那里这么多男人,你让我看哪一个啊?”“就是背对柱子坐的那个!你看他的长相!”
莫愁乘着斟茶的时候偷眼看了下,就见那个男子约摸二十出头,带着一顶翻边的皮帽,帽沿紧紧的压在眉毛上方,他的长相确实有些不寻常,皮肤白皙,五官深刻,高高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始终紧抿着,颜色很淡的眉毛下面,有一双窄长的眼睛,莫愁觉得那眼睛有些吓人,冷冰冰的,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
“别看了。”她轻声对武君说:“不是天朝人,也不是乌墫人的长相,莫不是羟古人.....?!”“别开玩笑了!”武君笑了起来:“亏你还熟读西域传呢!羟古人与我天朝时代为敌,天朝百姓恨他们入骨,荒原上遇到落单的羟古人,都会马上把他杀了拖在马后跑上几里地,羟古人又怎么会跑到天朝的边关里来呢?!我看像是伊琉斯人,据说他们和羟古人同根同种,长得差不多呢......你看那个男人,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说不定是那个小财主的儿子,虽然和我们中土人的长相不同,不过你看他,还挺俊俏的!”
“女孩家家的,说话可不能这么轻佻!”莫愁轻斥道,武君笑嘻嘻的在她的胳臂上捏了一把:“好好!遵命!您是公主殿下!”
碰巧这时候,一个中年大汉从她们身边经过,迟疑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走到那几个男人身边坐下来。
“大人。”他凑近被两个女孩一番评头论足的年轻男子,低声道:“这下可有意思了,你猜我们遇见谁了?”男人疑惑的看着他:“不是让你去打探消息吗?这里可是天朝地界,能遇到什么熟人?”“不是熟人。你看那边那两个女孩。”
男人看过去,虽然那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男装打扮的少年,可从她们低头笑闹的神情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贺先禅大人难道是动了凡心,看上了天朝女子吗?”一旁有人打趣道,中年汉子竟然羞得满脸通红,手里的马鞭在那人腿上抽了一下:“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让我那媳妇听见了,我到你家睡觉去啊?!...”
年轻男人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争执:“贺先禅,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是!大人!我刚才经过她们身边,赶巧听到她们在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同伴要仔细聆听才能听见:“那两个女孩,瘦小些的,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位平湖公主!”
“此话当真?!”男人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错不了!你看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那种丝绸的布料,可在哪里都是寸布寸金,非富即贵有谁穿得起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听那个年纪大点的叫另一个‘公主殿下’,天朝礼制严格,平民百姓,就算是王公贵族,谁又敢开这样的玩笑呢?!一定错不了!”
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你若是说那年纪大点的是公主,我还容易信,毕竟那姑娘长得还算花容月貌,可是另一个......越摄珊真的娶了一个相貌平平,还没开始发育的幼女做右夫人吗?”“那可说不上来,皇帝的女儿,就算再丑也是只金凤凰!....大人!她们要走了!跟不跟上去?”
男人沉吟了一下:“贺先禅,你跟我来,其他人马上出城,备好马匹,随时准备离开此地!”
“是!”
两个女孩在街道上瞎逛游,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便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一个卖艺的戏班子,老头带着一儿一女,正在表演杂耍呢。莫愁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表演,看到那个老头举起七尺长剑,竟对着自己的喉咙眼便扎了进去!吓得她用两只手捂住眼睛,连忙转过头去。“别怕!别怕!”武君拉开她的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一下:“这叫做吞剑!你看这样子扎下去了吧,一会他还能原封不动地把它拔出来,人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我在兴庆看过这把戏,可好玩着呢!”
莫愁强打精神,却又看到那个小女孩躺在一块尖利的针板上,她兄弟放了一块老大的石头压住她的胸口,一边的老头举着一只大铁锤,眼看就要砸下来了......“我先退到后面去。等你看完了我们在一起回去吧。”她脸色苍白,不容分说便向人墙后面挤去,武君正看在兴头上,也没有勉强,任她离开了自己身边。
围观的人群欢声雷动,莫愁坐在一家宅院门前的石墩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样子毫无亲情伦理观念的表演,怎么会如此受平民百姓的喜爱,就连金枝玉叶的平湖公主,也陷进了这种畸形的怪圈里,还在为残忍和虐待摇旗呐喊......她从来没有想过,虽然自己博览群书,其实还是个孤陋寡闻的人。
“公主殿下?”
突如其来的称呼令她一惊,转过头去,刚才在茶摊上见到的男人正微笑着立在她身后。
“你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莫愁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得问道。男人笑了笑:“我叫做稽邪,平湖公主,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呢?”“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什么公主!”她指着身边的宅院:“这里就是我家,你再在这纠缠不休,我就叫我爹出来教训你!”
稽邪哈哈一笑,心里越发笃定了:“你还真是聪明,不过,小公主,我可是从传舍一路跟你到这里,再怎样巧言抵赖,也是欺骗不了我的。”他凭借猜想说了这一番话,谁知被他蒙着了,莫愁的脸色变了一变:“好吧,我就是平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唯今之计,就只有李代桃僵了,虽然在设有都户治所的三阳关里,番邦人不敢惹出多么大的乱子,莫愁还是不敢让周武君亲身冒险,她不禁有些感谢起那场残忍的表演,不是它她们两人也不会有分开的机会。
稽邪两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她:“老实说,你跟我影响里的天朝公主还真是不一样呢。不过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我来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也可以说是一个选择。你是愿意被我砍掉脑袋,惨死在这里呢?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到一个比乌墫国美丽许多的地方去呢?”